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4 魔刃月瑰

雖然羊靈一直都沒有說‘他’的名諱，但萊斯特卻知道，羊靈口中的黑暗暴君，在冥界混的風生水起，把麵具之母搞得狼狽不堪的家夥就是四百年前在瓦羅蘭大陸，達爾莫平原上肆虐的大軍閥薩恩·烏祖爾，歐琛名為莫德凱撒,建立了不朽堡壘的鐵鎧冥魂。

照羊靈的說法進行推斷，洛克希蠻族和黑色玫瑰的背叛恐怕也在莫德凱撒本人的謀劃中，如果是意料之外的背叛的話，猝不及防的莫德凱撒回歸冥界就不會那麼從容和霸道，讓冥界的主宰麵具之母都無可奈何，甚至改變了之前對靈魂的處理方式，開始刻意培養強大者。

可憐的樂芙蘭自認為是自己的謀算切斷了魔法板甲和靈魂深井的聯係,是自己的陰謀把莫德凱撒送回了冥界,卻不知道莫德凱撒是因為已經有了對抗麵具之母的能力才選擇順水推舟地提早回到冥界進行布局，以免麵具之母真的在冥界積攢出能對付自己的手段，甚至拒絕自己入內。

在樂芙蘭還在思考如何偷偷切斷靈魂深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暗算莫德凱撒的時候，莫德凱撒已經在思考如何用自己在物質領域擄掠奴役的靈魂修築冥界版不朽堡壘，怎樣對抗麵具之母，發動冥界的戰爭與原初的死神麵具之母爭奪靈魂了，

自始至終，兩個人都不在同一個層麵，自然也談不上博弈，

樂芙蘭的小心思，莫德凱撒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裡，或許是還有利用價值，他甚至懶得揭破,把樂芙蘭玩弄於股掌之間。

此刻看來，在莫德凱撒這樣的霸主和暴君麵前，樂芙蘭的陰謀詭計顯得格外可笑,恐怕樂芙蘭還在洋洋自得,覺得是自己的聰明才智戲耍了莫德凱撒,封印了鐵鎧冥魂，

往更深處思考，莫德凱撒在回歸前，很可能已經做好了再次回歸的物質領域，擄掠靈魂的布局，莫德凱撒甚至可以給樂芙蘭一些誤導，讓自作聰明的樂芙蘭誤以為那是能加強封印的方式，殊不知那麼做非但不能加強封印，反而會為莫德凱撒提供力量，讓冥界的莫德凱撒能獲得更多的力量……

如果莫德凱撒在冥界無法繼續對抗麵具之母，那個時候恐怕就是黑暗暴君再次席卷天下的時刻，如果沒猜錯的話，不朽堡壘之下，樂芙蘭守護的靈魂深井就是連通物質領域和冥界的通道，被封印在深井下的靈魂板甲，就是開啟兩界通道的鑰匙。

莫德凱撒為了保護和隱藏能貫通兩界的靈魂深井才建立了不朽堡壘……從建城的那一刻起，在凡人還苦於被暴君奴役，諸國儘皆臣服於黑鐵壁壘淫威之下的時候,莫德凱撒就做好了發動征服戰爭，統治冥界和人間的準備。

不知不覺間,萊斯特出了一身冷汗，他猜想過鐵鎧冥魂會很強大，卻並不知道莫德凱撒已經強大到連原初神明麵具之母都感到棘手，需要標記強大的靈魂，親自培養戰士的地步。

而且莫德凱撒最厲害的並非是個人實力，對局勢的把控和長遠的戰略布局能力才是他最可怕的能力，這和樂芙蘭的陰謀小道不同，莫德凱撒布置的是陽謀，無論你喜歡不喜歡，能不能看得出來，都得硬著頭皮接下，

勝者王，獲得一切，敗者寇，一無所有。

與莫德凱撒玩，什麼陰謀也沒用，必須有足夠強大的硬實力和長遠的戰略眼光。

如果說虛空的入侵還八字沒一撇，那麼莫德凱撒的威脅就已經成為了頭上懸浮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當然，依照原本的世界發展來說，至少得九百多年後了……

不過若是自己真這麼想，等到莫德凱撒的冥界大軍提前從不朽堡壘席卷而來的時候，位於不朽堡壘西邊的翡翠領肯定首當其衝的成為戰爭祭品。

或許從此刻開始，自己和翡翠領的成長必須要更緊迫一些了……

思考了很多，現實卻隻有短短的幾秒，見羊靈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己，萊斯特就隨口應付道。

“我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不過說出他的名諱似乎會被他感應到，我知道這一點，所以你不必多說。”

