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薛家密室

2019-01-06 作者: 縐浮觴
第二十二章 薛家密室

薑曲噓了一聲,等長生看過來便是指著自己的肩,長生看不明白。薑曲又是進一步提示,先是指了弗恃,挪到司馬鹿鳴背後抬起手來給他捶了兩下,自然沒打在實處的,隻是做做樣子。司馬鹿鳴倒了熱茶遞給長生,長生端著茶認錯,等弗恃接了茶,她又是上前給弗恃捶背,認錯態度良好而誠懇,“師父,你彆生氣。”

弗恃歎氣,有時他倒也想生氣,真該狠下心來罰她餓兩日肚子才會長記性,偏對長生卻是生氣不起來的。每每總會警告,卻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跟藥愚一樣不過是紙老虎。做師父真是不容易,比降妖除魔還不容易。

“薛靈秀求你什麼?”弗恃問。

長生將薛靈秀告訴她的又複述了一遍。聽到這薛家的秘密,薑曲和司馬鹿鳴訝異,尤其薑曲,他還摸過薛懷讓打造的兵器讚不絕口,誰能料想,居然是用那樣邪門的方法鍛煉的,即便是神兵利器,白贈他,他都不敢收了。

“你想幫她麼?”弗恃又問。

“我想。”長生老實的答。

弗恃拉過她的手給她把脈,他念咒引雷卻是誤傷了長生,守著她那幾日,總是想起過去的往事,但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入了玉虛,就要以鋤強扶弱除魔衛道為己任。師父一大把年紀,活夠本了,就是為匡扶正道而死也無所謂了。但你們才十幾歲。心存善念是對的,樂於助人也是對的,但要量力而為。如果連自己的命都不看重了,還怎麼去看重天下蒼生的命。”

她看看重自己的命啊,她很怕死的,也怕疼。弗恃難得一番感觸,聽在長生耳裡隻覺得越發不對勁,“師父,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不開心了?”師父居然在喝茶了而不是在喝酒,裝酒的葫蘆也擱在一旁,不似往時,是連睡著都要抱著的。

“你不是常常勸師父戒酒麼。”

是勸,三天兩頭的勸,但師父都是不聽的,長生很是憂心,“師父,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

弗恃讓司馬鹿鳴把葫蘆裡的酒倒了。

弗恃說過這酒是他的棺材本,連碰都不許人碰的,這下連薑曲都覺得弗恃病的不輕,“師叔,生病了就要好好的醫治,千萬不能諱疾忌醫。藥愚道長應該還未休息,我把他請來。”

司馬鹿鳴為保險起見,也道,“我去請大夫。”

弗恃感歎自己為人師表,卻是沒有起到好榜樣,才會導致如今說實話,弟子卻以為他是有病所致,“我不過是戒酒,需要這樣大驚小怪麼。”

“可師父你說過,這酒就是你的命。現在不要酒了,不就等於是不要命了麼。”她抱住弗恃,一時激動差點沒犯下不孝把自己師父勒死。

接著就是放聲大哭。

長生與玉虛其他女弟子不同,她自小吃苦吃多了,便沒那樣嬌氣動不動就落淚,不管是挨慎靈的罰還是練功受傷都沒哭過,突然哭的這樣驚天動地的,還真是被她嚇到。

“師父,你不要騙我,我義父生病的時候也總騙我說他沒事。”有一回義父咳了血,卻是偷偷把擦了血的布藏起來,要不是被她發現去找了田叔來幫忙連夜去請了大夫,拖延下去可能就要病入膏肓了。

弗恃哭笑不得,卻也心疼她自小沒有爹娘,唯一個相依為命的義父,又是離鄉背井遠隔千裡一麵都見不上。

等她哭夠了拍著她的背安撫,又把司馬鹿鳴喚上前,對他二人道,“師父終日昏昏醉醉的不願太過清醒,不過是因為心中有一道坎跨不過去。你們兩個千萬彆學師父一樣沒用,遇了事寧可買醉來逃避。這幾日為師一直在反省,既是收了你們兩個做徒弟。有沒有儘心照顧你們。”

