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入夜之後,周宜的大軍於三塔寺外整裝待發。
三塔寺的主持方丈送白承澤出門,在寺門前,方丈大師小聲對白承澤道:“五殿下,貧僧送五殿下一句話。”
白承澤道:“大師有話儘管說。”
方丈大師看了看白承澤左右的人。
“你們都先走。”白承澤命左右道。
方丈大師身後的僧侶也俱都退下了,寺門裡隻剩下了白承澤與方丈大師兩人。
“大師有話,現在可以說了?”
“紅顏再好,也不過白骨一堆。”方丈大師小聲道:‘貧僧望五殿下記住此話。”
“紅顏白骨?”白承澤道:“我並非好色之人,大師為何要送此話給我?”
“色隻在心頭。”方丈大師道:“隻看動情與否。”
白承澤理解不了方丈的話,在他白承澤心裡女人從來就不重要,他何來動情之說?
“五殿下一路保重。”方丈大師也不再多話,衝白承澤行了一禮。
“大師保重。”雖然完全搞不懂方丈大師跟他說這話的用意,但白承澤也沒有追問。佛門人的脾性,在白承澤看來就是這樣,話說一半留一半,顯得自己高深莫測。白承澤能容得下這種佛門人的作派,當下一笑,轉身離去。
方丈大師的目光閃過憂慮,天象已變,隻是凡人們不知罷了。
“出發!”周宜的一位中軍官看著白承澤坐上了馬車後,大喊了一聲。
周宜的大軍於三日之後到了京都城下,太子代世宗出城迎接。
就在太子與白承澤當著眾人的麵上演兄弟情深的時候,關著項錫的囚車遭到了一夥穿尋常百姓的衣裳,蒙著麵的人劫殺。
大亂之中,項錫頭上的布套被人用刀挑落。
“是樂安侯爺!”人群中很快就有人高聲叫了起來。
“你們還愣著乾什麼?!”白承澤把太子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大聲道:“還不快點把這些剌客給我拿下?!太子殿下,您儘快回宮吧。”
囚車裡還因雙目適應不了光線,而不能視物的項錫聽到了白承澤的話後,馬上就叫了起來:“太,太子殿下?”
太子一臉的驚怒,愣在白承澤的身後說不出話來。
“太子殿下救我!”項錫在囚車裡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大喊大叫道。他不知道太子在哪裡,但四下這一陣亂喊,讓原本還不相信他是樂安侯項錫的人,這時候都相信這個披頭散發的囚犯,真的就是當朝國舅爺。
“樂安侯犯了什麼事?”
“他怎麼喊太子救他?”
“他是為了太子才犯的事?”
人群裡議論聲不斷,人們被有意無意地領著,相信了樂安侯是因為太子才淪為了階下囚。
“太子殿下還是先回宮見父皇吧。”白承澤聽著耳邊的這些議論聲,臉上也顯出焦急之情來,對太子道:“這明明是項錫一人犯事,要是連累到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太子看看自己的周圍,從人群裡,他沒有聽到一句為他說的話。太子打馬就掉頭走了,一定有人在跟他搞鬼,最好不要讓他查出是誰!這些衝出來的人,太子看了看被周宜的軍士追著敗退的蒙麵人們,這也是他的母後安排的?由大軍護送的人犯,也要剌殺?
母後是不是瘋了?太子心中暗恨皇後多事,卻也害怕,自己見到世宗之後,要怎麼解釋這事?
“衛朝。”周宜這時大聲命上官勇道:“你押人犯去大理寺。”
上官勇帶著一隊人馬,押著項錫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太子殿下!”沒人上來堵項錫的嘴,所以發了瘋一般的項錫在囚車裡大喊著:“我要見聖上,我要見皇後娘娘,為臣冤枉!白承澤,我不會放過你!”
“五殿下。”周宜跟白承澤道:“您看?”
“讓他叫。”白承澤轉身上了馬車,坐在車中對周宜道:“大將軍隨我一起入宮去見我父皇吧。”
自有軍中的將領將大軍帶往駐軍地駐紮。
周宜騎馬走到白承澤的馬車後麵,跟著白承澤一起進宮麵聖。
皇宮裡的世宗聽說了城門前的亂子後,著實又惱怒了一陣。
太子跪在世宗的麵前,正準備承受世宗的雷霆之怒時,就聽見禦書房外有太監在喊:“聖上,五殿下和大將軍周宜求見。”
“你先回東宮去。”世宗對太子道:“快點走。”
“父皇,項錫究竟犯了何事?”太子問世宗道,這個時候讓白承澤與周宜見世宗,那他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滾!”
“父皇!”太子給世宗重重磕了一個頭道:“項錫是兒臣的舅舅,兒臣求父皇給兒臣一個明示,兒臣的這個小舅舅究竟做錯了什麼。”
世宗拿起手邊的青瓷杯就要砸太子,但最終還是放下了,道:“他想造朕的反,太子,你說朕該怎麼辦?”
