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第5和第4集團軍防線間間隙進入中條山防線的日軍所部隸屬於第10師團第8旅團第40聯隊。
沒錯,這部日軍就是在台兒莊血戰中成為中方不可多得榮耀的失利者之一的大名鼎鼎第10師團。
台兒莊之戰中,其麾下第33步兵旅團差不多被包了個大餃子,成為日本陸軍戰史上揮之不去的恥辱。
可這絕不代表第10師團不夠強,隨著其師團長磯穀連界調離,繼任師團長筱塚一男的抵達,第10師團在接下來的華中會戰中可是以一師團之力擊破中方6萬大軍布防的羅山防線而直下信陽,並重新獲得日本陸軍大本營的信任,在華中會戰結束後劃歸華北方麵軍指揮。
此次中條山之戰,第10師團主力在平津一帶休整,僅有一個步兵聯隊抵達前線。
和筱塚一男為好友的板垣四郎並沒有把這支精銳步兵聯隊派往前線,
而是一直攥在手中做預備隊,哪怕王屋山那邊有四行團威脅自己後方的可能,也沒有動用他認為的精銳部隊,直到找到中國軍隊防線的空隙,才將手裡的這張牌給打了出去。
進入中方防線的兩個步兵大隊也是第10師團第40步兵聯隊的頭牌,一個有在徐州會戰禹王山之戰中擊潰過五倍於己方敵軍的戰績,一個在羅山之戰中突破當麵之敵防線深達10公裡,並迫使其集團軍部連夜後撤,最終導致整個羅山防線崩塌。
兩個少佐大隊長都擁有創設於1890年的金鵭勳章,這是日本種類繁多的各類勳章中隻授予有軍功軍人的勳章,就算是大將和皇族軍人沒有戰功也沒法獲得。
從這一點上來說,遇上這種類似於王牌步兵大隊對手的龍少尉的運氣屬實算不上好。
但連日軍偷家這種事兒都遇上了,對手是強是弱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支精銳日軍步兵大隊中有沒有能直接對他這個火力點產生巨大威脅的裝備。
這個,還真沒有。
兩個集團軍防線之間的間隙其實也不過隻有1000多米,而且其中溝壑縱橫,並不適宜大軍前行,隸屬於第40步兵聯隊的兩個步兵大隊也不是神仙,純靠人力帶上兩門重達200多公斤的步兵炮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帝國情報部門的絕密情報顯示,位於黃河邊上的陌南鎮有中國人一個步兵軍軍部,而且是中條山中部戰區中方最強悍步兵軍三十八軍的軍部。
兩個步兵大隊如何不想一舉端掉這個軍方的心腹大患?
但中國人又不都是看戲的,哪怕前線壓力再大,一看到自家軍長被襲擊,那有不來救援的道理?
於是,兩個步兵大隊長一合計,一個去‘偷家’,一個負責打阻擊,阻擊前來救援的中國軍隊。
一個軍部,警衛部隊加上文職人員最多不過幾百人,也不會有什麼重武器,一個步兵大隊乾掉他們綽綽有餘,如果順利的話不用一個上午就能解決戰鬥,指不定還能反包一把敢來營救的中國部隊。
於是,第40步兵聯隊麾下的第2步兵大隊帶著一個步兵炮小隊在中國人必經之路上設防阻擊,第1步兵大隊則帶著自己的3個步兵中隊和半個重機槍中隊6挺重機槍殺奔陌南鎮。
為何隻有3個步兵中隊和半個重機槍中隊,那是因為時任該步兵大隊的瀨古介中佐生性狡詐多疑,為防止另外一邊的中方第5集團軍也派出援軍,特地留了一手,在自己進軍方向的左後方留了一個步兵中隊做接應。
這就相當於,在中方防區內部,這股搞穿插縱深的日軍也形成了一個小三角形陣型,一個完整步兵大隊帶著兩門步兵炮成一個點,用來抵擋第4集團軍派出的援軍,三個步兵中隊攜6挺重機槍共700餘人形成一個攻擊點,打算屠光陌南鎮,另外還有300餘日軍防備著來自另一側可能撲來的第5集團軍。
看著很科學,而且也有足夠的破壞力,尤其是對於前線本身就搖搖欲墜的中方防線來說。
就這兩個日軍精銳步兵大隊,縱算在平時,中方至少也得派出一個步兵旅5000多人才能應對,而這個時候,誰敢抽調一個步兵旅哪怕一個步兵團?