羊靈點了點頭，知道萊斯特理解了自己的說法，就繼續道。

“實際上與麵具之母爭奪靈魂的勢力除了冥界的黑暗暴君，在物質領域中，暗影島上的黑霧也會形成類似於陰間的靈魂領域，暗影島會禁錮在黑霧中迷失的靈魂，不過那個地方已經失控了一百多年，除了一開始死在暗影島上的靈魂，很少有新的靈魂被黑霧所捕獲，麵具之母也隻是派遣了一位冥界使者照看著暗影島和蟒行群島，儘可能地提前射殺會被黑霧捕獲的靈魂……

這其實就是我要跟你交易的條件，麵具之母賦予了冥界使者對靈魂做出標記的能力，而麵具之母雖然會洗去轉世靈魂的記憶，卻並不會洗去我做的靈魂標記，隻要那些被標記的靈魂再次來到物質領域投胎為人，我是可以感知到具體位置的，

如果你願意讓出多隆的靈魂，我可以為你標記一個人的靈魂，隻要那個人的靈魂不會湮滅，你就可以找到他的轉世。”

“沒有記憶的轉世……能算是同一個人嗎。”

萊斯特苦笑，羊靈卻默然不語。

在麵具靈看來，隻要靈魂不滅就算同一個人，隻是對於人類來說，記憶似乎是更重要的東西。

人終究是活在回憶裡的生物，說要忘掉過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小羊，你標記靈魂的能力是有限製的吧？”

點了點頭，羊靈輕聲道。

“是的，我的印記最多能同時標記五個靈魂，這是我的能力上限，實際上，這能力完全是出自於麵具之母的恩賜，我需要照看這五個人的靈魂，確保這五個人的靈魂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即便是死，這些靈魂在死後也得回歸麵具之母的懷抱之中，而不是被暗影島捕獲抑或是被暴君奴役，抑或是碰上你這樣的人被徹底抹除……

某種意義上來講，你比暴君和黑霧可怕多了，至少在黑霧和冥界，這些靈魂還能開始一段新的旅途，在你這裡就隻有終結和虛無。”

對於羊靈的平靜，萊斯特不置可否，他隻是暗自思忖，如果能用多隆的靈魂跟羊靈交換一個印記的名額的話，倒也算是不錯的買賣，而且如果強行殺死多隆的靈魂，很可能還會得罪麵具之母和千玨，即便是自己得到多隆的靈魂，除了學習劍術和通過折磨解氣之外，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除此之外，小羊，你還能給我什麼？”

“嗷嗚嗚~嗷嗚嗚~”

狼哞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羊靈有些不自然地從萊斯特的懷裡坐起來，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羊毛，遮住了有些暴露的身體。

“看來是有人來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萊斯特，你做出決定了嗎？”

“幫我標記夕月的靈魂吧，在此之前……”

男人的手劃過羊靈的側臉，輕輕鉤住了冥界使者的下巴，抬起頭，萊斯特貼近了神秘的麵具，對著羊靈的嘴唇呼出了一口氣，輕輕吻了上去，羊靈隻是一顫，並沒有掙紮。

“不錯的味道……多隆是你的了，但你記住，你還欠我一次一個難忘的‘擁抱’，記得主動來找我。”

短弓拉滿，無聲的靈箭飛射而出，擊碎了凍結真魔劍士的堅冰，蹦蹦跳跳的羊靈帶著心懷怨氣的狼靈消失在了霧氣中。

寒風吹過，劍士的身體化作漫天的冰晶徹底消散，劍士的劍缺並未受到損傷，

劃過一道美麗的弧度，刀身兩側在魔氣的侵蝕下，多出了幾道暗色劍樋的深紅色長刀旋轉半周，刀尖直直地插入地麵之中，發出了沉重的劍鳴聲。

凝視著眼前這把險些把自己殺死的神兵利刃，萊斯特可以感知到一股濃厚的怨氣和聚而不散的魔氣自長刀中散逸而出，似乎是真魔劍士徹底改變了這把原本就不凡的弑主之刃，

而且，這把有了一些自主意識的兵器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右手靠近刀柄，緋紅魔刃爆發出了一股強烈的魔氣波動，劍鳴聲更加劇烈，似乎是想要阻止萊斯特的觸碰，但男人隻是頓了頓，就強硬地突破阻力，握住了刀柄。

憤怒的刀身開始震動。

“聽著，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前主人到底經曆過什麼感人至深的故事，我也不想知道，你隻需要明白，你的主人是我的手下敗將，我堂堂正正地殺了他，在生與死的戰鬥中，是我獲得了勝利。

我不在意你是弑主之刃，我也不在意你是否會帶來厄運，你可以討厭我，但沒有資格拒絕我，你隻是一把刀，不管你服不服，我才是你的新主人。”

話語聲落下，長刀的排斥感瞬間消散。

萊斯特順利地拔出長刀，左手輕撫太刀樣式的緋紅兵刃，萊斯特發現，以自己的身高來說，自己可以把手裡的長兵器當打刀來用，根據多隆的戰鬥方式來看，隻要有合適的刀鞘，這把太刀也能施展居合刀術，隻是沒了多隆的靈魂，如果想修習相關的刀技，還得另覓他法。