“他造的什麼反?”太子馬上就道:“父皇,小舅舅是奉旨前往香安城的,要造反的人是信王叔啊!”
“信王造反已經全府被殺了,這個結果你還不滿意?”世宗問道:“你要誅他的九族嗎?那是不是朕也要跟著他一起死?”
“父皇。”太子求世宗道:“父皇,兒臣從來就沒有過要害父皇的心思,兒臣若有此大逆不道之想,就讓兒臣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父皇,兒臣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兒臣怕了,父皇!”
世宗冷冷地看著太子,對這個兒子他曾經抱著很大的希望,這是他的嫡子,唯一的一個嫡子。
“父皇!”太子哭叫起了世宗,“兒臣是承諾啊,父皇!”
白承諾,世宗聽到這個名字就是一閉眼。承諾,當年皇後生下太子時,他抱著太子跟皇後說過,此子名為承諾,朕今生於皇後的承諾,必會一一兌現。
阿芸,我若為皇,你必為後。
阿芸,你我相伴到老,百年之後,在皇陵還是你伴我左右。
阿芸,朕隻有你這一個皇後,其他的女人誰也比不過你。
皇後,你的兒子會是朕的太子。
皇後……
有些回憶總是來得不是時候,當年的那些記憶,在世宗的腦海裡一一掠過,似乎是記憶在提醒著世宗什麼。
“你退下吧。”世宗緩和了自己的語氣,對太子道:“你總歸是朕的兒子。”
禦書房外,白承澤看著太子抹著眼淚離去,進了禦書房後,又看到世宗臉上稍顯傷感的神情,白承澤就已經知道,太子又一次讓他們的父皇心軟了。
“老五身上有傷。”世宗受了白承澤和周宜的禮後,便道:“坐下說話吧。”
白承澤忙又謝了世宗的賜坐。
“周大將軍此去邊關,又往鳳州平亂,辛苦了。”世宗又對周宜道。
周宜忙道:“臣愧不敢當,為國效命,本就是臣的份內之事。”
“是啊。”世宗道:“要是朝中人人都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
白承澤拿出了項錫的招供狀,對世宗道:“父皇,這是項錫畫押的招供狀。”
吉和忙過來接過招供狀,送到了世宗的書案上。
世宗翻開這招供狀,看了好半天。
白承澤和周宜一言不發的等著,跟先前的太子一樣,他們兩個都在等著世宗的雷霆之怒。
“大將軍先回府去吧。”世宗看完了項錫的招供狀後,先跟周宜道:“離家這麼久了,心裡急著見家人了吧?”
世宗沒當著自己的麵發火,這讓周宜鬆了一口氣,忙就告退道:“臣告退。”
等周宜退出去後,吉和看看世宗的意思,忙帶著禦書房裡的太監侍衛們都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後,白承澤才對世宗道:“父皇,項錫招供的東西,著實把兒臣嚇到了。”
“項氏要殺項錫。”世宗將手裡的招供狀往禦書案上一扔,道:“你其實沒必要保住項錫的命,這個人該死。”
“父皇啊。”白承澤看著吃力地從凳子上站起身道:“信王叔他……”
“信王已死,多說無義了。”世宗打斷了白承澤的話道:“你想朕怎麼做?殺了你母後與太子?”
白承澤忙搖頭,說:“父皇,項氏是項氏,母後是母後,兒臣懷疑任何人,也不會懷疑母後娘娘。”
白承澤的話像是提醒了世宗,項氏是項氏,皇後是皇後,他於皇後還有那些承諾在,於項氏,他又承諾過什麼?
白承澤跪下跟世宗道:“父皇,項氏如今借著母皇娘娘跟太子殿下的名義,在祈順朝如此行事,實在是膽大妄為!”
“那沈氏呢?”世宗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苦笑了一聲,道:“沈氏也是膽大妄為,兒臣在周宜軍中,就是想讓他們收手,都沒有機會。不過父皇,沈氏再能鬨騰,也隻是一群秀才罷了,所謂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兒臣不是在為沈氏說話,隻是覺得跟世代將門的項氏相比,沈氏一族顯然不值一提。”
“你說沈氏不值一提?”世宗笑了一聲,“不知道你母妃聽了你這話,會做何反應。”
“沈氏能依仗的,無外乎兒臣與二哥。”白承澤說道:“父皇,兒臣與二哥日後若是有幸,最多就是當一個賢臣,不要得個信王叔這樣的下場,兒臣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沈氏一門的讀書人,真是做不了什麼大事,最多跟兒臣一樣,做個賢臣。”
“你退下吧。”世宗突然歎了一口氣,衝白承澤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父皇。”白承澤又給世宗叩首道:“母後娘娘是一朝國母,太子殿下是未來的國君,兒臣懇請父皇,不要與母後娘娘和太子殿下為難,千錯萬錯都是項氏之錯!我們天家一定不能讓子民們看玩話,家和萬事興,兒臣求父皇對項錫之事,不要再深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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