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自己的外形,毫不介意。
無數人在她腳下叫囂,捧柴加柴,務必要將這柴火堆得很高很高……夏姬毫不懷疑,這升天的火焰會直達九重天。而她自己,便如古時候的燔祭,烤熟後的香味,也必將直達九重天,成為諸神們享用的香火。
不知從何時起,諸神們愛上了一種特彆的味道:那就是熟肉的味道。
先是烤熟的人肉,然後是畜生,豬牛羊雞……他們吸風飲露餐食鮮果,也許正是因為從來不食葷腥,所以,特彆迷戀葷腥的味道。
而這樣的葷腥在天庭是不出產的,因為,這和神仙們的修煉格格不入,他們億萬年修煉後的腸胃,也早已食用不了這樣的東西,無法消化。但是,他們的嗅覺還在。肉食較之素食,有一股強烈的刺激神經中樞的芬芳物質。他們就算食不了,但是,熱烈的喜歡這種刺激性的味道。
就像香水,明明是吃不得穿不得的,但是,很多男人女人都迷戀那股味道越是昂貴的香水,越是受到人們的青睞。
久而久之,這煙火就演變了,變成了後來的香火,紙錢,牲畜……一個地方的香火越是旺盛,善男信女越多,諸神越是偏愛這個地方。
而夏姬自己,慢慢地,就會成為燔祭的一員。
她在這時候,腦子裡忽然變得特彆的清明,特彆的空靈……一些被潛伏在腦海裡許久許久的事情,就像一場夢,逐漸地開始清醒。就像一段人生,逐漸地,開始有了眉目……
諸神!
諸神!!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熟悉很熟悉諸神很熟悉很熟悉一些被封印的領域自己並不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而是來自於一個奇怪的地方。
在哪個奇怪的地方,人人羨慕,人人追求,多少人日夜修煉,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升天登基,終升極樂……但是,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成功過。
她抬起頭,淡淡地看著高而且遠的天空,那裡,有著冥冥之中主宰一切的天神。當然,包括主宰她夏姬的命運。
仙鏡忽然打開。
巨大的時空隧道裡,是一張十分得意的臉。
老天將看到鏡中那麼可怖的一張臉,儘管仙家歲月,肉身無用,隨時可以更換新的,神仙們對皮囊從不在意可是,看到這麼醜的一張臉時,還是嚇了一跳。
仙帝洋洋得意:“你看如何?這張臉還不錯吧?”
“陛下,這……夏姬那臉,幾乎就不是人形了……比妖魔還可怕……”
“哈哈哈……知道人類最怕什麼嗎?就是妖魔鬼怪……若非如此,他們豈會對夏姬不屑一顧??現在起,任何人類的男子見到夏姬,都會退避三舍。昔日愛她的,對她發狂的,為她神魂顛倒,相思無限的……無一例外,這些男人,統統都會被她嚇跑,他們會厭惡她,憎恨她,這會比讓她死更加難受……”
“可是,陛下……小王子他……”
仙帝的笑容不見了,長長歎息一聲。
“唉,人類的腦電波真的是太複雜了,就連仙族也沒有解決的辦法。這一次出手,已經耗費了我整整一百萬年的功力……”
老天將大吃一驚。
那可是一百萬年啊。
縱然仙家歲月無窮無儘,可是,對付區區一個人類就得耗費仙帝大人一百萬年以上法術的話,又怎能奈何普天之下成千上萬的人?
而且,這一百萬年的功力下去,是徹徹底底解決了小王子的腦電波?還是依舊隻控製了那一縷對夏姬的好感的腦電波???
這二者之間的區彆,可是極大的。
他小心翼翼的:“陛下難道已經徹徹底底控製了小王子的腦電波?”
仙帝笑而不答,有些高深莫測:“如何控製人類的腦電波,應該成為仙族今後的主攻方向之一。”
廣場上,人圍聚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一代絕色妖姬夏姬,忽然變成了醜八怪,這消息不脛而走。雖然楚莊王已經嚴令誰也不許泄露這個秘密,可是,出了這等大事,哪裡能把消息全部封鎖?
