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一樣(二)

2019-01-06 作者: 縐浮觴
第四十章 不一樣(二)

長生搖搖頭。

雅就嘴角微微勾起,想起她方才食量之大,把藤上所結的,正常人要吃好幾日的果子,瞬間就如蝗蟲過境一掃而空,這吃有時也是一種欲望,“凡間那些瓜果可沒這清甜。”

長生道,“果子裡是不是有什麼。”

這回輪到雅就對她的眼睛感興趣了,“果肉裡的你都能看得到麼?”

“我隻是覺得裡邊有什麼。”

雅就告訴她,“果子裡的是一種蠱蟲,前魔君可是費儘了心思,在那些蟲子還是卵時,在樹苗上鑿了小洞將蟲卵灌進去,又是澆灌了天姥嶺的山泉和特彆的肥料,足足養了七十二年,才長成了這樣。”

長生聽著有些惡心,果子裡有蠱蟲,那吃掉了果肉,吃到了肚子裡,那些蟲子是不是就棲身在她身體裡,像緋鈺師伯養的那些黑乎乎的蟲子會在腸胃裡蠕動?

雅就笑道,“這棵果樹養分是不能斷的,否則就功虧一簣了,前魔君死後,我又困在那棋盤裡,沒人打理。裡麵的蟲子估計也死了。就跟你們凡間飯館裡吃的蝦米味道差不多吧。即便姑娘真吃了,最多也就是拉兩日肚子。”

“前魔君為什麼要種這個?”也是因為興趣麼?

“姑娘知道蠱是什麼麼?”

“我有見過,吞到肚子裡會蠶食宿主的內臟。”

她說的是其中一種,但這一棵,果肉裡包著的蠱蟲可不單單是那樣,“我不是說這棵果樹是用特彆的肥料澆灌的麼。前魔君在將軍塚裡每隔一段時日便取一具僵屍,灌入特殊的藥物,讓它吸食月光精華,施以咒術,碾磨成粉治成的。那可是費了不少心力。”

“不能用普通的肥麼?”種這樣的果樹,是為了觀賞還是食用?若是為了食用,那這位前魔君喜歡吃的倒也是非一般的特彆。

“給我換眼的那隻魃。”雅就又比了比脖子,“她這有傷口,很顯然就是腦袋曾經被割下來過。除非是幻術,否則不論是人是妖是魔,掉了腦袋必死無疑。姑娘你想,若是所有的妖魔也能像那隻魃,腦袋掉了也能存活下來……”

“那是違背天道自然的。”

雅就笑問,“天道自然那是你們正道中人講的,我隻是不想像還做人那時那麼悲慘的活著。那隻魃可以給我換眼睛,那也一樣能給我換手換腳,換掉頭或許還包括這副身體。可見這世間定是有某種法術能將魂魄和身體完全的分離,甚至可以叫人死而複生。”

長生想著怎麼又是為了死而複生。

雅就過去撫著樹乾,惋惜道,“魔君知道我的遭遇,他後來又去了將軍塚,看到了裡麵的石刻畫便突發奇想,試著用蠱和軀體不腐的僵屍,二者結合。隻是終究沒有成功。”

長生慶幸,好在是沒有成功,不然要有很多人受害了,“有人或者有魔吃過這個麼?”好像問得不對,她應該問有沒有死魔或者死屍吃過這個,估計是用硬塞的方式,因為死去了也吞咽不下。

“果子都沒成熟,沒試過。前魔君還在時燈闌便曾偷偷的查找栽種的方法,隻是他一知半解,不得其道。魔君死後,他有眼無珠,分辨不出這些草木,隻把它們都當成是廢物,全扔進了這蟲具裡。”雅就嘲笑著,心心念念找的都已經近在咫尺了,可還是親手將之扔了。

“燈闌魔君為什麼也想知道這個?”

“他的族人不是都被殺了麼,他想將族人複活。”

長生隻覺得吃這幾個果子就能死而複生有些不太靠譜,重明總說凡人野心大不自量力,那麼弱小還妄圖反抗,宿命是既定的,生死也是既定的,“就算活過來了,如果隻是像僵屍那樣不過是屍身不滅,那魂魄呢,沒了魂魄,也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這世上總有些事即便命都不要也要執著到底的,你們稱之為執念。姑娘說的,他們或許想到了,也或許沒想到,但想沒想到到底是不重要,沒了那點執念連活下去都是煎熬。”

雅就說燈闌對這個種蠱的方法一知半解,那是知到哪種程度?“燈闌魔君知道將軍塚麼?”

其實她師弟說的不錯,入魔的大多是偏執,“前魔君將他族人殺儘,,燈闌估計以為這蠱是養在人,或者妖魔或者什麼牲畜身上吧。聽聞玉虛藏有不少醫書典籍,我倒聽說他曾偷偷上玉虛翻查過古書。”

長生奇怪,“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還這麼清楚。

雅就神秘兮兮的笑,“姑娘可以猜猜,你的眼睛不是能看到很多麼?”

那也是一時能看到一時看不到,“你這有沒有什麼是吃了可以接著做夢的?”

雅就聽不懂,“什麼叫接著做夢。”

她打個比方,“就是我今天夢到我咬了一口包子就醒了,到第二日,我又能接著能夢到這個吃包子的夢,咬第二口?”