司馬鹿鳴道,“師父對我恩重如山,這些年悉心栽培,教導我為人處世,又是傳授劍法道術,自然是儘心的照顧了。”

“照顧是有的,但沒有儘心儘力。長生遇到了這樣險境,為師也要負上責任。”要不是長生福澤深厚,安然無事,他這個不成材不負責的師父就要背負上愧疚了。

司馬鹿鳴低頭,“是徒兒沒用,沒有照顧好師姐。”

弗恃含笑揉了揉司馬鹿鳴的頭,司馬鹿鳴還是冷著臉,這淡漠的性情已經是定下了的,怕是很難改變了。但眼裡的尊敬佩服之情是毫不掩飾的。

“你們師公老是罵我不成材,為了心中打不開的結,連孝義都不顧了,修來的道行也不要。隻是醉生夢死,自我放逐。”

長生中氣十足大聲吼道,“師父是好師父。”

弗恃被她那認真語氣逗笑了,“頹廢了這麼久,若就是一個人渾渾噩噩的過完這輩子倒也沒什麼。但如今多了你們兩個,為了你們兩個也該振作了。即便這道坎仍然沒有跨過去,但也該給你們做個榜樣,人是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醉了幾十年,該試著醒了。”

弗恃捏了長生鼻子。眼淚鼻涕都滲布裡了,而這布她還要纏上十天半月的,“卦燎哭鼻子是因為他年紀小,你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薑曲笑道,“看到師叔你們這般,我都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昆侖山和師父師兄弟們抱頭痛哭了。”

弗恃道,“想做的便去做吧,隻有一點,就是一定要量力而行。”

……

為了給悲風招魂,足足是喊了一夜,藥愚的幾個弟子已經疲憊得站著都能睡著了的。這筆賬念著長生是傷者,不與她計較,藥愚便打算歸到弗恃管教不嚴的頭上,想找他算賬。

結果到了弗恃房前正好見他出來,這一看,差點眼珠子沒掉下來。

頭發梳整齊了,臉洗乾淨了,胡子刮掉了。身上的臟衣服換了,渾身的酒味沒了。弗恃本來像個臟兮兮的乞丐,不像道士。如今依舊不怎麼像道士,至少卻是個正常乾淨的人了。

藥愚第一句話便是,“你沒事吧。”莫非當時引雷不止打中長生還打中他了,隻是今日這不正常才顯露出來。

弗恃道,“我當然沒事,不過就是洗了個澡而已。”他還有些不習慣,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長生把葫蘆遞上,師父答應過滴酒不沾,她是很高興的,至少不會傷身了。

她往裡頭裝了茶,弗恃接過葫蘆,還綁在腰間。

藥愚上前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臉,又是繞著他打轉,看他是印堂發黑中邪了,還是麵色發青生病了。檢查了許久,才確定了他既不是中邪也不是生病。

藥愚道,“剛認識你時你倒也不似如今的邋遢,也不曉得發了什麼瘋,一臟就臟了幾十年,怕是你幾位師兄師姐都不記得你乾淨的時候了,你不會又受了什麼刺激吧。”

薑曲聽到藥愚想法竟是與他們的一模一樣,忍俊不禁,和憐玉憋著笑憋得辛苦。

弗恃玩笑道,“我自然不是心甘情願的把自己弄乾淨的,隻是之前那副樣子進出酒館客棧的總是不方便,讓人覺得我是要去吃霸王餐的。何況臟得太過生了虱子,總要把自己打理乾淨。”

藥愚自然不信,卻是覺得他這般改頭換麵是對的,脫口便是一番滔滔不絕的大道理,“你之前那樣當真是丟玉虛的臉麵的,你說你說出去,誰會信你是道士,隻當你是招搖撞騙的。既然決定打理自己了,就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持之以恒,最好把你其他毛病也一並改了。”

弗恃笑道,“你這嘮叨都快趕得上我師父了。”

藥愚嚴肅道,“怎可拿仙逝的玉虛掌門來玩笑。”他在袖中翻找,摸出一罐東西給長生,“這是茅山治外傷的藥,你拿回去塗在身上,許可以不留下疤痕。”

弗恃見徒弟傻乎乎的,有好處便宜都不會搶人一步去撿,便道,“這可是用茅山特有的鴨拓草製的,想用銀子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還不快謝謝藥愚道人。”

