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俊樹原本是島國人典型的單眼皮,細長眼,完全睜開的時候已經不算小,可這會兒在黑木六郎的視野中,竟然格外的大。
如果非要用個詞來形容,中國人常說的‘眼若銅鈴’或許還是很準確的。
“村上君?”黑木六郎下意識的起身向前,再次輕聲詢問。
柴火燃燒散發出的煙氣使得他的嗅覺嚴重下降,不然的話,日本上等兵或許不用看得太清楚,就能聞到空氣中傳來的濃濃血腥味兒。
迎接他的再沒有同伴的低聲應答,是一記從同伴身後揮出的刀光。
刀光在灶膛的火光映襯下,亮的有些刺眼,刺的黑木六郎忍不住眨了眨眼,但也就那一瞬,一股涼意從脖頸處傳來。
再接著,就是一股股溫熱順著皮膚向下。
黑木六郎還有些怔怔的看向前方,村上俊樹的背後竟然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穿著深藍色軍裝的男人,隻見他將已經徹底癱軟即將向下倒去的村上俊樹提著,輕輕將其放在門側的牆壁上靠好,這才將冰冷而殘酷的目光看向自己。
‘中國人!’黑木六郎終於明悟。
張嘴想喊,可是,竟然喊不出聲,無論他如何張大嘴巴,落在日本上等兵耳中的,隻是猶如雞鳴般地‘咯咯’聲,脖頸皮膚處感受到的熱流卻顯得更溫暖了。
如果給黑木六郎一麵鏡子,能讓他看到自己的脖子的話,或許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那一刀,不僅劃斷了他的大動脈和氣管,甚至連喉結都完全切開,恐怖的傷口就像是在他的脖子上又生了一張大嘴,腦袋其實已經僅是靠還未損傷的頸椎和身軀相連。
而當他發力張嘴企圖呼喊時,脖子上那張被人工製造的‘血盆大口’張的更加猙獰,鮮嫩的肌肉組織蠕動著噴湧出更多的鮮血,因為體腔內壓強遠大於外界的緣故,被割裂開來的大動脈處的血液更是飆射而出,而後化為一層輕薄的血霧在空氣中散開。
在灶膛中火光的襯托下,籠罩在血霧中的日本上等兵竟有種無與倫比的美感。
殘酷的美感!
唐刀冷冷的看著在血霧中竭力發出‘咯咯’聲音的日軍士兵,沒有再動手。
他知道,日軍上等兵的生機已絕。
死因不是因為那個令人一看就會毛骨悚然的碩大傷口,而是恐怖的失血。
就像是過年殺年豬,被一刀捅到主動脈的豬會在幾分鐘時間內放乾體內大部分血液,而後變得前所未有的白,雪白。
日本上等兵也是一樣!
他所有的掙紮,隻會讓他更快速的走向死亡,不用三十秒,他的大腦就會因為缺血而導致缺氧陷入昏迷,死亡會來得很平靜。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捂住脖子,掌心的滑膩和溫度讓一直因為濃濃憂傷而顯得有些麻木的黑木六郎明悟,他的脖子被那一記刺眼的刀光給割斷了。
“我要死了嗎?”黑木六郎腦海裡反饋了這樣一個信號。
但奇跡的是,他並沒有什麼害怕,或許是,他再也不用擔心怎麼去麵對那三個悲痛欲絕的媽媽了吧!
捂著脖子,隨著腿部力量的失去,黑木六郎緩緩跪倒在地上,而後靜靜的趴在地麵上,還在奔騰的血液在地麵上迅速積累了一大灘。
在陷入最後的黑暗之前,黑木六郎的腦海裡,全是村口那顆古老櫻花樹在春天繁花似錦的模樣,一陣春風吹來,粉色的花瓣搖曳而落,落在幸子的發際眉梢。
花美,人更美!
