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一陣略顯沉悶的連續射擊聲在已經如火如荼的戰場上悄然響起。
這槍聲除了龍岩和兩個縮在他身後的通信兵能聽到,再無第四人能聽見。
剛剛還在暢談怎麼立功晉升的日本陸軍中佐和陸軍大尉的眼神凝固了,就像是把眼球挖出來放在中國北方的冰天雪地裡凍了一晚上。
望遠鏡裡,他們寄予厚望的第二波攻擊序列仿佛神經了一般,在一片灰塵四濺中,紛紛倒地。
驟然響起的慘嚎聲在那一刻甚至掩蓋住了槍聲、爆炸聲。
原本還在大踏步前進的帝國官兵在五六秒鐘之後,全部又趴回到地麵上。
所謂的波濤式進攻,直接成了個笑話。
傷亡已經不是兩名日軍軍官最關心的,他們在經曆過短暫的失神後,不約而同的將望遠鏡移向自己的左側,那裡是中國人陣地的右翼。
那裡,竟然還藏著一挺重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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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岩同樣不是專業機槍射手,但他和羅萬箭不同,做為四行團內著重培養對象,四行團內除山炮、大口徑重迫以及繳獲的那輛89式坦克外,其餘所有裝備,可都讓龍岩上過手。
龍岩的步槍、衝鋒槍射術都不錯,可也算不上牛二那種頂級天賦,甚至比他那個便宜姐夫都相去甚遠,但龍岩也有個那兩位都無法比擬的優勢,天生氣力足。
就憑這個特質,龍岩就有了成為頂級火力突擊手的潛質!
就比如他手裡的這挺裝配著兩腳架的MG34機槍,扳機被設計為上下兩部分,下麵是半自動射擊,上麵是全自動射擊。
半自動射擊方式為短點射,扣動一次扳機會擊發幾發子彈,整個槍身的震動自然要小一些,可若是進入全自動射擊模式,隻要不鬆手,一條250發子彈的彈鏈會全部打空。
顯而易見的,子彈不斷擊發的反作用力是何其之大,要想控製住槍身槍口保持住彈道的穩定,機槍射手必須得有足夠的力氣和技巧。
不然得話,那些火力突擊手為毛個個都是膀大腰圓的。
日本人很不幸,他們就遇到了這樣一挺變態級的機槍以及一個也很變態的機槍手。
MG34機槍的射速大致在1000發每分,這點是遠不如它的後輩MG42高達1500發每分的射速的,但做為世界上第一挺通用機槍,就現在這個射速,已經秒殺目前任何一款輕重機槍。
龍岩直接扣住了全自動射擊,用時大約13秒鐘,就將一個250發彈鏈全部打空,這個射速已然是MG34機槍的極限射速。
而他火力點的位置距離正在正麵戰場狂飆中的54名日軍散兵線,最遠也不過360米,彈道簡直是平直的不能再平直了。
可怕的金屬彈流完全是從正麵戰場上第二波進攻日軍的側麵射入,在猝不及防的日軍步兵中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正在狂奔中的日軍步兵棉布軍服上肉眼可見的綻放出好幾朵血花,有些日軍甚至還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向前衝了五六米才慘嚎著痛苦倒下。
但凡是被射中的,很少有不是重傷或是死亡的,因為射速實在是太快了,一秒鐘時間就是將近20發子彈接踵而至,每個倒下日軍的身上最少也有五六處彈窟窿。
由於是居高臨下,所以對龍岩來說,日軍是站著還是趴著其實並不那麼重要,他隻需要對準日軍大致方向一路掃射過去就行了,減小受彈麵積不代表沒有受彈麵積。
隻要射的子彈足夠多,趴著一樣能被彈頭打到。
等這一個彈鏈打完,槍口冒出青煙之後,龍岩根本顧不得去看什麼戰果:“上彈鏈!”
一個通信兵忙不迭的送上早就準備好的彈鏈,另一個則拿過已經射空子彈的彈鏈,將早已打開的彈箱裡的散彈向彈鏈裡進行填裝。
兩個通信兵可沒想到這位龍少尉竟如此變態,幾個呼吸間就打空250發子彈,也不知道這幾千發子彈夠不夠他打的。
幸好MG34不僅有著優良的散熱,此時也正好是冬天,槍管雖然滾燙,但還沒到換槍管的地步,不然就以剛才那一波急速射,槍管就得立即更換。
這邊還忙著換彈鏈準備下一次攻擊,那邊的日軍步兵可被打慘了。
僅這一輪攻擊,日軍步兵就當場被打死8人,14人重傷,一個50人級彆的步兵小隊,差點兒秒變小分隊。
而相對於直接被乾掉的日軍步兵,重傷的那才叫一個生不如死!