長生雙手接過,正要道謝,聽到藥愚道人道,“不必了,你師父之前贈了救命的九轉丹,我如今贈你這個,算是扯平了,都救過彼此徒弟,誰也不欠誰的。”

“你大清早來找我做什麼?”弗恃問。

藥愚本想說昨夜的事,可看到長生還裹著一聲布,他若是提了,說不準弗恃會說他小肚雞腸,刁難個受傷的小丫頭,反正她也不是存心的。想著想著,倒是覺得能小事化無了。

“今日還有比試,趁早和我去了霸個好位置。讓你徒弟上去幫你問問那幾味草藥在哪,快些治好你的眼,總不能一直這樣瞎著。”

弗恃道,“你知道我嘴刁的,我吃不慣其他人做的東西,正要吩咐長生他們去做。所以一會兒就帶箏漣和憐玉過去就得了,其他人留下來幫我準備吃的。”

藥愚目光落在那銜淵劍上,也就猜出餘箏漣的身份了,心裡想著要好好觀察徐清唯一的入室弟子修為到了什麼境界。

弗恃把長生他們留下,是想著等試劍開始後,所有人都會集中到一處,薛懷讓的院落估計就沒了看守了,即便有人手應該也不多,方便他們溜進去。

薛靈秀對薛家大宅熟悉,道宅子裡的簷遮得一點不透光,所以白日她也能自由行走,不必為她準備遮陽的傘了。

薛懷讓的院落門口處有人看守,不過也跟沒人差不多。起先他們幾人還想著如何調虎離山,結果薑曲扔了幾次石頭後,發現那位老人家抱著一根木棍在打盹。

他們直接就溜了進去,他也未曾察覺。

長生好奇的問靈秀道,“你說過你曾祖父第一把劍是與其他人一起打造的,原來這世上還有與薛當家手藝一樣好的人。”

薛靈秀搭上她的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家雖自認是打造兵器的行家世家,卻從未敢認是第一。越是厲害,打造兵器的手藝越是高超的,這一種多半是專心一致不被名利和其他俗事煩擾而隻一心鑽研的。即便不是住在深山老林裡,也是隱居在深巷或是鬨市,看著與一般人無異卻是深藏不露的,外人未必知道他的本事。而薛家曾露過鋒芒,加上人心貪婪總是想找到薛家討要兵器,總是一直被提起,也就不曾被人淡忘。”

長生又問,“那和你曾祖父一起打造那把的劍的人是誰?”

薛靈秀搖頭,“我祖父和父親都是走火入魔了的,曾祖父雖是把那段恩怨記下來警示後人,但祖父發狂時將重要的一行字給撕了。不過,我似乎猜到是誰了?”

“是誰啊?”

司馬鹿鳴和薑曲聽不到鬼話,耳邊隻有長生的自言自語。薑曲道,“長生,幫我問問能不能送我一幅這宅子的布局圖,我實在是想研究研究,如何困住了陰氣又能叫我們一點半點都察覺不出來的。”

薛靈秀道,“若是事情完成後,我的魂魄還沒有散的話,可以。”

長生原話轉達。薑曲笑道,“那我可要手腳利落些才行了。”

那打造兵器的房間並不是暴露在外的,若非薛靈秀領路,也不可能輕易找到。它藏在薛懷讓的書房中一大書櫃靠著的一堵牆壁後麵。

書櫃上塞滿了書,都是些古籍,有提及風水的,更多的是記載了兵器的打造方法的。薑曲拿了其中一本翻開,愛不釋手。

司馬鹿鳴道,“現在是看這個的時候麼。”

薑曲眼睛都舍不得從書上挪開,“你不知道,這本搜山記我找了許久,玉虛藏書典籍雖多,但這本也僅僅是手抄的,許多講的是不清不楚。居然在這讓我看到珍本。”他記憶超群是過目不忘的,翻了十幾頁後,卻還是不得不把書放下了。

薛靈秀手一指,書架中間一層的書全落了下來,露出了隱蔽的機關。長生見她的身影好像淡了些,知她在耗損剩餘不多的陰氣,勸道,“你還是讓我們來做吧。”

