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安元誌。”少年自報家門道:“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吧?”
“安五少爺?!”嚴嬤嬤驚呼了一聲。
“你叫這麼大聲,是想讓這條街的人都出來看看你這個叛主之人嗎?”安元誌說:“活了這麼大的年紀了,你還看不出太子妃娘娘保不了你的命嗎?”
嚴嬤嬤弄不懂安府中人這是要乾什麼,她幫著安錦顏做事,安府中人還要置她於死地?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安五少爺,你一府貴人的性命,如今可都在奴婢的這張嘴上。”嚴嬤嬤跟安元誌不客氣道。
“哦?”安元誌好笑道:“那我殺了你不就得了?”
嚴嬤嬤嚇得後退了數步,“你為何殺我?”她問安元誌道。
“嚴更兒。”安元誌也不跟嚴嬤嬤廢話,道:“你在家鄉的家人活得還都挺好,不像那些在雲霄關伺候主子的家人,全都死了。”
嚴嬤嬤驚疑不定地看著安元誌,安府的五少爺怎麼會知道她的閨名,還知道她在家鄉還有家人?”你想,想乾什麼?”嚴嬤嬤結巴著問安元誌道。
“不想乾什麼。”安元誌說:“隻是想你知道,你若不聽我的話,我會讓你在這個世上一個家人也沒有。”
嚴嬤嬤這個時候是再也站立不住了,坐在了地上。
“驗子的結果怎麼樣了?”安元誌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嚴嬤嬤。
“你怎麼知道?”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
嚴嬤嬤掉在地上的傘被風吹到了遠處,她與安元誌一起淋著雨,隻是兩個人的心境完全不同。
“結果如何?”安元誌又問了一聲道。
“太子妃娘娘吩咐了。”嚴嬤嬤咬著牙道:“安主子生下的是龍子。”
“吩咐?”安元誌一笑,然後小聲道:“那就是說那孩子不是龍種了?”
坐在雨水地裡的嚴嬤嬤想站起身,卻被安元誌伸腳一踢,又跌坐了回去。
“你就實話跟皇後娘娘說好了。”安元誌望著嚴嬤嬤冷道:“安錦顏的話,你不必理會。”
“你想安氏一族喪命嗎?”嚴嬤嬤愕然地看著安元誌道:“安五少爺,你是不是還不明白?這事一出,你們安府上下,一起都要獲罪的。”
“知道。”安元誌說:“不然太子妃娘娘怎麼會那麼好心地出手救人呢?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按著我的話去做,否則,你就等著明年的今日,為你的家人燒紙錢吧。”
“安五少爺!”
“有些事你這個做奴婢的沒必要懂。”安元誌跟嚴嬤嬤說道:“你也是一個老宮人了,竟然還這麼蠢,安錦顏會是你的好主子嗎?背叛了主人的下人,誰敢用?聽話,也許我可以保你一條命。”
嚴嬤嬤踉蹌著走遠,花白的頭發零亂著,看佝僂著的背影,哪還有中宮管事嬤嬤的樣子?此刻淋著雨往皇宮走著的嚴嬤嬤,讓人看著隻是一個可憐的老婦人罷了。
安元誌轉身往與嚴嬤嬤行路相反的地方走去,路過嚴嬤嬤落在地上的傘邊時,安元誌一腳下去,將這把油布傘踩爛,踢到了一邊後,揚長而去。
他姐姐說的沒錯,這個老婆子果然投到了安錦顏那一邊去了,可見宮裡所謂的忠心是些什麼了。安元誌也往城門口走去,等城門開了後,他要趕回軍營去,不然他姐夫看他又是一夜未歸,不知道還有多少問話等著他問呢。
京都城的城門在五更天的時候開啟,趕早市的人們提籃,挑擔,趕車從城外進城來,四個城門都是一番熱熱鬨鬨的景象。
安錦顏坐著轎出了城後,在城外的驛道旁命令停轎,在驛道旁的林中等了沒一會兒後,安太師便帶著人到了。
“太子妃娘娘急著見我,到底有什麼事?”安太師現在見到安錦顏,沒什麼好臉色,給安錦顏行了一禮後,便問道。
安錦顏沒有讓人為她打傘,而是站在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桐樹下,望著安太師道:“父親現在是不想見到女兒了?”
安太師說:“娘娘這是哪裡的話?”
安錦顏便道:“錦繡生的兒子長得如何?父親看了可喜歡?”
安太師說:“九殿下長得像他母妃。”
“母妃?看來錦繡是要被封妃了?”
“是。”安太師說:“太子妃娘娘找我來,就是為了問這事?”
“皇家有驗子之法,父親你知道吧?”安錦顏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心裡就是一哆嗦,說:“太子妃娘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那孩子不是龍種。”安錦顏跟安太師直截了當道:“皇後身邊的一個管事女官已經驗過了,父親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安太師的腦子就“嗡”了一下,兩眼發黑,他這是怕什麼來什麼啊!那孩子不是世宗的,那就一定是上官勇的了,這要如何是好?
