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草原人的挽歌

2020-07-07 作者: 天魔劫火
(351) 草原人的挽歌

突然間,查理少尉愣住了,因為他發現了一具特殊的屍體,形態和外貌有些纖細矮,不像個成年人,被一匹戰馬的屍首死死壓在了下麵。

“呐……這……這分明是個孩子啊!一個大男孩兒!”

查理拚儘全力才把戰馬沉重的屍體翻開,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因為在他麵前躺著一具男孩兒的屍體,令人唏噓不已。

看容貌型最多不過十四五歲,摘下他的鐵盔可以看到這男孩兒的金色短發,

他穿著一號的龍騎兵軍服,衣料上的鮮血已經乾涸凝結成血塊並逐漸發黑,慘白僵硬的手裡還緊握著一柄直刃軍刀。

查理仔細地翻找起致命的傷口,原來這孩子的死因是膛被燧發槍彈丸貫穿,肺部嚴重損傷,他的鮮血一定都快流乾了。

“真是令人傷心……這孩子還這麼,怎麼就上了戰場呢?”查理感歎道,

而且看樣子這男孩兒戰鬥得很頑強,僵硬的右手手指牢牢握住刀柄,用力去掰都掰不開。

這時候,他注意到另一個細節,男孩兒僵硬的左手拽住了另一名龍騎兵的鬥篷,那名龍騎兵被一名穿紅色軍服的索蘭王國炮兵的屍體壓在下麵,一縷金色的長頭發從下麵露了出來。

“哎?那又是怎麼回事兒?一名留著長頭發的士兵?”

查理·丹尼斯少尉好奇地翻開索蘭炮兵的屍體,眼前的景象令他完全無法接受。

“我的呐!我的老爺啊!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躺在他麵前的是一位穿著軍裝的姑娘,年紀比剛才那男孩要稍大一些,

一張慘白的臉兒毫無血色,她的肚子被刺刀戳穿了,腸子流出來半截,死因顯然就是因為腹部受重創造成的大出血,金色長發被褐色的泥水和乾涸的鮮血糾結成一團,令人慘不忍睹。

查理·丹尼斯少尉或許永遠沒有辦法知道她是誰,但是他覺得這女孩子很美,精致的五官如人偶般端麗,一雙湖藍色的大眼睛仍然圓睜著,似乎還有淚光在其中漾,知道這女孩子在死前經曆過何等的絕望。

她的右手牢牢攥著彎刃軍刀的刀柄,左臂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碴,左手已經被砍斷了,不知所蹤,左腿被牢牢嵌在馬鐙中,右腿不知道什麼原因骨折了,恐怖地扭曲成字母‘z’的形狀。

查理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姓名,但他知道她們戰鬥的時候一定非常勇敢,查理少尉把這兩個孩子的屍體擺成一排,然後站在旁邊思索起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孩子義無反關踏上戰場?年輕人好鬥的衝動?對於榮譽的向往?還是熾烈的國心?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因為這兩個孩子再也不能開口了。

此時此刻,查理少尉已經對戰爭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對於像他一樣的瓦爾斯塔人來,他們生在了一個偉大的時代,有一位神裔血脈的女皇引導同胞們複興古老的帝國,向著輝煌的巔峰奮勇邁進。

這個時代的軍人毫無疑問是有史以來最養眼的,他們穿著華麗的軍服,聽著令人振奮的軍樂鼓點,排成整齊的隊伍踏著正步前進……這一切都太美了,宛如一場不願醒來的幻夢,令所有瓦爾斯塔的年輕人趨之若鶩,大家都把戰爭當做一件藝術品,完全忘記了其恐怖的本質。

哪怕這個時代的軍人多麼的衣冠楚楚,像個戴禮帽拄著文明棍的紳士,戰爭的本質依舊未曾改變,仍然充斥著暴力血腥,依舊是瘋狂的殺戮。

在瓦爾斯塔,大多數人都去聖堂教會敬拜過女武神密涅瓦的神像,因為這位女神既美麗又莊嚴勇敢,是瓦爾斯塔民族最倚重敬仰的一位主神,是大多數饒精神支柱。

查理少尉望著麵前孩子們的屍體,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

腦漿和腸子流了一地的女武神密涅瓦大概不會嫵媚動人,事實上,哪怕是女武神,哪怕是偉大的瓦爾斯塔帝國女皇薩蘭托斯·米德奈特皇帝,哪怕是裝備著華麗銀色甲的重裝騎兵。

她們上的浪漫主義色彩大都是那些沒流過血、沒殺過人,更沒見過人被殺的藝術家所渲染出來的。

人們總是願意關注好的一麵,隻看到軍人們得勝歸來,滿載著戰利品大笑的得意樣子,但卻鮮有人注意到戰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體,這便是為了獲得和平所要付出的慘烈代價,弱強食的自然法則中,隻有勝利者才配得到生存的權利。