乍一看上去,頗有種孫猴子進了鐵扇公主肚皮、‘我打得你再疼,你又奈我何’的意思。
雖然這種縱深穿插戰術在唐刀眼中僅隻算得上粗淺,但的確擊中了此時中方防線的軟肋,中方兩個集團軍軍部手中預備隊不足的弱點被無限放大。
原本是要守住防線側翼的那個步兵團在第4集團軍指揮部的電令下立即向陌南鎮進軍,在有日軍一個步兵大隊的阻擊下,鐵定是無法短期內趕到陌南鎮了。
哪怕第三十八軍獨46旅那位少將旅長也急眼了,親自帶著自己的一個警衛連和兩個輜重連增援,估計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陌南鎮的安危,竟然就全部係於一個不過53人的步兵排級部隊,其最高指揮官,還隻是一個參軍不足4個月的新科少尉。
而這個新科少尉,也‘不負眾望’的展現出他新兵本色,不僅在最重要的正麵陣地上隻部署了一個警衛班,自己也遠離指揮崗位,而是帶著兩個隻配有小手槍的通信兵躲在一個小小天然掩體裡,充當起了機槍射手。
這,你還當個雞毛的排長,當個機槍射手好了,中士上士軍銜妥妥的。
至少羅萬箭和穀滿倉、王大水三個上士班長在開戰前都是這麼想的。
而那時的他們可都沒想到,就是這個看著不怎麼靠譜的少尉排長,竟然帶著他們仨和不到50名中國軍人,打出了整個中條山戰役中最璀璨的一場防禦戰。
不,應該說是整個中國戰場都足以輝煌。
因為,那是53VS720,日軍是以14比1的兵力碾壓之勢,重裝備上也是6挺重機槍徹底壓製中方的兩挺。
剛剛擊潰中國人一個警衛連的日本人也是這麼想的,在短暫通過觀察中方阻擊陣地後,瀨古介中佐很快就下達了進攻命令。
一個步兵中隊在左翼牽製,兩個步兵中隊正麵進攻,6挺重機槍和18挺輕機槍和18具擲彈筒火力掩護。
不是特彆牛逼的陣容,但對於陣地上53名中國士兵來說,卻是猶如泰山壓頂,無可阻擋。
瀨古介甚至都懶得搞什麼火力試探,直接就派出了一個步兵小隊為前隊,一個步兵小隊為後隊,沿著寬度絕不會超過100米的山坡開始進攻。
先前尖兵們已經和這個阻擋他們大軍前進路上的中國人的阻擊陣地交過火,中國人的兵力絕不會超過百人,他一次性投入兩個步兵小隊和所有重火力進行掩護,那已經是很看得起這群中國人了。
伴隨著勾著腰日軍步兵們小心翼翼的前進,中方就依靠石塊、灌木以及簡易戰壕的陣地上除了日軍各式機槍濺起的灰塵,什麼反應都沒有。
“呦西!命令穀田小隊加快速度,但不要太心急,等靠近中國人陣地100米就匍匐前進,重機槍中隊會給他們足夠的火力掩護擊殺敢於露出頭的中國人的。”就站在500米外的瀨古介滿意的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中國人想乾什麼,不過是希望節約彈藥等帝國步兵抵近射擊嘛!可惜,可憐的中國人那裡會有帝國步兵這樣凶猛的火力掩護?
停留在500米外的6挺重機槍以及300米外的18挺輕機槍完全可以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火力網,任何敢將身體探出掩體的中國人,都會被這張冰冷的火力網擊殺。
他們,根本沒機會。
當日,他率部突破中國人重兵把守的羅山防線時,就是這麼做的,通過步兵前進的壓迫感,迫使中國人暴露自己的重火力進行壓製,而後動用擲彈筒和步兵炮將其擊毀。
失去了重火力的中國人隻能靠步兵的栓發步槍進行反擊,但這有什麼用呢?
尤其是當他集合大隊裡的兩門92步兵炮以及所有重機槍進行火力覆蓋後,中國人的步兵隻能被迫躲在戰壕內,眼睜睜看著己方步兵接近至他們陣地前沿30多米並開始大量投擲手雷.
最後,在帝國官兵雪亮的刺刀下,中國人像嚇壞了的羊群一樣,潰散逃跑。
但羊,又怎能躲過狼群的獠牙?