“這該死的戰爭!”黑木六郎想罵。
可惜,他發出的依舊隻能是輕輕的‘咯咯’聲,而後,徹底沉寂。
唐刀也有些奇怪於這名日軍如此平靜的迎接死亡,並沒有做徒勞的掙紮,但很快這種對於他來說完全無用的思緒就被徹底屏蔽掉,他才殺了兩人,還有足足18名日軍等著他。
日軍長途行軍足夠疲憊,不過20人的兵力也沒法看管所有進村的道路,隻拿著臨行前澹台明月固執塞給他的勃朗寧手槍和一把三八軍刀的唐刀很順利的摸進村內。
日軍燒火冒出的煙或許在村外看不明顯,但在距離不過三十米唐刀的眼裡,無疑是盞指路明燈。
隻是,就連唐刀也沒想到,這批所謂日軍精銳在敵後會如此鬆懈,整個小院,竟然就隻有兩名日軍士兵,一個倚著門就睡著了,一個安靜的在灶膛裡添火燒開水。
完全沒難度,唐刀捂著熟睡中日軍的嘴,由背後將其心臟刺破,整個過程絕不超出三十秒,強壯的胳膊和高大的身軀將身材絕不會超過一米六的日軍生生提在半空,所有的掙紮都隻能踢打空氣,甚至連近在咫尺專心燒水的日軍都沒驚動。
那絕對是名足夠木訥的士兵,就連迎接殘酷的死亡,他都顯得安靜而木訥,唐刀隻能給他並不知道名字的黑木六郎一個這樣的定義。
但無疑,兩名日軍安靜的死亡給他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尤其是當看到灶台上放著的飯團之後。
唐刀輕手輕腳在這個簡陋的廚房裡忙乎開來。
唐刀很忙碌也很謹慎,在這個江南小院落之外,可還有高達18名日軍環伺著。
日本兵們可不是都像這個位於中心院落裡的兩名士兵一樣鬆懈,他們基本都是以三人或是四人一組進入一個小院落,基本扼守住了小村莊的四個麵不說,因為院牆和屋子無法窺見其人員布置的唐刀也根本不敢貿然前往襲擊。
他無法保證對任何一組一擊致命而不發出聲響,那極有可能導致他會被另外三個方向包抄而來的日軍堵在他同樣不熟悉的村內。
這隊高達20人的小分隊,唐刀就算沒看清其裝備,也知道他們必然裝備著輕機槍和擲彈筒至少各一,那玩意兒對隻有一把手槍的他威脅太大了。
而一旦明火執仗的開戰,他至少要在村裡和十幾名日軍對戰數分鐘才能等到支援。
唐刀必須謹慎,哪怕注定要對戰,他也得先將威脅減至最少。這個看似被四組日軍團團包圍住的小院落,反倒是目前對他來說最安全也是對日軍來說最有可能喪失警惕的位置。
靠在距離小院二十多米遠牆根處剛剛休息了不足五分鐘的荒木智大少尉很累,做為這支由大隊三個步兵中隊抽調人員組成的特工小分隊最高指揮官,光是在路途上熟悉他們,他就已經很疲憊了。
各步兵中隊因為人員損失較大,都拒絕提供完整編製的小分隊擔任敵後偵察特工小分隊,少佐閣下也很無奈,隻能各中隊抽調人員,而他這個隻有不足20人兵力的原小隊長就很不幸的被少佐閣下親自點名擔任這支臨時組成部隊的最高長官,並在送行的時候親口許諾他,等他歸來,會為他補充足夠兵源,打完嘉興一仗,會提拔他為中尉。
可對於荒木少尉來說,他要操心的根本不是以後會怎樣,而是現在,互相間的不熟悉已經導致戰鬥力下降。
來自三個步兵中隊的20人很自然的分為三個團體,第1步兵中隊的四人主動去了村西,第2步兵中隊的七人,三人去了村南四人去了村北,來自第3步兵中隊的他這個指揮官則帶著剩下的7人,兩人負責燒水熱飯,五人在村東布防。
負責燒水的黑木和村上兩頭蠢豬,到現在也沒發來消息,難不成是睡著了?想到這兒,本就無比疲憊的荒木智大就更憤怒了,如果不是需要保持足夠安靜,他一定會在原地發出咆哮,催促那兩個混蛋的吧!
“去兩個人,看看熱水燒好沒有!”荒木少尉揮揮手對還算熟悉的幾名步兵命令道。
三個根據院牆的豁口架著槍的士兵沒有動,另外兩個陪著荒木少尉靠坐著的士兵無奈的對看一眼,隻能起身。
做為機槍主射手和擲彈筒主射手,這兩人的軍銜自然比其他普通日軍要高,也因此獲得了不用警戒可以和少尉一樣休息的權利。
可現在,那三名士兵都在執行警戒任務,隻剩下他們兩人了,再不想動,也隻能他們兩人去了。
“你們的,不能離開!森田君、黑尾君,你們去!”荒木智大突然擺手製止。
下意識的,日軍少尉將分隊中兩個最強火力射手留在自己身邊,隻有這樣他才最安心。
一分鐘後的事實證明,他足夠睿智,否則,這場戰鬥從一開始他就會失去機槍主射手和擲彈筒主射手,那還怎麼打?
當然了,那也是他一直固執不離開這個致命小村莊的誘因,否則,當他發現事不可為決定脫逃,兩名隻有駁殼槍的中國通訊兵可攔不住亡命逃竄的十幾名精銳日軍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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