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有什麼話要解釋？”
玄仙看著她，走近，本應是平複心緒的蓮香，今日聞起，卻惴惴難安。
“師父……我沒有撒謊……”
心底有萬般委屈，一出口卻化作這麼一句，她到底不希望師父看輕了她，成妖不要緊，她不能被冤枉成欺師騙祖之人。
“除此以外？”
宿陌塵垂眸，剛到她胸口的小徒兒仰頭望著他，眼中似有淚。
“妖兒不想成妖……”
又是這一句，自有妖氣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斷地重複這一句話，多少次，宿陌塵都原諒了她。
“好。”
清晰利落隻一個字，深沉的黑眸之中已經沒了怒意。
鏡妖嬈就那樣呆呆望著，還以為師父這次又要原諒。
“進來。”
清冷一聲，似有寒冰碎裂，隻見殿外有兩名弟子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把她架起。
“師父……？”
天山主峰天華，教規最最森嚴之處，四處趕來的人最後又挪步到了長華殿，為的就是看玄仙準備如何處置鏡妖。
自踏上那冗長台階的第一步開始，鏡妖嬈便已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實上，當白川名弟子進來帶她走的時候，她已心知，師父再不能救她了。
宿陌塵的愛徒，仙尊曾經幾次三番將她從風口浪尖救下，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終究成了這禍害六界的妖孽！
鏡妖嬈一出現，自然引起了議論聲一片，前些日子魔神還指著她的脖子告訴她護峰鈴對他無用，眼下，她脖子裡的鈴鐺居然也不響了。
素來晴雲萬裡的天華，今日不知怎得壓著陰雲，師父曾說妖孽亂世會造成天象的異變，原來，她便是那個妖孽。
“丫頭！”
鏡妖嬈聽見有人在喊她，長華殿前各門各派海水般地分立兩邊，穆亦笙的桃花眼再勾不了人魂魄，仙盟大會上沒看見她，不想，最後竟出了這檔子事。
謝千靈照舊是跟在他的身側，清靈的眼睛倒像是在看戲，就連岩敏都在，仙界之事本沒有她的位置，她卻好奇不想錯過，讓雲落凡將她帶了過來。
傅音莫白心站在殿前，意見永遠不能統一，照舊是各懷心思，元寧鬱敬一等人站成了一堆，那一堆的麵色都不甚良好。
鬱敬一身側，阮清秋難得沒有用白眼饋贈她，許是她已經知道了他們會如何處置她，鏡妖嬈卻不知道。
破魂鞭？鎖靈境？亦或是師父的神寂再一招殺死？如果真是神寂……那該多好……
眾人之中，最最痛心的莫過於雲落凡，師妹為何突然變妖，此中緣由他不甚明白。
但師父的和仙尊的態度已是了然了，半分詢問都沒，半點審訊都無，成了鏡妖，已是她的過錯。
“仙尊。”
如風過浪，清傲孤高的身影一落下又是引起一陣膜拜，當年鏡妖嬈拜師的時候也是如此，分水而立的弟子皆跪，一派盛景。
他還是站在高聳入雲的長華殿前，鏡妖嬈卻在那台階的最後一個大平台上被按了下來，兩人之間僅僅七七四十九級台階的距離，就是這點距離，注定了他的高高在上。
天山出妖，自然要仙盟跟前定奪，仙門中凡是趕得上的，今日都到了。
玄仙隱瞞妖靈本就說不過去了，因而眾人都以為這次宿陌塵必是要認真了，若是此次再有袒護，且不說要違背帝君之意，那當真要失信於六界。
跪在殿下的人，目光哀哀自始自終都沒離開過那道白色的身影，謝千靈望著鏡妖嬈，眼底似有嘲弄。
“妖兒，為師最後問你一次，現如今，你可還有話要對眾仙長說？”
不入凡塵的仙人，這樣的話宿陌塵已經問了兩次，該說的她都說了，有些話，隻要讓師父知道便好，回答他的自然是鏡妖嬈的拒絕。
“沒有。”
宿陌塵點頭，又問。
“你可知，墮入妖魔之道，按天山教規，應處以破魂鞭之刑？”
回答他的聲音已沒有先前那般淡然，白衣的小人兒終究低下了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噙著不舍，卻不願意落下。
“是……妖兒知道……”
宿陌塵的目光不曾移開，繼續道。
“如此，便對你施破魂鞭之刑，七七四十九道破魂鞭，清你五內妖靈，可有異議？”
殿下的人已經不似先前那般鎮定，鏡妖嬈的渾身都在顫抖。
“沒有……”
“丫頭！”
眾仙都在，處置鏡妖嬈已是板上釘釘之事，此時卻平白出了個人影，飛身而下，攔在鏡妖嬈的跟前，倏地跪了下來！
“師父！”
謝千靈要去攔，卻連穆亦笙的袖子都沒撈著，月白色的身影一沉，膝蓋落地，眾人的憐惜之心便碎了滿地。
“笙兒！怎可如此放肆？！”
邱啟禹難得一次出手管教徒弟，卻被穆亦笙用了十成十的力反了出去，如今他的心裡隻有丫頭，隻要宿陌塵回心轉意，丫頭便還有救。
“仙尊，丫頭不過是成妖了而已！就算她成鏡妖也還是你徒兒啊！”
同樣是白色的人影，一人挺拔而立，一人卻卑躬屈膝，仙界第一美人，就這樣當著眾仙的麵跪在了仙尊的跟前，兩頰居然已經落滿了淚！
一瞬的寂靜，再無人言。
與穆亦笙交好的仙長們皆是搖頭，難得風流公子定下心來，卻喜歡上了這麼個妖女……
傅音也是滿臉無奈，眾仙就此紛紛議論了起來，竊竊交談中無不惋惜，為穆亦笙的感情感到不值。
穆亦笙這一跪，終是無用，天華之上，仙鐘之聲都飄渺了，但見那白衣，一襲寒涼。
“鏡妖，生來便是禍亂六界的。”
同樣的話，宿陌塵說了兩次，鏡妖嬈的心便痛了兩次。
驀地想起十年之前也是在此處，清冷寡言的仙尊問了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你可願攜天山第一百八十三代弟子之名，入我座下？
有弟子去北冥取了破魂鞭來，天山的鞭刑乃仙界之最，破魂鞭自然也是聲名遠揚。
鏡妖嬈聽見傅音的聲音回蕩在殿上，落在她耳中滄桑道。
“念你成妖非本願，此番會控製破魂鞭，隻打你妖靈，若是你能在這鞭子底下活下來，便依舊是青巒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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