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懷疑我？”
鏡妖嬈抬頭看他，剛起的唇瓣帶著微微乾澀，玄仙不答，這是突然起的念。
昨日她提起時，宿陌塵並未放在心上，隻是方才想到，找到了穆亦笙，徒兒何必又自己躲了？
這是兩人之間有多大的矛盾，竟為逃避找尋去到妖界的地方，近妖樓的危險她不是不知，何況她明白自己的狀況，潛伏著的妖氣，不能離妖魔太近。
“為何會去近妖樓？”
如今此刻，他不得不問，玄仙換了種方式，問了幾乎相同的問題，這樣的問法更為直接，鏡妖嬈愣在那裡；這件事上，他的小徒兒還欠他一個解釋。
“有什麼說什麼，還能考慮這麼久？！”
傅音震怒，看著鏡妖嬈張口無言，她那恍惚的眼神明顯就是在躲避什麼，鐵定有事不肯說，榻上的孩子隻怔怔看著，眼前之人才是她去近妖樓的目的，因為違背倫常的感情被人揭發，她不得不找個地方冷靜下來，隻是那樣的原因，她又如何能說？
屋裡數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挺挺看她，他的目光居於高位，一如往常地平淡，眼底那張小臉，明晃晃的眼神有些錯愕，小小單薄的身體，這些年來竟無甚改變。
未來得及梳理的發，長長垂到腰際，因她那不甚雅觀的睡相，看起來還有些淩亂，枕邊貼近處，腰佩小心擺放其上，若是眾人再仔細些，便能看見那不起眼的小盒……
“風淩夜……風淩夜是徒兒去找他的……”
死一般的沉寂。
有秋風吹過，涼了人心。
鏡妖嬈的心裡悶得發痛，卻咬緊了唇，重複道。
“是徒兒想讓魔神給我祛除妖靈，因此才想去看看近妖樓有沒有人……”
其後的話便再不用說了，鏡妖嬈是在魔神殿中被找到的，正好應了宮傾城的那句“誰能帶走她”。
交易便如此成了，許多人聽聞皆是不信，就連阮清秋都說鏡妖嬈沒那個膽子，但自負清高的玄仙卻半字未評。
有靈光一閃，不知從何而來，夜明珠似得小小一顆閃著滴溜溜的光芒，落在了鏡妖嬈的頭頂。
在場眾人隻見那團紫色的靈氣懸於她眉梢三尺，榻上人的目光隨之望去，半透明的靈光，要緩緩落下，她的眉心卻正好迎了上去。
“妖靈！”
朗清大驚，斷不知這青巒哪裡會有這樣的東西，這又不是在下妖界，這妖靈竟然也能進了這浮生殿？！
冷銳決絕的殺意頓起，玄仙的白袍如翻滾的浪花，鏡妖嬈驚得呆住，親眼望著宿陌塵的橫掌劈了過來，自她的頭頂落下，直對她的天靈蓋！
“仙……仙尊……”
那妖靈躥得迅速，宿陌塵抬掌的瞬間，已然落了下來，埋到鏡妖嬈的眉心。
眾人之心隨掌風顫動，榻上的女孩眼眶紅了，傻傻看著那張曾拉著自己走下千級台階的手。
就連傅音都斷然難想，這個處處維護徒兒的師弟竟會狠下心來，因為一道妖靈，就對自己的徒兒動了殺念！
胸腔之內有痛意翻湧，就像是青巒的浮生泉，源源不斷，湧動不止，那掌風卻在離她頭頂的半寸處又停了下來，隻餘目光森涼。
仙界出了奸細，內奸之事眾仙一早就有所警覺，隻是那人的身份特殊，多少讓人感慨。
這些年來，墮入邪魔歪道之人不過兩個，但兩人卻都出自同一人座下，倒不知是否天意弄人？
一個曾被帝君下達逐殺令的妖孽，如今變成了真正的妖，按此說來，劫天鏡會莫名被盜，也不足為奇。
當日鏡妖嬈對仙尊的拚死相救，或許不過是一場戲，隻是但為了讓魔神給她祛除妖氣，就此出賣師門；這樣的做法究竟該說是為了修仙不顧一切，還是受了魔神的蠱惑？
絕代風華，執守六界，寬宏天下的仙尊，那一句護念蒼生的訓誡言猶在耳……
座下兩名女徒，最後卻雙雙在他的慈悲上落刀，或許真是因了他的縱容，唯一真正守住那句訓言的隻有曾經被他驅逐的鬱敬一。
帝君又落下神諭，此番若不對鏡妖嬈有所處置，便要親自派人下到仙界，將那霍亂事端的妖帶走。
仙尊此番倒是真的發了話，一句“禁足浮生”，不知是在處置妖孽，還是助那妖孽逃脫了帝君的天罰。
宿陌塵轉身就走，鏡妖嬈被勒令不準踏出浮生殿半步，實則就是將她圈禁在了自己的房中。
她的所有仙術都被封印起來，僅剩下提升仙靈的吐納辟穀之術，連帶著召喚小白的能力，都被宿陌塵禁止了。
毫不知情的轉世雲就這麼被困在了雲族，再也不能出來，玄仙在屋門口下了封印後，一步步往殿外走。
“師父……”
鏡妖嬈想叫住他，卻無人回頭，早在殺氣四溢掌落頭頂之時她就該知道，在他的蒼生跟前，她渺小如螻蟻。
眾人歎息著紛紛離去，元寧不在，朗清望著她留走兩難，鬱敬一隻看她一眼，便提劍走了，她這個師兄對師父的決定，向來都是堅決順從，無關情感。
是該慶幸師父沒將她交給帝君麼？可是師父不管她了，而她真的成了妖……
儘管鏡妖嬈醒著的時候大都在打坐，隻是仙靈日複一日地生長著，卻始終沒能消化體內的妖靈。
元寧來看過她幾次，說仙尊這幾日應當也不好受，每次她來的時候都見他殿門緊閉。
“妖兒，你怎麼就這麼傻……穆亦笙都和我說了……”
鏡妖嬈怔了怔，隨即苦笑，明知最後的結局無論如何都會像飛蛾撲火那般慘烈，但又有什麼辦法？
愛……
就是愛上了而已。
不過她要比宮傾城好些，她知道分寸，也不求什麼，如今這般還在青巒，還在他的身旁，還在浮生殿，便也夠了。
“妖兒，我也不勸你，隻希望你彆像宮傾城一樣，那般地傻……”
“仙尊雖說寬和，不輕易殺誰，但數千年來死在神寂下的亡魂也有無數，否則何來的六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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