他們所能享受到的最優厚待遇,是隨隊前進的衛生兵遞上的止血包,可衛生兵攜帶的區區幾個止血包麵對遍地傷兵,有個基霸用。
而且,就算是運氣不錯用上了止血包,可大量失血帶來的體溫驟降,在這種幾近零度的天氣中,隻會讓人感覺更加冰寒徹骨。
如果不能迅速抬到後方包紮並保暖,這些傷兵的結局隻能是在劇痛和冰寒徹骨中走向死亡,而足夠頑強的生命力或許會將這個過程持續至數小時乃至更久。
顯然,這種結局幾乎是一定的。
迂回穿插的日軍步兵大隊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條件,能將傷兵抬離前線,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八嘎!右側大約480米方位,重機槍中隊以3挺重機槍對其進行火力壓製,擲彈筒小組9個,對其覆蓋式火力攻擊,殺了他。”瀨古介憤怒的咆哮聲在山林中響起。
一口氣就將自己麾下最強火力拿出一半來對付龍岩,可見瀨古介中佐對給自己造成巨大傷亡的機槍火力點的痛恨。
茂密的灌木叢沒讓日軍尋找到龍岩藏著的具體位置,但日軍主打的是一個火力足。
3挺92式重機槍拚命的開火,一分鐘內幾乎就向龍岩所在區域傾瀉了1500發子彈,三人耳畔幾乎沒有停歇的傳來‘颼颼’的彈頭破空聲,猶如死神的嗚咽。
還有不少的子彈就擊打在他們藏身的巨石上,石屑亂飛,眼前的灌木叢也不知被打斷了多少枝條。
但比這更可怕的是不斷在四周炸響的榴彈,紛飛四濺的彈片將泥土和灌木炸飛,灼熱的氣浪更是在山野中四處激蕩,刺鼻的硝煙不斷湧向躲藏於火力點的三人。
一顆榴彈正好在巨石上方爆炸,巨石都是狠狠一晃,一陣灰塵飛揚落在火力點中藏身的三人頭上、臉上、身上。
若是沒這塊石頭擋著,就這顆不到一斤重的榴彈,指不定就把三人給炸飛了。
縱算如龍岩這種神經大條的男人,也忍不住渾身寒毛直豎,更彆說那兩個沒怎麼在前線呆過的通信兵了。
兩張年輕的麵孔,已經變成青白色,嘴唇更是毫無血色。
“嘿嘿!老子選的地方不錯吧!小鬼子再如何發瘋,不也打不到老子們!繼續乾活,看老子咋把狗日的打趴下的。”
龍岩也不管兩個通信兵聽不聽得到,自我安慰式的吹了一盤,再度伏下身子,拿著望遠鏡透過自己開辟的簡易版射擊孔向遠方望去。
日軍,沒有退!
不僅沒退,反而又增兵了!
先前被乾了一波的日軍步兵小隊丟下傷兵,剩餘20多人繼續向前,後方又來一個步兵小隊。
日本人這是要瘋?
以他對日軍步兵的了解,一輪進攻受挫,會先行退下步兵,用重火力對中方陣地進行集火打擊後,再進攻,哪有像這樣不斷持續著來的?
看樣子,他們根本不打算給陣地上的對手喘息時間,就想憑借兵力優勢一波接一波的攻擊,直到自己的對手扛不住壓力崩潰。
及其強硬性質的戰法!
不過,龍岩喜歡。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針尖對麥芒嘛!龍岩天生就是個順毛驢,吃軟不吃硬,就連龍英向來也是好言好語和他商量,極少大聲嗬斥。
就更彆說日本人跟他來這一套了。
於是,頂著頭頂耳側掠過的槍林彈雨,龍岩繼續射擊。
很快,一個彈鏈又打空,然後又一個,接著再一個.