長生去開了機關,就見牆打開了露出一長長的階梯。

這密室不怎麼透風,又燃著一爐子,長生隻覺得還真是厲害,幾乎要把人熱死的溫度,她剛進來不久已經是汗流浹背了,薛懷讓卻是能在這裡待這麼久。

小猴子揪住了司馬鹿鳴的衣服靈活的爬上他的肩,在他肩上坐穩。司馬鹿鳴沒想過它會跟過來,“不是讓你留在房裡麼,快回去。”說著抖了一下肩想讓它下去。猴子卻是抱住他的脖子,吱吱吱吱的抗議。

薑曲道,“顯然是不放心你跟著你來的,那地方出來的果真是與眾不同,連猴子都特彆有靈性。你們還沒給它起名字吧,要不給他想個名字。”

司馬鹿鳴斜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集中精神觀察著,嘴上一本正經的回了兩字,“無聊。”

薑曲展開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這熱氣烘得他熱汗淋漓,臉上緋紅豔若桃花,“老是猴子猴子的叫也不方便,要是再來一隻猴子呢,可就分不清是在叫哪隻了。我想想,它老是喜歡吱吱的叫,要不就叫吱吱吧。”

那猴子本是安分的坐著,聞言突然激動起來朝著薑曲齜牙咧嘴,猴毛一根根的都豎起來了。說怒發衝冠都不為過,這名字顯然不討它喜歡的。薑曲笑道,“你要是不滿意,我再給你想幾個。長生,你也給起一個吧。”

司馬鹿鳴和薑曲走在前邊,薑曲停住,長生也就停下了。讓她起名字?可是她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以前倒是幫狗取過名字叫大黃,但又直接拿來給猴子用,似乎顯得她偷懶沒用心。

她一心無法二用,還真思考起給那猴子起什麼名字合適。司馬鹿鳴拉住她,偏過薑曲往下走。

長生回頭,就看到薑曲在朝她眨眼。她不曉得自己感覺對不對,薑曲喜歡逗人。不是逗她,她比較笨,就算逗弄也是大半天沒有反應的,不好玩。他逗得最多的是憐玉,然後就是司馬鹿鳴了。

唯一不同的是憐玉有時知道薑曲戲弄他,有時不知道。而司馬鹿鳴則是都能敏銳的察覺到,所以也就愛理不理的。

這石階走到了底,密室比她想的大。

薛靈秀告訴她,因建宅之初為了保密的目的,特意將地下這一層掏空了,用了許多根能深埋地下千年而不腐的鐵力陰沉木支撐。底下的活動範圍是上麵那宅子的五分之一大,且設了機關的。

說罷讓他們停下,長生立馬轉達她的意思,讓司馬鹿鳴和薑曲也停住。仔細一留意,在通道兩麵高牆偏下的位置拉著一條線,這根線是連著書房的幾個鈴鐺的,若是踩上去了上頭的鈴鐺就會響。

算不得多高明的機關術,不過是配合了這裡昏暗環境,若不熟悉這裡又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就會踩上去。

他們跨了過去,走了一小段後,薛靈秀又是讓他們停下,並讓他們尋找牆壁上的開關把機關關了再過去。

薑曲好奇的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發現牆上有許多的小孔,手指伸進去碰到了冰冷的金屬尖端,便是猜想裡頭塞了箭之類的兵器。他又是往路中央踩了幾腳,發現其中一塊石塊很不踏實,是鬆的。若沒把開關關了,一旦運氣不好踩中了石塊,牆的兩側射出兵器,便就要萬箭穿心了而死了。

這屋子果真是建得精妙。

牆壁內側和腳下踩的,若是把磚頭挖開該是內有乾坤,他曾在書中看過某種武器,用橫杆固定,末端係上線索,人力拉扯後再鬆開,便可將上頭的利器便會射出。

薛家的機關都不使人力,不曉得是不是改良過後,精細得把橫架轉盤之類的都埋進牆裡,靠著碰觸,或踩壓或摁壓等受力方式來轉為觸發的條件,隻可惜他可不能把人家的屋子拆了一探究竟。

