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老奴。”那公公十分的懂規矩，自從進來之後，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恭恭敬敬的道：“全大人求見，似是有什麼急事。”
百裡燁眯了眯眼，緩緩扭過頭來，長袖一揮，布幔飄散在了兩側。
他從裡麵走了出來，那張俊臉被油燈打的有些失真：“叫他進來吧。”
“是。”身著太監服的公公領旨走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身後就多了一個全文誌。
此時屋子裡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那份陰森，隻是太過安靜了。
靜的讓全文誌總覺得這屋子裡好像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連後頸都發涼了。
“全大人，全大人！”公公提高了聲調。
全文誌這才轉過頭來：“公公。”
“咱們殿下彆的沒有，就是不喜歡有人東看西看的。”那公公笑著說道：“全大人可記住了，一會再進了裡麵，可得控製住那雙眼睛。”
全文誌一聽這個，立刻把打量的目光收了回來：“公公說的是。”
那公公沒有再說話，帶著他走進了裡屋。
此時的百裡燁像是剛剛從床榻上起來，正坐在木椅上，飲著茶水。
全文誌全身都淋了雨，就想下跪行禮。
百裡燁一個揮手：“免了吧。”
“謝殿下。”全文誌站直了身子，也沒有說些彆的，直接切入了整題：“殿下，您可認得這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一個令牌，伸手遞到了百裡燁的麵前。
百裡燁看著那令牌並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眯了下眸，眼底閃過了一絲毒意。
全文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百裡燁的臉色，道：“以下官的猜測這東西應該是三殿下的，三殿下並非沒有出發，而是早早就到了洛陽城，還打扮成了書生的模樣，化名白冰，住進了一家平民客棧，李大人沒有見過殿下，所以根本沒有能將人認出來，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開始了科舉前的加賽，下官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更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偽裝成書生的三殿下，還錯把殿下當成了凶手，拿著下官的令牌去了軍營，調了許多的兵，鬨的動靜雖然不大，但是已經快到洛陽了，憑借三殿下的手段，沒準明天他就會接到消息，我這本是一介文官，卻沒有皇上的允許，私自調用了護城軍，事到如今，下官也不敢瞞著殿下了，把該說的都說了，隻求殿下能看在臣這麼多年來，跟著您的份上，幫幫臣。”
聽著全文誌說完最後一句話，百裡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全大人客氣了，你做的事，本殿都還記得，母後那邊也是一樣。”
全文誌笑了，他就知道這麼多年來的“上供”不會白花。
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同，大皇子一向懂得為官上位者，就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人人都像三皇子那麼自恃清高，這關係網又怎麼能打的開。
所以當初，在皇後有意無意的敲打他的時候，他就選擇了站在大皇子這一邊。
雖然三皇子儘得皇上的寵愛，可真正要說起誰更有可能會坐上那個位置。
那當然還得說大皇子，先彆說長幼有序。
就連皇後娘娘都明擺的偏向大兒子，再加上皇後那一派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員，即便是連皇上，都得權衡利弊。
就算三皇子的才能非同尋人又如何？
沒有外戚在後麵支撐著，即便是擁有再驚人的武氣和才華，也打破不了這官官相護局麵。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就是讓人遵守的，三皇子那一派不過是癡心妄想，以卵擊石！
不過，現如今，那邊的氣焰正旺。
他還是必須得讓大皇子替自己拿個主意。
全文誌眼巴巴的看著百裡燁。
百裡燁嘴角帶著笑，陰氣從他的眼角處劃過，帶著濃厚的殺氣。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的很明顯，而是從木椅上站了起來，甚至親自替全文誌倒了一杯茶。
全文誌受寵若驚的接過來：“殿下？”
百裡燁抬了抬手，然後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他輕輕的轉著掌心裡的水杯，微微的抿了一口，不經意的道：“既然你們誰都沒有見過三皇子，又怎麼肯定住進客棧裡的那個書生就是他？”
“這塊令牌，再加上那天神出鬼沒的暗……”全文誌有點的激動，他以為是百裡燁不相信他的推測。
沒想到還沒有等他說完，百裡燁就聲音沉沉的打斷了他：“一塊令牌並不能說明什麼，隻是能代表著三皇子確實是在這附近，並不一定是那個什麼白冰。”
“殿下！”全文誌還想說點什麼。
百裡燁把手上的茶杯一放，聲音也跟著慢了下來：“全大人可是想好了，若是那個白冰真的是三皇子，那你擅自調遣洛陽守城軍的事，就算是母後開口也不一定能幫你壓下來，可若是那個白冰不是三皇子，你調兵的事就沒人知道。”
