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靜靜地坐在雪地之上,頭頂肩頭都落了厚厚的積雪。
禦林軍的這個將軍看了看眼前的這一片荒墳頭,然後就呆呆地看向了世宗。
“將,將軍?”有禦林軍實在忍受不了這種隻聽見雪落沙沙聲的氛圍,帶著哭音喊了自己的將軍一聲。
禦林軍的這個將軍張嘴喊了世宗一聲:“聖上?”
世宗還是坐在那裡,沒回頭,也沒說話。
突然之間好像明白了什麼,這隊禦林軍連同他們的將軍在內,一起呆立當場,無一人敢上前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的時間,有馬蹄聲從山穀外傳來,最後停在了衰草叢外。
上官睿和安元誌一前一後,身後跟著一隊衛**,穿過了衰草叢,走進了山穀的這個角落裡。
看見眼前的場景後,後來的人們也都是一呆。
安元誌在向遠清給他匆匆處理了傷口,灌了一碗療傷的苦藥,又喝了一碗暖胃的紅棗粥後,就跟著上官睿一起出城來找世宗。
大雪將路上的馬蹄印都覆蓋了,要不是禦林軍的這個將軍沿途留下了記號,安元誌一行人也找不到這裡來。
“這,這是怎麼了?”上官睿問呆呆站著的將軍道。
禦林軍的將軍隻是搖了搖頭。
“聖上?”安元誌喊著世宗,幾步就走到了世宗的跟前。
雪地上隱約有血跡。
安元誌半蹲在了世宗的跟前,他眼前的這副麵孔被雪覆著,安元誌伸手就將雪從世宗的臉上抹去了,又喊了世宗一聲:“聖上?!”
上官睿這時跑到了跟前來,說:“元誌,聖上怎麼了?”
安元誌衝上官睿搖了搖頭。
上官睿看世宗靜坐不動,心裡就已經有了預感,看安元誌衝自己搖頭,忙幾步走到了世宗的麵前,伸手就試世宗的鼻息,然後跌坐在了雪地上。
安元誌沒去管上官睿,伸手將自己腳下的雪抹去了一些,露出了雪下被血浸染後的鮮紅。
“五少爺,”禦林軍的將軍在後麵顫聲問安元誌道:“聖,聖上到底怎麼了?”
安元誌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聖上駕崩了。”
禦林軍和衛**們又是呆愣半天之後,才紛紛跪在了雪地上。
上官睿從雪地上半跪起身,不敢相信一般地,又伸手去試了試世宗的鼻息,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呢?”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安元誌跟上官睿小聲說了一句。
“那也不該是這樣啊!”上官睿跟安元誌小聲吼道。
安元誌說:“事情就發生在你眼前,你跟我說什麼不應該?關外屍體成山呢,人就該死了?”
上官睿伸手就捂住安元誌的嘴,小聲道:“你閉嘴!你當這兒就我們兩個人?”
安元誌看著世宗,世宗的臉上還是神情漠然,不悲不喜。
“他怎麼會到這裡來?”上官睿回頭看看身後的這些無主的荒墳。
安元誌也想知道世宗為什麼會來這裡,藏棲梧被殺,沙鄴大軍敗走,他們祈順這一仗險勝,世宗不在雲霄關裡聽人衝他山呼萬歲,來到這個無人的山穀做什麼?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下去了,所以特意來這裡,這個息龍山穀是世宗為自己選的歸葬之地?
禦林軍的將軍這時跪行到了世宗的身後,抽泣了一聲,哭喊道:“聖上!”
“到底發生了何事?”安元誌厲聲問這將軍道。
“我不知道啊,”這將軍連連搖頭道:“聖上讓我們等在外麵,他說這裡,“將軍指著眼前的這些荒墳說:“聖上說,這些是他的故友。”
“地上有血,”安元誌道:“聖上應該是病發了。”
“那現在怎麼辦?”禦林軍的這個將軍問安元誌道。
上官睿這時道:“聖上駕崩的事,現在不能外傳。”
“什麼?”禦林軍的這個將軍失聲叫了起來。
“現在五殿下帶著席家軍駐兵在落月穀,”上官睿的說話聲,在場的人都能聽的到,眾人聽見上官睿說:“雲霄關裡也是諸事皆亂,這個時候冒然將聖上駕崩的消息傳出去,我們自家生亂不提,沙鄴大軍還沒走遠,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們再殺回來怎麼辦?”
上官睿這一席話說完後,在場的眾人無一人應話。
過了一會兒後,禦林軍的這個將軍才問上官睿道:“那上官大人的意思是?”
“我們先帶聖上回城去,”上官睿道:“此事還是要聽城中諸位大人的意思。”
禦林軍的這個將軍這會兒心裡完全沒有主意,聽了上官睿的話後,呆滯地點了點頭。
“元誌?”上官睿看禦林軍的這個將軍點頭之後,又看向了安元誌。
安元誌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上官睿說:“你這是什麼話?你有彆的主意?”