薛靈秀提醒道,“前麵還有一處要小心,上頭鋪了毯子,若是踩上去便會落下,坑裡埋的都是鋒利的刀子,鋒利得會直接將你的身體分割成好幾塊。”

長生道,“薛家防賊防得好厲害。”真是半點活命的機會都不給的,要不是有薛靈秀指引,他們許真的就要被暗算了。

薛靈秀道,“薛家在做的事傳出去足矣叫我們身敗名裂,如何能不防,何況這也不單單隻是為了防賊。若是仇家尋來了,敵不過也能暫時躲到此處。”

長生複述薛靈秀的話。

薑曲猜測道,“看來薛家的仇人不簡單。”

能讓薛家人忌憚到了這般地步,還花費了大量財力物力來修建避禍的宅子。隱姓埋名許就是擔心仇家一直在找,該是名望勢力極大,至少要在薛家勢力之上,薛家才會這樣的害怕。

長生滿頭大汗,薑曲幫她扇了扇,但不涼快,因為扇過來的是熱風。也就乾脆把扇子收了。長生道,“沒有人也要一直燒著爐子麼?”

地上擱的兵器是薛懷讓近來剛打造好,還未來得及檢驗的。角落裡整齊的擺放了架子,能擺放到架子上的則是上幾位薛家當家的滿意傑作。長生走去拿了一根長棍,覺得很像夢中薛靈秀使過的那根。

薛靈秀道,“除非是鍛煉好了,否則爐火是不停的。”

小猴子溜到了地上,拖過一把短劍,居然是會拔劍出鞘甩弄了兩下,它一直有看司馬鹿鳴練劍,看得久了,竟也悟出了一下,倒還真有兩下揮舞時挺似模似樣的。隻是那劍對它而言顯得重了,玩了一會兒就把劍扔了。

長生慚愧,她練了這麼久,課業上都沒什麼長進。還不如小猴子,許再過幾年,她真的連它都不如了。

長生想著先把火熄掉了,再破壞爐子,但在室內找了個遍都沒找到水,便想著乾脆把東西都撥開一撥,留出一大片地後,把爐子倒著翻過來,應該也能熄。

她才想著要用棍子把爐子頂翻,卻聽到薑曲道,“慢。”薑曲忍著熱,稍稍走近了爐子查看了一下,他展開了扇子朝火爐一扇,扇骨處射出了幾根繡花針。

爐內的火躥了出來,把繡針吞沒了,薑曲道,“這叫六宇連方,不把它破了,爐子推不倒的。棍子伸過去也沒用。”

薛靈秀道,“我走時還沒布下這陣法。”才要指點他們如何破解,卻是看到薑曲研究了片刻後,胸有成竹,扇了扇子從扇骨裡飛出四根針釘在了爐子四周連成四方。

天底下的陣法多是離不開玄數變化,即便是變化了,也不過是變了形,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其根源根本終歸是不變的。薛家的人雖也懂得玄數,但畢竟術業有專攻側重的還是兵器打造,不如他薑家,幾代人吃的都是這碗飯。

這玄數薑曲四歲就入了門,雖不敢自稱大成,但這腦子靈活,抓住竅門便一通百通的。而六宇連方算不得複雜,也未加其他掩飾。一眼就看出是什麼樣的陣法了,估計也就是照著書中所學的一成不變的擺上去的。

所謂六宇指的就是天地四方、四象,天地交合陰陽互補了,才能雷雨充沛進而興百果草木。所以這陣要能催動發揮作用。天地即是乾坤兩個方位必是二氣交感,才可生生不息。

這乾對應的西北,坤對應的是西南。再破雷水即震和坎兩個方位,也就是東和北,這陣也就破了。

薛靈秀稱讚道,“果真是後生可畏。”

長生一字不漏的轉述,薑曲笑道,“我是最喜歡被姑娘誇的了,比被我師父誇了還高興。可惜我學藝不精,否則早早修得一雙陰陽眼,此刻就能看一看薛姑娘的花容月貌了。”