日本陸軍中佐心情大好之下,甚至覺得再拿著望遠鏡看著己方在山坡上不斷前行的帝國官兵背影有些單調,放下望遠鏡抬頭看向遠方。
“大隊長閣下,地圖顯示,這裡距離中國人三十八軍軍部駐紮地陌南鎮就1200米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以在這個小鎮上吃頓熱乎乎的午飯。”一名日軍大尉聞弦知意的將軍用地圖鋪在心情甚佳的上司麵前。
“那恐怕是難了!”瀨古介卻是搖搖頭,將手指向地圖一處:“我們在尋找並擊殺那名方麵軍司令部懸賞30萬日元的中國將軍之後,命令小川中隊趕來和我大隊會合,我們要去這兒。”
“大隊長閣下,可聯隊長臨行前讓我們務必小心,中國人戰力雖然孱弱,但其兵力依然不容小覷,萬萬不可被其圍住。”日本陸軍大尉看著自己頂頭上司所指區域,嚇了一跳。
那裡可是張家店一帶,是中村正雄親自率領3個步兵聯隊狂攻的區域,中國人有接近3個步兵師在那裡。
“聯隊長身在後方,如何有我們這等前線之軍清楚戰況?”瀨古介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我們受命攻擊敵三十八軍軍部,至目前為止,隻有一個中國步兵團前來支援,那說明中國人的兵力已然是捉襟見肘,根本沒有預備力量。
而我們以千餘帝國官兵之力攻擊其防線後方,有極大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屆時,羅山之戰的輝煌,將會於我第1步兵大隊身上重演,前田君,如此榮耀,你不想要?
況且,前田君,我是很看好你統率第1步兵大隊的。”
日本陸軍大尉瞬間反應過來自家頂頭上司的意思。
上次羅山之戰,瀨古介憑借戰功一躍晉升陸軍中佐,但他依然不滿足,早已看上現在聯隊長所坐的位置,而這一戰光是擊殺一名中國將軍的戰功,顯然還不夠。
但若是協助中村正雄擊垮中國第4集團軍的防線,那就夠得上邊了。
而瀨古介若是當上聯隊長,那他這個步兵大隊第二號人物,就有晉升陸軍少佐的希望。
“嗨!職下明白了!職下一定聽從大隊長閣下您的軍令,將所有遇見之中國人擊殺。”日本陸軍大尉重重點頭立正。
“嗯!前田君,一起努力吧!帝國武運昌隆!”瀨古介滿意的點點頭。
正在此時,就聽前方手搖警報器淒厲的聲音響起,兩名日軍軍官不再暢想未來,而是都拿起望遠鏡看向戰場。
那是位於一線的日軍步兵中隊長下令投擲手雷,用不了幾秒鐘,就要開始衝鋒了。
“轟轟轟!”數十團硝煙次第在被灌木叢掩藏的陣地上騰起。
日軍所有機槍停火!
雖然是從側翼射擊的,但在步兵即將直起腰開始大步衝鋒,這些散射型火力點都得停火以免誤傷自己人,這是軍中條令。
“給老子打!”王大水已是完全嘶啞的聲音怒吼著。
伴隨著他手中的駁殼槍響,陣地上的衝鋒槍、步槍一起開始射擊。
剛剛支棱起來端起步槍準備衝鋒的日軍步兵猝不及防之下,連續六七人一頭栽倒在地上。
望遠鏡後瀨古介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他從未妄想過中國人連點抵抗都沒有就徹底潰退,華夏有句俗話叫‘兔子急了還咬人’,這就是兔子最後的絕望反抗。
讓急了眼的兔子咬,頂多出點血,但他可以烤兔肉可以紅燒,想怎麼擺弄兔子都行。
這,就是實力給予這位日本陸軍中佐的自信。
此處,是帝國勇士的獵場。
整個中國,亦是!
“板載!”日軍步兵的怒吼聲響起。
伴隨著吼聲,不僅距離中方陣地最前沿的50多名日軍像是勇猛的獵豹般向前大步前進,位於200米之後的那個步兵小隊也端起槍,開始狂奔。
這是瀨古介自己受帝國軍神‘乃木希典’啟發改良的波浪式進攻,猶如大海波濤般不斷投入兵力衝擊對方防線,一波不行就第二波,第二波不行就第三波。
人的意誌總有個極限,在這種連綿不斷的進攻下,意誌脆弱點兒的人根本支撐不了太久。
比如現在,第3個步兵小隊就已經進入距離中國人陣地不到350米的區域準備投入第三波了。
這已經足夠了,瀨古介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小股中國人能抗住三波衝鋒。
當然了,在首輪進攻中就拿出自己最強硬的進攻戰術,那也是中國人重火力缺乏給這位陸軍中佐的自信。
但顯然,有很多事不是靠他想象的。
現實給了他殘酷一擊!