不知是誰個的嘴巴不嚴謹,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整個丹陽的百姓都在私下裡興致勃勃的議論。說什麼的都有,信或者不信的都有。而且,按照人們一貫的思維,但凡官方反對的,禁止傳播的,一般都是真實的……
從這個逆向思維推開去,一些有門路的人們便探聽到了火刑的確切日期,紛紛賄賂了防守的侍衛,趕來看熱鬨。
這也是子重的暗中策劃之一如果完全禁止了小道消息,人們道路以目不說,而且,更重要的是根本無法引出黑要。
現在,人多了,鬨大了,天下都傳說絕世美人變成了醜八怪反倒好辦多了。
逃亡在外的黑要一定會知道火刑的消息。
黑要一天不死,他一天也得不到安寧。
反而是屈巫,他再也不放在心底了。因為,自從那天之後,屈巫又一副飽受驚嚇,病上加霜的樣子,從此休病在家,閉門不出。夏姬是死是活,是美人或者醜人,他壓根就不關心。
如果說當初他舌戰群雄,力排眾議把夏姬嫁給襄老時,還有人懷疑他做戲,另有玄機,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了。
做戲之人,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所以,當他姍姍來遲的時候,唯有夏姬,看出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那時候,距離“行刑”的時間已經不久了。由於此事重大,處處透著古怪,子重又布置了陷阱要捉拿逃犯黑要……各種詭異的元素加在一起,所有人真是又興奮又激動又帶著一點小小的驚懼……
就連楚莊王也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大事,和一眾大臣們一起到觀望台欣賞這一次曠世難遇的奇怪刑罰。
子重總攬全局,來來去去的指揮,吆喝,布置一切,提醒侍衛們這裡注意一下,哪裡注意一下,又吆喝負責祭祀的巫師們這個禮節,那個禮節……雖然換來不少人暗地裡的白眼和咒罵,但是,他卻得意極了。
因為,這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像一個大人物。真正的重臣,具有話語權,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仿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除了楚莊王,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大的了。
這是他做了一輩子的官夢從20歲踏入官場時就開始做這樣的夢,但是,半個世紀過去了,無非是在宦海中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從來沒有真正到達過巔峰時刻的一天。
這一天,現在終於來了。
雖然,他無法指揮文武百官
至少,他可以指揮若定一聲令下,燒死被綁縛在十字架上的夏姬了。
這個女人,可以讓他的官癮,得到最大極致的體現。他竟然因此興奮得走路都輕飄飄的,真是比年輕時候納了13歲小妾更喜出望外。
比他還興奮的是子反。
子反被幾名家仆攙扶著,眼睛上蒙著麵罩,腰上纏著繃帶,走路一瘸一拐……饒是如此,他還是來了,不僅來了,而且急不可耐。
他已經徹底被廢了,再美的女人都享受不了的,從今往後,伴隨他的隻能是太監的煎熬歲月。
夏姬,他恨之入骨的夏姬!
看,夏姬要被燒死了。
看,夏姬,夏姬……被綁縛在高台上的夏姬,這個女人……這個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的女人。他哈哈大笑,仿佛渾身上下的痛都不在了:夏姬,夏姬,這一次,我所有的仇都報了!!!
跟我作對,死的一定是你。
還有楚莊王,他坐在觀望台的正中,這裡有最好的視線,最好的座位平素,他來這裡不是閱兵就是為了看風景。因為,從這裡看出去,天空那麼藍,風景那麼好。可是,從未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居然是來看一場刑罰的。
也不知為何,他有點惴惴不安。
他隻是看身邊的屈巫。
屈巫的樣子更憔悴了,眼窩陷下去更深了,胡子變得老長老長,臉色慘白慘白,就像被鬼吸乾了元氣的乾屍。
他嚇一跳:“屈巫,你怎會病成這樣?”
屈巫苦笑一聲,聲音十分沙啞:“臣下也不知道原因,看了好多郎中,吃了無數藥,都沒法痊愈……真要說什麼病又說不上來,隻是每天情思昏昏,沒有精神……唉,也許是早前太過勞累,沒有及時診治……”
楚莊王好言安慰了幾句,然後,支支吾吾的,壓低了聲音,有點不好問出口:“屈巫,依你看來……這夏姬,她果然真是妖孽化身?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妖孽嗎??”
屈巫終於抬起頭,看向半空中被綁著的夏姬。
夏姬忽然很疼不是心靈,而是肚子。
仿佛有人拿著刀子,狠狠地在肚子裡刺了一下。她模模糊糊想起來,自從花朝節之後,自己的葵水再也沒有來過了,忽忽之間,竟然已經快三個月過去了……葵水竟然一直沒來。
她並不是一個糊塗之人,隻是做夢也想不到這樣的痛苦,這樣的遭遇,這樣的悲慘,這樣的憔悴之下……竟然會這樣。
一個女人,再不濟,也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小生命,來得如此不是時候。
這本是她盼望了許久許久的,從和子靈成親起,就一直在期待。這孩子,它會長得像自己?還是像子靈?或者,集中二人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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