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14-08-19 作者: 樊新旺
第十二章

第二日上午,霍四喜套輛毛驢車,把山裡紅拉到了派出所。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她坐在車上,拿被子圍裹住腰,頭包一塊藍頭巾,微閉著眼,嘴裡不住地哼哼著。田青洲進院,掃了她一眼,見兩眼圈四周,還留著青痕。就思想拉她來,給所裡人看,讓所裡人動心,多給她出些錢。

人們來齊後,申大海便讓田青洲和田青川到李所員屋裡回避,把霍四喜和兩名村乾部,叫到他的辦公室。都讓坐下後,申大海開問,霍四喜,聽陳村長說,你開價一萬,是嗎?霍四喜點頭應答,嗯。申大海說,你要這麼多錢,總得有個說詞吧?你的理由是什麼?給我說說。霍四喜道,現在打架,打的是錢。我們莊陳大水打王老拐,一個嘴巴一千塊,你聽說了嗎?申大海點頭。霍四喜繼續說,去年,我們陳家莊倆人打架,一人就打了另一人一拳,打人的賠償了被打的三千,這可是經你解決的。申大海又點頭。霍四喜算帳說,他們田家哥兒仁,田青川拿木棍,打了七下,田青海用腳,跺了三下,田青洲抬腳,踢了三下,這一共是十三下,咱彆分輕重,也彆按那一拳的價碼說,一下按一千算,該賠一萬三吧?可有陳、王二位村長說情,我甩給他們三千的麵,這還算多嗎?我要的這錢,沒有理由嗎?申大海噗哧笑了,他說,誰給你劃的這杠?你說的那一拳,把兩顆牙打掉了,構成輕傷,按說都該判刑的,但人家和解,隻要了三千。你們這,比人家輕多了,隻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你要拿這杠要錢,我就讓你打,打一下彆說一千,少一半行不行?霍四喜也笑道,申所長可真會開玩笑,你就是一下要一塊,我也不敢打你呀。申大海說,也算開了個玩笑。咱說正事吧,快刀子熱水,趕快說清,就算了。等會兒,我還說不定有什麼急事呢。霍四喜問,申所長,那你怎麼說呢?申大海說,你的藥費單子,帶來了嗎?霍四喜說,病沒完全好,還沒給衛生所結帳,怎能開票據?申大海說,我已派人,去你們村衛生所,暗查了實底,你們打針輸液連帶吃藥一共才花了五百多,這樣吧,我讓他們,賠償你一千,行不行?霍四喜擺擺手說,那咱就彆說了,我馬上把人拉回家,算啦。申大海說,你拉回家,衝誰要錢?我要不管了,把你推到法院,讓法院判,恐連一千塊你都得不到,人家憑票據給錢,再說,村中的票,到法院不頂事。我這可不是唬你、壓你呢。你要多了,對方根本無法接受。霍四喜說,一千塊,那也太少了。申大海說,就這樣,你先出去一下,和你媳婦商量商量。霍四喜出去後,陳大雨說,申所長,是不是太少了?再給他添點兒,看我和王村長的麵兒,再給他添上一千,往上就就。申大海說,那還得看人家田青洲同意不同意。王老麥說,田青洲那邊,我包了。陳大雨說,霍四喜這邊,我兜了。一正一副村長,就分頭去雙方做工作。大約過了二十多分,申大海就故意衝兩頭呐喊說,我有急事,讓他們快點兒,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不行,我就開信,讓法院來管。我沒閒空,老伺侯他們。申大海這一催動,兩邊就加快了進程,不多時,複回所長屋中,雙方向所長回稟。陳大雨說,我這頭,總算應了。王老麥說,我這頭,也認帳了。申大海說,好!就叫來李所員,馬上寫了協議,念給雙方聽後,都沒多大意見。申大海就讓雙方當事人,按了手印,蓋上所裡公章,雙方各分一份,所裡也留一份,所長拿錢,讓霍四喜點好。霍四喜裝進兜裡,說聲費心了,就從樹樁解下韁繩,轟趕毛驢,拉著他媳婦,回家了。