“噠噠噠!”清脆重機槍聲音響徹全場。
那是來自左翼戰場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羅萬箭咬牙切齒的把住自己警衛連最後一挺重機槍,臨時充當重機槍射手。
因為,警衛連就配了這一挺重機槍,四名重機槍射手在高地上全部戰死。
他那名上尉連長命令他帶走最後19名弟兄之時,請他務必把那挺在日軍擲彈筒瘋狂轟擊中已是傷痕累累的馬克沁重機槍帶走。
那是在整個12師裡都稀罕的寶貝,很多步兵營求爺爺告奶奶也都隻配有4挺,人可以死,但如此重要的裝備不能丟。
羅萬箭知道,鬼子的擲彈筒很凶猛,四名重機槍射手幾乎都是死於擲彈筒榴彈的彈片下,射手的死亡率遠高於躲在戰壕中的步兵。
但他能怎麼辦?他是左翼陣地最高指揮官,他不來乾這個活兒,誰乾?
當然了,老兵有老兵的智慧,根據地形特點,他弄了兩塊高大半米的大石頭擋在自己左右兩側,前後則用沙包和泥土擋住,整個火力點的內部隻有不到1.5平米。
這是減小受彈麵積,隻要日本人不能將榴彈正好丟在他這個火力點內部,在外麵爆炸的話,石頭和沙包會替他擋下彈片。
四周還有灌木遮擋住這個重火力點,不會給日軍提供清晰的視野。
另外,羅萬箭還給自己前胸和後背都掛上了兩個已經死去傷兵哪兒撿來的鋼盔,雖說防禦麵積小了點兒,但指不定啥時候就能救自己一命不是?
這名有些不想死卻隻能勇敢麵對死亡的老兵,賭的,純純就是個運氣。
他不是戰場初哥,但操控重機槍,卻是個新手。
一梭子子彈射過去,大部分子彈都打歪了,‘噗噗噗’都落在已經開始衝鋒的日軍後麵,隻有極少數幾發子彈落進日軍的散兵線隊列。
可這依舊把後方的日軍給嚇了一跳。
中國人,竟然還有重機槍?
“擲彈筒小組,找到中國人火力點位置,摧毀他!”位於後方的一名日本陸軍中尉連忙下令。
擋住日軍第一波衝鋒的,不是羅萬箭這個不是很靠譜的重機槍手,而是正麵陣地上的衝鋒槍。
正麵陣地上隻有一個警衛班,150米的防線很小,但對於這個全員隻有15人的警衛班來說,卻已經是很寬闊了。
平均到每10米才有一個士兵!
而且因為時間緊迫,簡易戰壕甚至都不是連續的,絕大部分區域都是因地製宜挖掘的單兵掩體,有的單兵掩體前後達10米的縱深。
但這種單兵間的寬度和縱深,恰好避開了日軍步兵投擲手雷的爆炸區域,除了被遮擋點視野外,15名士兵並沒有什麼損失。
近距離內衝鋒槍和駁殼槍的火力優勢體現至淋漓儘致,一個彈匣20發子彈橫向掃射的彈網往往能覆蓋20米的寬度。
第一波日軍步兵就像一頭撞上了堅硬的岩石,還未向前狂奔十米,就又有十幾名日軍步兵慘叫著栽倒。
照這個速度,日軍步兵都來不及衝到防線就會被全部乾掉。
剩餘的30多名日軍被迫匍匐和陣地上的中國軍人對射。
這下,居高臨下的那個警衛班可不怕,就躲在石頭後麵,往下丟手榴彈。
一時間,陣地最前沿是硝煙彌漫槍聲震天。
死死握住MG34機槍把手的龍岩卻將目光緊緊鎖住已經不足180米外正在狂奔的50名日軍。
長官說過,‘好鋼要用到刀刃上!’,羅萬箭已經幫他吸引到了日軍擲彈筒的注意,他手下這挺射速每分鐘過千發的機槍如果還不能在鬼子攻擊隊列裡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那,實在太對不起他這個夜月寨200年來最具天賦獵人的傳說了。
而有些好麵子的龍少尉可沒想到,就此一戰,他的名氣可不止將會在夜月寨流傳。
在整個中條山區,都將會留下一個‘機槍戰神’的傳說。
當然了,這個奇跡的產生,除了龍少尉自身不懈努力和擁有著世界上第一挺通用機槍外,也和一個對步兵聯隊長充滿著渴望並徹底上頭的日本陸軍中佐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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