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龍岩生生打空了6個彈鏈共計1500發子彈,槍管更換兩次。
卸下來的槍管已經不能用滾燙來形容,而是接近暗紅色,就像是被丟進了煉鋼爐一樣。
為了保證能迅速再使用,兩個通信員也是豁出去了,把三人攜帶的僅有的兩水壺清水都給澆上去。
而500米外的日軍陣地上,則已是一片沉寂。
光是正麵陣地上投入的步兵小隊,已經高達4個,現在全部留在山坡上。
還能戰鬥的有,但已經不多,滿打滿算還能湊一個步兵小隊。
其餘的,自然是完蛋的或者是多少還有口氣的,150多具土黃色身影,遍布著整個山坡,看著就令人觸目驚心。
就連那個被上司畫了大餅的步兵中隊長,此時也是臉色慘白的看向臉色已然是一片僵硬的的上司。
他的步兵中隊雖然隻動用了一個步兵小隊,但若是按照目前的戰法,恐怕另外兩個步兵小隊也難逃衝上戰場的命運。
一個不好,他就會和前方那個同僚一樣,成為光杆中隊長。
不,或許還會更糟,若是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命令步兵中隊長親自率隊衝鋒呢?
那個該死的中國人火力點簡直就像是個生命力頑強的蟑螂,大隊甚至已經不得不將4挺重機槍和14具擲彈筒全部對準了那個區域,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射出了5000發子彈和200多發榴彈。
之所以是4挺,是有一挺重機槍受命壓製中國人左翼陣地的那挺重機槍,還有一挺損失在和中國人的對射中。
是的,中國人簡直猖狂到極點,在對步兵衝鋒的火力壓製中,竟然還和部署於山林中的己方重機槍陣地來了一波對射。
其中一挺重機槍火力點不幸被對手連射火力掃中,正副兩名射手皆受重傷不說,重機槍槍機也被打壞暫時不能使用。
可令人痛苦的是,猖狂的中國人仍然存在著,而且還在不斷噴吐著致命彈流。
4個步兵小隊,有超過100人,是傷亡在那挺射速可怕的重機槍上。
“中國人,讓我都有點欽佩他們了!呦西,前田君,我同意你先前提出的方案了。”沉默良久的瀨古介不怒反笑,眼中閃出令這位日本陸軍大尉驚悚的光澤。
“攻克陌南鎮後,為祭奠戰死於此地的帝國官兵,前田君你不僅可以在鎮上吃上熱乎乎的飯菜,還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兒,我說的,任何!
我要將此地變成一片死地,讓任何中國人踏足這片土地後,都會生出不敢再與我大日本帝國為敵的心思!”
“嗨意!”日本陸軍大尉隻能低頭應和。
“所以,通知小川中隊立即趕來和我大隊主力會合,我第一步兵大隊,就是我第10師團最鋒利的箭矢,誰能擋住我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瀨古介的臉上一片戾氣。
“前田君,接下來由你率隊前進,所有參戰之軍頭紮白巾,為我軍戰死之帝國官兵致哀,戰後我會為你申請金鵭勳章!”
前田次男大尉雙腿驟然夾緊!
不然,他怕控製不住洶湧而來的尿意。
他的這位頂頭上司,已然是瘋魔了,他竟然要祭出當年軍神大人創的那招“敢死進攻”!
可大哥你知不知道,當年3000敢死隊能活下來的不足百人,連那位軍神大人的兩個兒子都噶了啊!
麵對這種生還率隻有百分之一的戰術,前田次男此時最想做的,其實是給眼前這個大言不慚說出‘以後也不會有’的上司一槍。
我們若是都噶了,那以後是真的不會再有了。
但前田次男彆說拔槍了,就是臉上連畏懼的神色都不敢顯露。
他太清楚自己這位剛愎自用上司的性格了,隻要自己敢說個不字,他連參與‘敢死進攻’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格殺當場。
日本陸軍中所謂的‘下克上’,可不包括他這種低級彆的尉官。
相對於日軍這邊哀鴻一片,開始從攜帶的軍需中找白布條往腦門上綁,不夠的就直接從製式白襯衣上撕,中方陣地上卻是士氣高漲。
那可不僅僅隻是他們打退了日軍猶如狂風巨浪般的4輪進攻、令日軍遺屍一地,更重要的是,他們傷亡極低。
一場激戰下來,僅有3人陣亡,4人負傷,全軍傷亡率僅不到百分之十五,和投入超過200人傷亡達150的日軍比起來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這是進入陣地前所有警衛士兵們都沒法想象的。
傷亡率如此之低,一是因為日軍沒有抵近攻擊的機會就被衝鋒槍彈雨給掃下去了,二是因為日軍大部分的重火力都被吸引走,否則就那群榴彈雨炸下來,就夠陣地上的中國軍人們狠狠吃上一壺的。
羅萬箭頭一次生起此戰他們會勝利的希望,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瘋狂,但神奇的十幾分鐘過去後,他的心頭正在不斷滋生這種野望。
距離他直線距離不過250米的那挺機槍和那個神奇少尉真的太牛逼了。
火力連續輸出隻是一方麵,最牛逼的卻是其逆天的生存能力!