“天下之大我也不過是井底之蛙,不敢斷言有沒有這樣的果實,但若就我所知而言,我倒沒聽說過。姑娘有什麼夢非要做下去不可麼?”他欲探尋她心中是否有不可告人晦暗之事,她是司馬鹿鳴和薑曲的軟肋。

“沒有就算了,也未必是真的,就是想看下去而已,可能下回還會再做這個夢,到時候記得往下做就行了。”她自言自語著,順著路,反正就一條路走動頭不必選,直直向前將雅就甩在後頭。

雅就追上問,“姑娘就沒有遇到過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求而不得之物?”

長生雖是有些傻,但雅就那積極的態度真是很有問題,太積極了,她記起司馬鹿鳴和薑曲說過的話,入了魔心裡扭曲也巴不得周圍的人跟著一塊沉淪,才高興。

但雅就看著比燈闌正常,好像沒瘋到燈闌魔君那種程度,雖然她也不太懂他這樣的正常是不是也是裝的,“雅就,你是想引我入魔麼?”

“姑娘是正道中人,莫非是要像當初那位長春真人見了妖魔總是語重心長言真意切先勸說一番放下執著,回頭是岸麼?還是姑娘又想說你的求道之心也是堅定不移,絕不會行差踏錯心生歪念?前魔君倒也曾將不少說的信誓旦旦,絕不會棄明投暗的人引入歪魔邪道。”

長生認真的道,“我拜入玉虛門下已經好多年了,師弟是和我同一年拜師學藝的,師弟如今已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可是我還在學入門。師父說沒關係,至少我已打下很好的根基,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雅就想著她說這個做什麼,牛頭不對馬麵的。

“義父以前也教我,若是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就不該半途而廢。我天生愚鈍學東西本來就慢,我要是舍棄正道入了魔道,那就是要重新修煉的,再練上十年可能都未必有我現在的修為。”

雅就愣了愣,她算是在從側麵告訴他她不適合改投魔道的陣營,叫他死心麼?這分析的觀點倒是標新立異。

“我突然發現姑娘好像也沒有看著的那麼愚笨。”

長生雙目炯炯,眼神很是正氣,“笨就是笨,聰明就是聰明,我是笨,所以聽師父聽義父他們的話準沒有錯,因為他們不會害我。”她鄭重的又說了一遍,“雅就,師弟他們不會入魔,你若是想用我來引誘他們,我是不會答應的。”

“不答應?”他低著頭笑,倒是想問她,她不答應又能如何。

長生隨意的伸直了右手,拳頭砸在那棵路旁粗壯的樹乾上,那樹橫腰折斷,倒在路上攔住去路。長生想了想,去把那棵長了蠱蟲的果樹連根拔起。

雖然雅就說這棵樹已經斷了養分,但她想還是這樣確保萬無一失些。

“我隻是想平平安安的和師弟們出去,給師父做麻婆豆腐。”

原來她也是知道恃強淩弱,以武力要挾,長生是用傷手砸的樹,雅就問,“姑娘你手不疼麼?”

長生捏了捏傷手,還真是不疼了。

雅就若有所思道,“姑娘是肉體凡胎,赤手空拳震碎了長春真人施的禁製,連傷也好得這般的神速。”

長生道,“我皮粗肉厚,傷也就好得快了。”

雅就小聲喃道,“這可和皮粗肉厚沒有關係。”

“長生!”薑曲他們是由另一條岔路繞過來的,那大火猛的燒起,大聲呼喊卻沒聽到長生他們回應,叫人擔心,薑曲捏著長生的臉,實則卻有意無意瞟向雅就,“讓我瞧瞧,沒傷到哪吧。”

長生的臉被薑曲捏得變了形,司馬鹿鳴將他的手拍開,長生道,“我沒事。”

眼神清明,意識清楚,說話也清晰。

司馬鹿鳴道,“沒事就好。”

薑曲拉起長生走,低聲道,“火燒起來後,我估摸著這些草木是用來陪葬,又不是用來修建迷宮,路應該沒那麼複雜,可能是相通的,就繞過來找你們。他沒和你又說什麼奇怪的話吧。”薑曲看她一眼,“算了,應該沒事,出去再說。”

他們走到儘頭,長生抬頭,果真見頭頂上有個大洞。

隻是這距離嘛。

長生目測,想大致估算個高度,但測不出來,估摸著就他們幾個,就算是疊羅漢那般一個踩著一個的肩膀上去,也夠不著。

鬱壘犯難道,“我們法力全無,這上不去。”

薑曲將司馬鹿鳴和長生背上的藤條拿下來,將那些藤條首尾相連捆綁做一條,再綁在純鈞劍劍柄上,“若按雅就說的,那中間這塊應該是夾層,長生你力氣大,眼神又好,能不能試試把這個扔上去,看有沒有辦法固定住。隻要能固定,抓著這藤爬上去就好了,或許能成。”

長生想難怪他砍了這麼多藤條,還問這個結不結實。

長生抓過純鈞,甩了兩下先練了練手感,再瞄準那大窟窿的旁邊,將純鈞扔了出去,頭兩次沒成,劍拋上去沒能瞄準又直直落下。

到第三次時說也奇怪,那劍還是失了準頭,她把劍不小心扔窟窿裡去了,本想著抓著藤條把劍扯下來再試第四次。

可沒想到,她扯了扯,似乎陰差陽錯的,劍是紮在什麼東西上的,卡得還頗為牢固的樣子。薑曲怕長生太用力扯可能會把藤條扯斷,便讓她先停手。

司馬鹿鳴對雅就道,“你說過前魔君還喜歡喂養蟲子對麼?”

雅就笑道,“我也說過太久沒有喂養,那些蟲子可能死絕了。其實你們若是害怕,大可以不必冒險,等就好了。抓你們的人既然沒有要你們性命的意思,到了目的地後肯定要將塞子打開,才能將你們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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