申大海站在所前的台階上,目送毛驢車走出門口,然後回過頭來,衝田青洲和全所人員,仰天長歎一聲,這宗打架的事,纏磨了我一個多月,真讓人頭疼,今日,總算解決了。他媽的,當個小小的派出所長,也真夠難啊!隨後,他舉起雙手,仰望長空,猛出了一口長氣,釋放心情。其它所員,仿佛也身卸重負似的,也學他的樣子,舉手跺腳的,活動了一番。

田青洲湊到申大海跟前,給他遞過一支煙,勸說道,來,抽支煙,把心寬吧。申大海坐著,田青洲又道,人就是這樣,在他從挫折和困擾中擺脫出來的時候,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心情。申所長,你辛苦了。我萬沒想到,你把事辦得這麼漂亮,還把錢數,壓到這麼低。申大海說,我私下派所員,到衛生所查了情況,不然,我心中沒數,給低了,他不服,給高了,你不願出,要那樣,解決起事來,就難。田青洲說,通過這事,我看出來了,你這個人,挺不錯,辦事很正氣,很公道的。申大海說,我從張書記嘴裡,也了解了你,你心腸很熱,眼向下望,心貼百姓,常替老百姓說話,沒一點架子。張書記幾次對我說,他挺佩服你的,說你挺有能力,還得高升。田青洲開玩笑說,都做絕育了,還生個啥?說後又自查自身道,我這人身上的缺陷,其實也不少。有時顯得大智若愚些。譬如這事,當初,我就該把青海摁住,不讓他惹出這一大攤麻煩來,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有點兒後悔。申大海說,這還算不賴。事要出大了,說什麼也不是今天這個結局了。田青洲說,隻這一回,我就夠了。往後,我要好好說勸我倆弟弟,這賭氣打架,可不是鬨著玩兒的,一旦失了手,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了。前幾年,咱縣北大莊的,劉李兩家,為地界,你挪我滾的,打鬥起來,姓劉的拿刀,一下捅死了姓李的。宣判那天,我親眼見到,那姓劉的高抬頭顱,大有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當法官宣判他死刑,立即執行的時候,他妻子領著他的花兒與少年,在卡車前衝他撕心裂肺地狂叫一聲——爸爸,他看了一眼心愛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女,眼淚唰就湧流下來……周圍的觀眾,都閉眼低了頭,不忍再看那撼人心旌的情景……申大海顫聲道,你講的這事,太動人了,今後,我就拿它,教育那些愛好打架鬥毆的,這是真情啊,這情能撥動感情的琴弦啊!人心都是肉長的,誰聽到這個故事,誰不動心呢?

就這樣,倆人交流在一起,感情也互相融洽了,於是,就都掏出了心窩裡的話,就都向對方坦露出心聲。最後,申大海道歉道,老兄,我是個粗人,有衝撞冒犯的地方,請多多海涵。田青洲道,乾你們這行的,就得帶股殺氣,不然,震嚇不住,我要站在你這,興許比你還粗呢。處理這類打架的事,就得用氣,壓了這頭,再摁那頭。這話說到了申大海心坎上,他說,是啊,先前,我沒給了你好氣,但你是不知道,我拿捏的霍四喜,也真算不輕。我拍桌子瞪眼,曾大聲斥他,你老婆比人家金老太,小二十歲,不管怎麼說,把人家金老太弄倒了,你要去醫院,看看人家,說幾句好話,不就出不了這事了嗎?可你,死都不管,你們還算人嗎?還有他媽人味嗎?你把人家逼上了絕路,不打你們才怪呢?你們這樣做事,就是放在我身上,我這所長,就是不當了,也得揍你們!田青洲感慨道,老弟,你算替我說出了真心話,我田青洲,是免事之人,這在陳家莊,是掛了牌號的。申大海說,你甭說,我也知道,你是個儒人嘛,儒人的心,都是綿軟的。話說到這,就有人喊,申所長,開飯了。田青洲道,申所長,你告訴所裡的人,事辦妥了,今日中午,我在橋頭飯莊,宴請你們。申大海推辭道,我來兩年了,任何人都沒把我請動過,我就堅持,帶我手下的兄弟們,在自己的小食堂裡吃飯。又拉拽著盛情邀請,申大海怎麼也不肯,推開田青洲,便進食堂用餐。田青洲木愣著,心裡說道,申大海這個人,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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