絕不能說日本人沒想辦法,首先是各種重火力覆蓋,密集如雨的重機槍子彈且不說,右翼陣地上至少被日軍投擲了200枚榴彈,原本茂盛的灌木已經被炸禿嚕了,從遠處看就像是個大麻臉,黑一塊黃一塊綠一坨展示著擲彈筒榴彈的威力。
如果要說有人在這樣的火力下生存,經曆過不少大戰的羅萬箭一定會直接給他一個大逼鬥,你特麼當炸藥是鞭炮呢?
可偏偏就有人這麼做到了,龍少尉和他的機槍,頂著這樣的炮火,從未停止過射擊。
悲劇的日軍步兵就在自己軍令的催促下,迎著這道堅定的火舌,以匍匐、彎著腰、大步狂奔等各種姿勢花式送人頭。
你要說日軍有沒有想過從左、右兩翼陣地上一起發起攻擊,至少也可以牽扯中方陣地火力,那自然是有的。
可惜右翼那條山澗水流太過冰冷,企圖渡過河流的日軍步兵剛進水就被凍得瑟瑟發抖渾身僵硬,都還沒機會進入戰場,戰鬥力就先去了一半。
等那挺機槍稍微調轉槍口射擊,腦漿都差點兒被凍硬的日軍站在河中的反應猶如呆滯的木頭人。
不全身沒入水中就會被密集掃過來的機槍子彈射殺,而全身沒入水中,這天氣,還能活?
留給日本步兵選擇的時間很短,絕大部分日軍選擇被凍死。
然後,他們成功了,可怕的機槍下,十幾個選擇過慢的日軍死了,三十多個被迫冬泳的日軍抵達河對岸,在一波火力壓製下,趴在冰冷的泥地上被山間的寒風吹拂著進入悲慘的失溫狀態。
直到整個戰鬥結束,這30多名日軍最終也沒從灌木叢中站起來,他們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微笑,仿佛很滿足現在的狀態,已經濕透的軍服基本上都被自己脫掉,露出還算強壯的身體。
這讓打掃戰場的中國軍人們很是不解,難不成他們是被熱死而不是被凍死的?
若是唐團座在這裡,或許會給這些大頭兵們一個較為科學的解釋:重度失溫的時候,身體會處於一種麻痹狀態,大腦卻隨著體溫下降變得異常興奮,血管開始擴張,肌肉開始拚命釋放熱量,導致大腦獲得一個‘熱’的虛假信號,會發出錯誤指令讓人脫掉衣服。而在這種天氣下脫掉衣物顯然隻會死得更快,所以直到被凍死,人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瀨古介自己率先放棄了這個方案。
倒不是他心疼自己的麾下被凍死,而是他認為還不如把力量投入到正麵戰場,他賭那個可惡的機槍火力點不可能有太多子彈。
這是日本陸軍大佐在進入中國戰場一年多形成的經驗。
中國人一挺機槍火力能擁有1000發子彈的儲備就了不得了,哪有可能再多幾倍,指不定中國人已經強弩之末,就差一波攻擊了。
隻能說經驗主義害死人,他賭龍岩的槍裡沒子彈,可偏偏龍岩哪兒還有2500子彈,足以再消耗他兩個步兵中隊。
左翼陣地那邊日軍也不行,龍岩特意在那邊安排了35人外加一挺重機槍,除非重火力集火,否則日軍彆說一個步兵中隊,就是再多一倍,也休想在短時間內攻上陣地。
陣地上迎來短暫的寧靜,日軍等著自己最後的步兵中隊和6挺重機槍,已是滿臉灼傷雙臂酸痛的龍岩則也可以歇下來喘口氣兒。
連續1500發子彈的射擊,那可不是個輕鬆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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