“父親還能受得住,女兒佩服。”安錦顏看著安太師道:“皇後娘娘知道這事了,父親,你聽到女兒這話了嗎?”
“那就是我們要死了?”安太師撫額道:“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定是有辦法補救了?”
安錦顏看安太師是這樣一個反應,便說:“父親早就知道那孩子有問題了?”
“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何用?”安太師道:“太子妃娘娘已經把這事解決了嗎?”
“那個女官得了我的好處。”安錦顏冷道:“隻是安錦繡和那個孩子不能留了,父親想安氏全族被她們母子害死嗎?”
安太師望著安錦顏,一語不發。
“現在那個賤人以為父親是站在她那一邊的,所以父親下手殺她們母子不是難事。”安錦顏麵對著安太師這種失望透頂的眼神,也不回避,紅杏出牆,生下孽種的人又不是她,“我能護那賤人一次,護不了她第二次。入了宮後,若是哪位娘娘再起了疑心,父親能幫她嗎?”
外臣就算在宮裡有眼線,有人手,可是宮妃間的爭鬥,外臣多半是幫不上忙的。安太師沒有回答長女的問話,隻是微微扭曲著的臉,告訴安錦顏,她的這個父親這時起了殺心。
“以為她是安氏的另一棵富貴樹。”安錦顏好笑道:“沒想到竟是催命符。”
“太子妃娘娘這是要去哪裡?”安太師問安錦顏道。
“我這段日子還是遠遠躲開的好。”安錦顏說:“聽說西城外十裡的妙香庵求子靈驗,女兒去求子的同時,也為太子殿下祈福。”
安太師道:“太子殿下竟然在這種時候放你出宮。”
“他不在乎我。”安錦顏笑容平淡地道:“我一去不回對太子殿下來說也許最好。不過父親放心,女兒不是安錦繡,不會做出有辱門楣的事情。”
安錦顏坐上轎一路往西去了。
安太師站在林間淋了一會兒雨,望著灰蒙蒙的天發呆。一個人的性命遠遠比不上全族人的性命,安太師不是個心狠的人,隻是麵臨這種境地,他根本沒的選。
“太師。”管家在林外久等安太師不到,便打著傘進林來找,看見站在樹下的安太師後,忙跑到了安太師的跟前,為安太師打傘道:“太師怎麼站在這裡淋雨?”
安太師一語不發地往林外走去。
管家不明所以,跟在安太師身後走著。
“你的那個女兒今年出嫁了吧?”安太師走著走著,突然就問自己的這個貼身管家道。
管家聽安太師問起了自己的女兒,忙就笑道:“這還得托太師的福,免了她的奴籍,這丫頭嫁了一個府裡的三等侍衛,過她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三等侍衛。”安太師說:“她還能嫁得更好的。”
管家忙就搖頭,“這丫頭能嫁這個女婿,奴才就已經很開心了。”
“這個侍衛女婿待她好嗎?”
“奴才看著還行。”管家說:“小倆口沒紅過臉。”
安太師回頭看看管家,他一個太師突然就羨慕起這個下人來了,“知足就好啊。”安太師跟管家歎了一句。
管家忙說:“奴才命賤,隻求活著就好。”
安太師心中苦笑,他們安氏如今倒是滿門的富貴,他卻很久沒有過過舒心的日子了,功勳之臣,世族大家,在皇族麵前,還不就是賤命幾條?
中宮裡,皇後看著一身泥濘的嚴嬤嬤道:“你怎麼弄成這樣了?下著雨不知道打傘?”
嚴嬤嬤說:“奴婢心裡害怕,奴婢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奴婢……”
“好了。”皇後說:“如果如何?看你這個樣子,那個是孽種了?”
嚴嬤嬤低著頭,蚊子哼一般說:“是。”
“這是誰的報應?”皇後冷笑著問嚴嬤嬤道。
嚴嬤嬤不敢說話,頭低得下巴都碰到了胸口。
“美貌的女人得有多討人喜歡啊。”皇後也不需要嚴嬤嬤應和她的話,自言自語了一句後,跟嚴嬤嬤道:“去請聖上來吧,讓本宮把這事稟報給他。”
嚴嬤嬤說:“娘娘,這事真的要說嗎?”
“本宮為何不能說?”
“娘娘,您是六宮之主,出了這種事,聖上若要怪罪,奴婢怕娘娘您……”
“笑話。”皇後把臉一沉,道:“這女人是本宮能看住的?她住在庵堂裡,那是聖上他自己從外頭找的女人,這女人不守婦道,關本宮什麼事?”
“那聖上若是不來呢?”嚴嬤嬤問皇後道:“畢竟現在聖上跟娘娘還生著氣呢,奴婢怕聖上不肯移駕。”
“你就跟他說。”皇後道:“事關皇家子嗣之事,請他務必來中宮一趟。”
“是,奴婢這就去。”嚴嬤嬤領了命後,退出了中宮大殿。
Copyright 2021 樂閱讀t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