若要問戰爭有多殘酷,瓦爾斯塔女皇薩蘭托斯殘缺的眼睛和肢體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惜大都數人隻看到女皇住在奢侈的金湖宮裡享用盛宴,隻看到她和她的孩子們高高在上,可這些真的是這位女皇想要的生活麼?她的悲哀與無奈,又有誰能夠理解呢。

“喂!那邊的士兵!彆再愣神偷懶耽擱時間了!抓緊時間完成任務!”一名佩戴高階軍銜的軍醫朝他喊道。

“對不起!我知道了,馬上就乾活兒,長官!”

查理·丹尼斯少尉伸手抹了把淚,正當他準備收斂少年少女屍上的遺物時,一個影從他背後出現了。

“誰!?”查理少尉被嚇了一跳,轉過頭來。

來者是一位大個子中年人,這顯然是個大人物,穿著臟兮兮的帝國元帥製服,顯得很邋遢,臉上覆蓋著薑黃色的大胡子,額頭上、胳膊上、大腿上都纏著染血的繃帶,令人觸目驚心,若不是此饒體格異常強健,肯定早已支撐不住了。

他那雙疲憊不堪、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死死瞪著地上平躺著的少年少女的屍體。

“這位朋友,你就是在這裡找到她們的?”

“是的,大人,我把上層的屍體搬開,才找到了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查理少尉已經認出了眼前的大人物,立正後行了個注目軍禮:“伊萬元帥!您好!”

元帥舉起手臂,示意他不必多禮,然後輕聲道:“謝謝你,少尉,你給我幫了大忙,但也終結了我的希望。”

“額……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大人……”

伊萬元帥低下頭,開始清理男孩兒臉上的血漬:“我在戰場上徘徊了一整夜了,到處翻找屍體,看呐,正如你見,戰場太大,死人太多,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她們,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因為我還心存希望。”

“敢問……這倆孩子是您的親戚麼?”

“她們是我的養子和養女,原本是一對可憐的戰爭孤兒,男孩兒是弟弟,名叫沙夏,女孩兒是姐姐,名叫瑪莎,真是悲哀,不是嗎,被一場戰爭毀掉家庭,然後又被另一場戰爭奪去生命。”

查理少尉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呐……這一定很痛心……我表示非常遺憾,大人。用不用我幫您把她們的屍體抱回去?”

伊萬元帥擺擺手,道:“謝謝你的關心,少尉,不用了,我想和這倆孩子獨處一會兒,勞煩你去幫我拿把鏟子來,我想親手埋葬她們。”

“好的……大人,我這就去。”查理少尉轉離開,時不時充滿同心地回頭望一眼。

伊萬·米哈伊諾維奇·伊萬諾夫斯基是草原林之子,當然會以傳統的方式悼念自己的親人。

隨後趕來的亞曆山德羅將軍心領神會,他從武裝帶上取出遊牧民隨攜帶的六孔豎笛,吹奏起一曲草原騎兵的挽歌。

伊萬元帥耐心地整理好孩子們屍體的遺容,然後坐在旁邊一匹戰馬的屍體上,聽著亞曆山德羅將軍吹奏的笛聲,低聲吟唱起來:

向著洶湧的諾德河,草原的戰士們縱馬狂奔,

飛馳的遊牧民們,有三千多人馬。

屍體布滿了田野,屍體堆滿了河岸,

我們幾百個夥伴,都葬送在敵饒刀槍下。

保重啊,兄弟姐妹們,保重!

保重啊,兄弟姐妹們,要活下去啊!

跟著我們的首領,可彆難過憂傷!

第一顆彈丸打中了馬兒的腿。

第二顆彈丸中了我的心臟。

遊牧民戰士倒在諾德河畔,

但他的心兒已經回到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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