“危險而致命的不詳魔刃，從現在開始，你就叫月瑰，我叫萊斯特，記住，我是你唯一的主人。”

原本的刀鞘已經在戰鬥中與多隆的肉體一同損毀了，萊斯特隻能單手拎著月瑰，等到鐵匠鋪專門定製一個適合月瑰的刀鞘。

一股狂暴的精神能量從後方襲來，萊斯特轉過身，看到的是單手拎著靈覺肩膀的一個白發老人，老人放下靈覺，站定在原地，神情有些複雜。

從雙肩後的雙龍盤來看，老人恐怕就是當代的艾歐尼亞之魂，卡爾瑪。

修掃視著已經翻天覆地，萬物死寂的冰花園，老人先是用精神魔法掃過，除了尚有一些生機的綻靈樹外，修發現自己再也感知不到第二個活人的氣息，甚至連綻靈樹也正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萊斯特不會心疼沒辦法移栽回翡翠領的綻靈樹，作為卡爾瑪的修自然是心疼的夠嗆，偌大的普雷西典可就這麼一棵，現在的狀態跟心靈烈焰反複轟炸過十幾次一樣，奄奄一息。

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修迅速來到綻靈樹旁，開始用精神靈力幫結冰的綻靈樹恢複生機，隻不過綻靈樹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很多。

另一邊，身負魂刃的靈覺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閉合，才剛剛離開戰場不久，他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艾卡修家族的年輕大師已經三十多歲，多少也見過一些事麵，但一場大戰下來把魔法花園和綻靈樹變了個天的男人他還真沒怎麼見過。

他認得出男人手裡的長刀原本是真魔劍士的兵器，一個劍士的愛劍到了另一個人手裡，戰鬥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自己的感覺沒錯，這個來自於諾克薩斯的男人確實很可怕……

“真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戰鬥……李斯特，你沒事就行。”

用靈眼觀察了一下幾乎同樣死去的精神領域，靈覺還是決定不要過度追究李斯特破壞兩界平衡的罪責了，畢竟獨自戰勝真魔就足夠困難，更何況李斯特是為了夕月報仇，

一個諾克薩斯人做到這樣的地步再受苛責的話，未免也太不講理了些。

毀掉魔法花園和綻靈樹總比把真魔放出去屠戮普雷西典人強。

“這一戰的敵人太過強大，我賭上生命才勉強獲得勝利。”

在靈覺看來，眼前的男人此刻有些疲憊，目光中閃爍著無法擺脫的哀傷。

是的，與男人一同來到魔法花園還有三個人，最終卻隻剩下了男人一人。

這場屬於普雷西典的災難，他已經付出了太多。

“如果可以的話，等到平息下來，我想跟卡爾瑪談一談。”

深吸了一口氣，靈覺按住了萊斯特的左鍵，沉聲道。

“當然可以，我會為你引薦的，隻是現在，你需要的是一場寧靜的休息來恢複疲憊，普雷西典剩下的路，我會陪你走完。”

深深地看了一眼可靠的男人，萊斯特低下頭，聲音很輕。

“謝謝，能幫我找一個好一點的鐵匠鋪嗎？”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空靈的哼哼聲回蕩在前方，聲音的主人似乎心情很不錯。

多隆從未感到這樣輕鬆過。

就像是脫離了泥潭，又像是從喋喋不休的鬨市中離開，不但耳邊煩躁的低語消失不見，就連身體也是這樣的輕盈，輕盈到可以輕鬆飄動，穿越未知的幽暗空間。

目光中的世界寂靜而昏暗，到處都長有蒼白色的鬼草，二十多年以來，他卻從未有過這樣輕鬆的感覺。

他知道，他已經死了，但他卻並不討厭死掉的感覺，身為殺劍派的唯一傳承弟子，他不但弑師，還違背了師父的教誨，成為了用刀劍自刎的懦夫，肩頭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已經壓得他無法喘息，反而是失去一切乃至於生命後，他獲得了最渴望的安寧。

死人就不需要考慮太多東西了，跟著冥界使者走就行。

隻是真這麼想倒也未必，若是還有下一輩子的話，他願意用生命向師父贖罪，畢竟這一輩子是不可能了……

“嗬，人類，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為了拯救你，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與輕鬆的羊靈不同，有些怨氣的狼靈飄蕩著來到多隆的身前，呲牙咧嘴地威脅道。

“我真想用牙齒把你的靈魂撕成粉碎！”

看了看前方蹦蹦跳跳的羊靈，又看了一眼身前宛如鬼魂一樣的狼靈，多隆歎了口氣，並不想多說什麼。

隻是狼靈還有些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