全文誌一頓，看向百裡燁的目光裡充滿了不可置信：“殿，殿下，您的意思是說……”
“本殿的意思不重要，關鍵要看全大人怎麼想。”百裡燁壓低了聲音，陰森森的風吹過了全文誌的耳：“如果那個白冰不在了，全大人以及全公子應該就都能安全無恙了，全大人，你說呢？”
聽到這裡，全文誌全都明白了，大皇子這是讓他，這是讓他乘機除，除掉三皇子啊！
全文誌一個哆嗦，手上的茶水差點潑了出去。
百裡燁適時的按住了他的手，笑道：“全大人，你慌什麼？不過是個不長眼的書生，得罪了令公子，給他點教訓也是應當的。隻是，既然三弟也來了，你也該準備準備了，聽說京城那邊已經有了奏你的折子，這要是再多加上一條……”
“殿下，下官知道該怎麼做了！”全文誌沒等百裡燁說完，就蒼白著臉色開了口：“就像殿下所言不過是個不長眼的書生，下官也是糊塗了，這三殿下此時應該才剛剛出京，連河北都沒有出呢，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陛下那邊都發了詔書了，下官這個腦子就是不轉彎，怎麼就想到三殿下身上去了，糊塗了，真是太糊塗了！”
百裡燁見他什麼都明白了，把手收了回來道：“現在能轉過彎來也不晚。”
“是。”全文誌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明白是明白了，可真要他去做，這單單隻是一想，他就後怕的一腦門子汗，若是這件事做不成的話，那他這後半生可不就是要徹底交代了。
百裡燁自然是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冷笑了一聲：“全大人為官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有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做到狠，否則到頭來，受苦的隻有自己。”
沒錯！全文誌緊了緊自己滿掌是汗的左手，無毒不丈夫！
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但是眼下的局勢，再容不得他想彆的了。
三皇子的手段一向淩厲，他這個大皇子陣營上的人，那一位怎麼會輕饒的了他。
既然沒有人知道那個白冰的身份，既然大家都以為三殿下還在河北境內。
那就算他把那一位哢嚓了又怎樣。
隻要他做的乾淨利落，就不會有人知道！
不過……三皇子的武氣無人能敵，要怎麼樣才能把這樣一位高手拿下，他根本一點主意都沒有。
百裡燁喝了一口茶，決定幫人幫到底：“那些護城軍用來圍剿一個窮酸書生是浪費了些，不過既然已經動了他們，倒不如讓他們直接圍了城，再和李大人裡應外合，把該抓的都抓了，該殺的都殺了，消息才不會泄露。”
百裡燁這麼一提醒，全文誌才想起來，跟在三皇子身邊的還有幾個暗影。
就像大皇子所說的，這消息泄露不得。
他們必須秘密將三皇子殺死在洛陽城內。
困成圍剿，裡應外合是最好的戰略。
任憑三皇子再如何的厲害，他能敵得過上萬鐵騎？
全文誌這麼一想，終於是下定了決心，連眸子裡都閃過了一絲狠意。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讓三皇子插翅難飛！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或許隻有拚一拚，還能拚出一片生機來！
當然，全文誌並不笨，他知道這麼一個主意，是大皇子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三皇子。
可就是因為大皇子也想要三皇子死。
他成功的幾率也就會大的很多。
在這江南一帶，大皇子的勢力可想而知，到時候洛陽城那邊一鬨起來。
大皇子這邊就會幫著他息事寧人。
等到京城再收到消息的時候，也就晚了。
三皇子到死也隻是個書生。
京城那邊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派過兵。
到時候，全家還是那個全家！
大皇子也能順利的成為儲君，登上那萬人之上的位置！
他又是跟在大皇子身邊的重臣，好處當然少不了他的。
全文誌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一箭雙雕的機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垂頭道：“殿下警示的是，下官這就去準備準備！”
百裡燁點了點頭，看著全文誌匆匆離開的背影，那雙陰沉的眸子緩緩彎出了一抹森森的笑。
老三，我就不信，這樣還殺不死你！
“公公。”百裡燁低聲將伺候的人喚了過來。
太監恭敬垂眸：“老奴在。”
“吩咐下去，近期會有護城軍在洛陽一帶練習護城演習，沒有本殿的命令，江南六省的任何軍營都不得插手此事，不管是誰去了，都不許派兵！”百裡燁說的狠辣、
太監眉眼一跳，還是安安分分的應了一聲：“是。”
百裡燁笑了，那張扭曲的俊臉在晃動的油燈下有種說不出的妖異，他踱步朝著床幔深處走了進去，影子出來的時候似乎是有些變了形狀。
他又張了張嘴巴，固定出來一個弧度，就像是裂開的白蘿卜，沒有絲毫帥氣的感覺，反而充滿了死氣。
百裡寒冰嗬百裡寒冰，你應該還沒嘗過孤援無助的滋味。
到時候即便你醒悟了過來，派暗影出來去搬救兵也來不及了。
因為……沒有任何人會出兵！
你就等著在洛陽城萬劫不複吧！
我的天才三弟！
百裡燁手上一用力，被他捏在手中的茶杯就碎在了他的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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