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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的腿一直沒停,在原地做著高抬腿,看著向靖,沉聲道:“鐵牛,站起來,這時候千萬不能停,一停就要睡,一睡就起碼是半天,等你睡醒了,京口也丟了,這是你想看到的?”
向靖苦笑道:“就,就咱們現在這樣,到了京口也沒法打啊。”他一邊說,一邊順手取下了自己腰間的一個革囊,打開塞子,就要往嘴裡灌水,可是卻沒有一滴水流進他的嘴裡,一旁剛剛翻轉過身子的魏詠之沒好氣地說道:“上次歇息的時候你就把水都喝光了,還喝了我三大口呢,你這鐵牛,應該叫水牛更合適。”
向靖嘻皮笑臉地說道:“兔子哥,能不能再行行好,給我喝點水啊。”
魏詠之呸了一聲:“奶奶的,一刻鐘之前我還想喝水呢,一滴也沒了,咱們這可是六百裡幾乎都沒在河邊休息過,沒補充水,你想喝,找寄奴哥去。”
向靖的目光盯上了劉裕腰間那個還沒完全扁下去的革囊,剛要開口,隻見劉裕一把拿起這個水囊,打開塞子,把裡麵的水,從頭到腳地澆到了向靖的頭上,淋得他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寄奴哥,你搞啥啊!”
劉裕轉頭對著後麵漸漸跟上的隊伍,厲聲道:“全都聽好了,饅頭會有的,美酒會有的,娘們會有的,隻是全都在京口,現在開始,所有人把水全扔了,防身的武器全扔了,衣服也可以全脫了,最後兩百裡,三個時辰內,到京口,我請大家喝洋河酒!”
他說著,把手中的這個革囊遠遠地扔進了路邊的草叢之中,然後轉身就向前跑去:“去慢了自己的女人是啥結果,你們懂的!”
京口,七裡鄉,劉家村。
一陣緊鑼密鼓在村口響起,伴隨著一個破鑼嗓子:“七裡鄉的百姓聽好了,妖賊將至,朝廷有令,所有京口百姓,全部撤離,不得有誤!如有居家不走,拒不撤離者,以通賊論處,格殺勿論!”
隨著這陣響鑼,從村頭響到了村尾,整個劉家村的人,全都湧了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瘦高個子的文吏,正是這劉家村的村長,名叫趙倫之,也是劉裕的生母趙安宗的幼弟,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村口站著的百餘名差役,為首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紅色官袍,正是南徐州長史,刁逵的堂弟刁光是也。
趙倫之對著刁光行了個禮:“長史大人,您這樣興師動眾來我七裡鄉,所為何事?”
刁光冷冷地說道:“沒聽到剛才說的嗎?妖賊要來了,本官是來救你們的,現在趕快撤離,還有活路,要是走得慢了,那滬瀆城的百姓,就是你們的下場!”
趙倫之的身後,已經聚起了數百名劉家村的村民,還有些周圍鄰村的居民,自從昨天聽說滬瀆的失守之後,附近不少村民都聚到了劉家村,畢竟劉裕的威名遠揚,呆在他的村裡,會讓大家覺得更安全一些。
這些留在劉家村的村民,多是老弱婦孺,一大半都是北府軍將士的妻女,刁光看著這些聽了他的話,議論紛紛,麵露懼色的百姓,冷笑道:“你們不要指望自己的丈夫,父親會回來救你們了,這次滬瀆失守,就是因為你們家的男人作戰不力,沒有擋住妖賊,才會這樣的,本官若不是奉了朝廷的號令,也懶得來理你們,現在馬上離開這裡,空手離開,不許帶一物,不然的話,以通賊論處!”
這話引起了一陣騷動:“什麼,不帶一物?不行,起碼要拿了地契吧。”
“就是,要是連地契都不拿,那妖賊來了後,這些田地怎麼算?”
刁光厲聲道:“軍情如火,本官沒有時間跟你們再收拾細軟,現在就走,不然的話,本官把你們全當妖賊同黨給處理了!”
他一揮手,百餘名擋在他身前的軍士們,抽刀舞槍,逼上前來,兵刃直指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趙倫之咬了咬牙:“刁長史,這些地契是我們北府軍將士多年征戰,拿命換來的,也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大家回找翻找一下,用不了一刻鐘的時間,為何要如此相逼呢?”
刁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個村要一刻,那個村要半個時辰,等你們一個個地找完,妖賊早就打過來了,現在就走,要不然,從你趙倫之開始處置!”
趙倫之的臉色一變,隻聽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平靜地說道:“舅舅,我們的刁長史,是想借這次的戰亂,把大家的地契給吞了,我們前腳走,他後腳就會毀了這些地契,等仗打完,不管是什麼情況,京口的田地,都是他們刁家的家產了,所以這才急著趕我們走呢。”
刁光的臉色一變,厲聲道:“什麼人敢非議本官,還不站出來?!”
慕容蘭荊釵布裙,扶著白發蒼蒼,撐著拐杖的蕭文壽,從人群中緩步而出,儘管不施粉黛,仍然難掩她絕美的容顏,就算是身著布衣,亦無法隱藏她那傾世的風采,人群中暴發出一陣驚喜之聲:“是寄奴嫂,是寄奴嫂。”
刁光的眼皮跳了跳,厲聲道:“原來是你這個鮮卑女人,哼,大敵當前,又在這裡妖言惑眾,詆毀朝廷命官,煽動無知愚民,難道,你想造反嗎?”
慕容蘭神色平靜,對著蕭文壽微一行禮,鬆開了她的手,向前一步,刁光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而身前的那些部曲衙役,也都見識過劉裕夫婦的厲害,剛才對著婦孺如狼似虎的氣勢,也為之一泄,不敢再向前。
慕容蘭輕啟朱唇,平靜地說道:“那敢問刁長史,你要我等現在就離開,又準備上哪裡安置我們這些人,免遭妖賊的毒手呢?”
刁光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又恢複了剛才的神氣:“朝廷自會有安排,本官隻是負責把你們帶離各村各鄉,臧愛親,你的名字是先帝親自起的,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應該遵守我大晉法度,服從官府的安排,就象他們一樣。”他說著,一指身後,密密麻麻,足有上萬赤手空拳,跟在他身後的京口婦孺,冷笑道:“這些百姓,才是你應該學的。”
慕容蘭的眼中冷芒一閃,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裡是京口,沒有百姓,隻有戰士,如果連京口人都不能自保,堂堂大晉,又有何處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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