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崩潰

2015-05-02 作者: 深青
第20章 崩潰

於是後來的每一次試驗,她都竭儘全力。她學會了束波傳信,便跟開始跟他們溝通討論。自己會傾向於熟練何種功能的部件,他們想要組合出何等功能的身體……

這樣的交流讓試驗進展加快了很多。

終於在第N+N次的時候,他們設計出了一種機械與生化結合的構架。使用的是大型猛禽的身體,搭配高強度合金打造的羽翼。這個構架在移動上具有極強的優勢,但是攻擊力卻略顯不足,需要搭配高強度火力才能派上用場。

她使用這個構架生活了一段時間,實驗區附近的一小塊區域可以讓她自由活動。這是她第一次仔細遊覽這片自己已經不知道待了多少年的區域。但是僅此而已。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被允許接觸。

很快,這個構架也被取消了。因為具有移動優勢的構架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即便戰鬥中情形複雜,其他人的意念移動不再安全可靠,她也能夠一定程度上不受影響,這是她得天獨厚的優勢。

於是設計組就發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應該設計加強移動的構件,使她在任何環境都能出入自由,用在刺探敵情上,她將無可阻擋。

另一部分人認為應該設計火力強勁的構件,她在移動上的先天優勢將使她具備更快的攻擊節奏,帶領團隊必然一往無前。

在這段爭論的時期,她則默默在自己的玻璃缸裡練習著。意念操控的各種技巧,她似乎生來就比彆人學得更快。很快,她就懂得了如何使用一部分玻璃缸內的透明液體包裹自己,以便自由出行。

於是,她也就加入了他們的討論。

不久,一個全新的架構方案出爐。

之前的金屬羽翼,雖然有著加速能力強,持續時間長等優點,但實在翼展太大,遇到複雜的氣流環境容易折斷,遇到狹窄空間也難以施展。這次換成了小巧的蝠翼,用她叫不出名字的特殊材料打造而成。具有耐高溫、耐腐蝕、超強韌性、超強硬度、恢複再生等麵麵俱到的優點。

而身體部分,則使用8641個細小部件組合而成。這些細小部件具有極高的靈活性,可以任由她的意念隨意組合,臨場變幻成各種冷兵器、熱兵器、高能兵器、高能防具……甚至於其中幾個模塊組合起來,還能瞬間形成一個微型可控聚變爐,為高能攻擊提供無窮無儘的能量支援。

她帶著這具全新的身體,飛進了組織全新組建的特彆行動組。在這裡,她見到了六個和她一樣的“人”。

沒有名字。

隻有編號。

他們將在這裡進行為期一年的特訓。最終考核如果合格,就能成為行動組的一員,不合格,則回爐再造。

競爭無所謂激烈不激烈。隻有活著,或者回爐。

一年後,她拿到了“一號”這個名字。

從那以後,她帶著一號這個名字,為組織執行特殊任務,沒有一次不是完美完成。她戰功卓著。從此在組織裡有了一定的影響力。她的人際圈也開始慢慢建立起來。

這麼多年,她早就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忘記了曾有過的爸爸媽媽,生日蛋糕,溫暖的家。那是她的前世。

然而當人際交往漸漸增多時,忽然有一天,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是一個“人”。

這麼多年,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人。她是一把超遠程高精度狙擊槍,她是一個敵後雷達,她是一把黑色塗裝的高強度金屬匕首,她是聚變爐,她是高能脈衝炮……她是一切,除了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她意識到這種變化時,她倍感焦慮。

她問身邊的人:“我是誰?”

他們恭敬的說:“長官。您是一號。”

她撇開所有人,努力回憶自己的名字,她想得腦袋都要炸了,卻再也沒有想起來。

二號到七號的回爐再造逐年完成,依次編入了她的特彆行動隊。某次,他們一同外出執行任務,半路上七號忽然說:“隊長,這裡,我有感覺。我肯定來過。”

他們誰也沒有來過這裡。然而七號無端抱頭痛哭的樣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她決定就地解散,所有人自由行動,去尋找自己的前世。

她偷偷潛回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牢獄。經曆了快十年的實戰,她已經爐火純青,並且這裡也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潛入檔案室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絕密檔案,沒有驚動任何人。

找到檔案記載的地址,是一個清晨。她啟動偽裝模式,變化成晨起的女白領,在那個小區的綠化帶邊停下。恍惚間,她看到一個小女孩穿著碎花小裙子,光潔的小手臂在一個襯衣男人的大手裡牽著,他們就像掉幀的投影從她麵前慢慢走過,閃爍著,化入虛幻。

她感到自己的心臟破了一個洞,劇痛難當。然而係統自檢一遍又一遍,沒有任何問題。

她停在那裡,看著那棟熟悉的住宅樓,那個熟悉的門口,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不久,行人漸漸多了。她正要離開,卻看到了一個老人。

她認為自己並不認識他,但那感覺如此熟悉,掉幀的影像在自己麵前劃過一遍又一遍。然而真正走過去的,卻是一個老人,牽著一個身高才過成人膝蓋的小男孩。

她偽裝成各種身份,在小區裡觀察了一個星期。有時候是老頭牽著小男孩出來,有時候是個老太太。

她偷偷采集到二老的頭發樣本進行化驗,事實證明她並沒有找錯。他們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左一右,用力親吻自己的父母。現在,他們已經垂暮,兒子兒媳孫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她覺得也挺好。

打算就此離去的時候,她覺得仍有遺憾。她又偽裝成一個背著相機的報社記者,要采訪兩位老人關於失蹤兒童的話題。她並沒有想要太多,隻需他們稍稍回憶兒時的自己,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曾經幸福過、被人記得過、被人思念過……她就會帶著這樣的滿足,投身到組織出生入死的戰鬥中,死且無怨。

她緊張不安,滿懷期待地敲門進去……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她也沒有得到滿足。

他們對她的詢問避而不答,始終不願意承認有過一個失蹤的女兒。她看得出來他們在說謊,因為從他們的眼睛裡,毫不避諱流露出了深深的厭惡。

而在她的力場感知中,他們的整個家裡,也沒有留存任何一件與自己有關的物品。她的記憶已經漸漸複蘇,她記得哪裡應該放過什麼。比如兒時的照片,衣櫃和鞋子,蝴蝶結發卡,三好學生獎狀……什麼也沒有。一切都像是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她感到慌張,再三追問,他們將她趕出門去。

離開這座生活過十年的舊樓,她腦中空空一片。

她想問:“我是誰?”

但是得不到回答。也許她本來就是一件在實驗室裡合成的機器。她百般妄想自己是一個人類……也許不是個正常的人類,但終歸還是人。現在真相揭示開來,她不是。

良久,她積攢了二十年的眼淚,終於無聲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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