安元誌看上官睿要發急了,這才看向了上官睿,說:“我們帶,呃,護衛聖上回城吧。”
看著安元誌要起身,上官睿拉了安元誌一把,大聲道:“我們給聖上行禮,然後回城。”
一行人跪在雪地上,給自己君王跪行了大禮。
安元誌行禮的時候,神情也是肅穆,這個人跟他是有仇的,隻是這個人死守在雲霄關沒有後退一步,帝王之尊,以身犯險,光憑這一點,安元誌這禮就行得恭恭敬敬,真心誠意。
行禮之後,上官睿從地上站起了身來。
禦林軍的將軍看著安元誌說:“五少爺,你將聖上抱起吧。”
這會兒沒有皇子,女婿就是半子,世宗的遺體理應由安元誌抱起。
安元誌點一下頭,半跪著想把世宗的身體放平。
隻是這會兒天寒地凍,世宗也已逝去有一段時間了,安元誌試了半天,也沒能把世宗的身體放平。
“過來幫忙吧,”上官睿衝眾人招了招手。
禦林軍的將軍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蓋在了世宗的身體上。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帶著世宗要離開息龍山穀時,山穀裡突然狂風大作,大雪將眾人的視線遮住,讓眾人一時間寸步難行。
上官睿想到安元誌的身上還帶著傷,趕緊將安元誌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安元誌被雪迷了眼,低低地罵了一句粗話。
眼看著風雪肆虐,一行人無法走出山穀,上官睿在安元誌的耳邊小聲嘀咕道:“這是聖上的故友們,不讓聖上走嗎?”
安元誌呆了一呆,然後衝著荒墳的方向大聲喊道:“我等跟諸位拜彆,我等定當護衛聖上返回京城!安元誌在此謝過諸位相送!”
安元誌喊完話後,風雪竟然真就漸漸平緩了下來。
“走!”上官睿跟眾人喊了一聲。
眾人一起上了馬,往山穀外跑去。
出山穀時,上官睿和安元誌不約而同地回頭,再望空曠無人的息龍山穀一眼。
“不知道聖上在這裡走至此生儘頭時,心裡在想些什麼,”上官睿跟安元誌小聲道。
安元誌這時就抱著世宗坐在馬上,輕聲道:“這種事我們怎麼可能知道?”
山穀裡白雪皚皚,風聲嗚咽。
安元誌看著這山穀,突然就問上官睿道:“這就是江山永寂嗎?”
上官睿默然。
“駕!”安元誌催馬前行。
上官睿跟在了安元誌的身後,他相信世宗的這一生走到了終點,而他和安元誌的人生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身後的風聲突然又淒厲起來,呼嘯著,如同眾多亡靈哀哭,這裡是他們這些無根之人的埋骨地,卻終不是一代帝王的葬身之地。
一行人頂著風雪進入雲霄關後。
雲霄關的北城這裡,除了守城的禦林軍外,看不到行人。
“聖上呢?”守城的禦林軍將軍從城樓上下來,問自己的同僚道。
安元誌道“聖上疲憊,已經熟睡,我們這就護送聖上回府去。”
“我們走,”上官睿催了一聲。
“我跟他們回帥府去,”見安元誌一行人往前去了,禦林軍的這個將軍忙跟自己的同僚說了一聲,打馬也往前跑了。
帥府裡,這時沒什麼人,關前的戰場還在掃尾之中,不管是武將還是文官都還在南城那裡。
“我去找我大哥回來,”上官睿在帥府門前跟安元誌道:“你們在這裡守著。”
安元誌說:“小睿子你心裡有數嗎?這事能讓幾個人知道?”
上官睿衝安元誌點一下頭,看了跟在他和安元誌身後的禦林軍的這個將軍一眼,衝安元誌打了一個眼色,然後跟安元誌說:“我心裡有數。”
安元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跟上官睿說:“那你快去快回。”
“聖上留有聖旨,”上官睿想了想,又跟安元誌耳語道:“放在了程氏夫人那裡。”
安元誌說:“風光遠的夫人?”
上官睿說:“是。”
安元誌說:“是什麼聖旨?”
“聖上說是封賞眾將的聖旨,可我現在覺得不是,”上官睿道:“我們務必最先得到這個聖旨。”
安元誌一皺眉,“你是說?”
“如果聖上知道他要命儘於雲霄關,”上官睿還是跟安元誌耳語道:“那他會留下什麼聖旨?”
安元誌的目光跳了跳。
上官睿看著安元誌。
“皇位,”安元誌衝上官睿低低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上官睿衝安元誌點了點頭。
安元誌想了想,說:“風光遠與姐夫是結義兄弟,你去找程氏之前,不如先把風光遠說通。”
“這個風光遠可靠嗎?”上官睿問道。
安元誌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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