薑曲又是飛出一根繡花針去試驗,果真這一回不再有火從裡頭躥出來了。長生想著他的扇子能藏的東西還真是不少,藏過藥粉,藏過鐵片,現在連姑娘用的繡針都藏了。

長生把棍子伸進爐內,那棍子是木頭製的,很快就燒著了。她大喊一聲把整頂爐子提起來砸到了牆上,爐子落到地上後滾了兩圈,裡頭的火如她預想的滅掉了。

薑曲趕緊讓她把棍子扔了,免得火燒到她的手,心中可惜了這根降龍木製成的伏魔棍,半截被燒成灰了。薛靈秀懷念道,“這是我做的第一件兵器,上頭的圖樣也是我親手雕刻的,當時我爹還說我造的兵器女相,怕是沒人敢用。沒想到他還保存著,留到了現在。”

長生聽到這根棍子原來對她意義重大,趕快撿了起來吹掉上頭的黑灰,歉然道,“對不起薛姑娘。”她隨手就抓了一件兵器使,也沒仔細考慮到這是木頭的遇火就毀了。

薛靈秀淒涼的笑著,她不是介意長生損毀了這根伏魔棍,人都死了,這些身外之物於她,沒有任何的意義。“我死了這麼久了,爹娘哥哥都不在了,隻是感歎物是人非而已。”

薛靈秀飄到了過去,對那隻爐子是充滿恨意,要是當時能把爐子毀了。許就能將父親拉回正道,她也就不會被送走,可以了無遺憾的死在薛家,而不是痛苦至極的死在那恐怖的異鄉。

她一時恨憤交加,內心的無明業火燒得越發旺盛,周遭的氣息化成黑色。薛靈秀操控了密室中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器,甚至是打造的小巧精致的暗器都飄了起來,隻等一聲令下,便是齊齊向著那爐子刺去。

架子上飛出的那些兵器宛如破繭的蝶一般從劍身裡鑽出陰靈,帶著她的悲憤,輕顫著發出低吟如泣如訴。

“薛姑娘!”長生擔心她是要化成厲鬼,想阻止卻是被薛靈秀揮袖生了一陣強勁的陰風將她掃到一旁。

司馬鹿鳴拉住了長生的後領,長生的眼已成鬥雞眼了,她與牆離得極近,就差那麼一點就要比比是她的臉硬,還是牆更硬了。

兵器雖都朝著爐子飛了過去,卻是在中途停住了,薛靈秀聚了身上的陰氣用力的朝前推,卻是有股氣在與她抗衡,無法是更進一步了。

薑曲喊道,“這些兵器都是由這爐子打造出來的,這爐子若是母,這些兵器便等於是子,怎麼可能會傷它。它陰邪之氣更盛於你,你如此不過是以卵擊石,快收了力吧。”

薛靈秀未聽進,反正她很快就要魂飛魄散,是早散還是晚散都沒區彆。

刀劍在半空中緩緩的調轉了頭。

司馬鹿鳴從懷中摸出一張黃符,弗恃考慮周詳就是擔心他們會遇上這樣的狀況,特意讓司馬鹿鳴帶著的。司馬鹿鳴將符朝她擲去,可惜薛靈秀身上縈繞了陰風,把符吹開了。

小猴子跳起咬住了黃符,這牆砌得光滑,但它就是有辦法手腳並用的爬到上頭,它朝薛靈秀跳了過去,偷襲得逞從上突破。薛靈秀碰了符後身上的戾氣便消失了,原先被她控製的兵器從她頭頂上飛過,往長生他們處飛過來了。司馬鹿鳴拔劍一揮,劍氣使得那些兵器偏了方向,落回角落裡。

小猴子回到司馬鹿鳴身邊,它與卦燎待得久了,倒是學了幾分卦燎的一些品行習性,很是喜歡聽人誇讚。司馬鹿鳴撫了它的頭,它也滿足了坐回了主人的肩上。薑曲笑道,“真是不得了了,回去定要給它幾個新鮮果子吃。”

爐子詭異的自己滾了過來,薑曲蹲下本是想要碰觸看是什麼材質所造,但還是收了手,這麼邪門的東西,碰了不知道會不會被控製心智。司馬鹿鳴顯然也是如此想法,便直接用劍把外頭塗的那層泥挑開了,爐子外表已經生了鏽,凹凸不平的。

薑曲問長生有沒有手絹,長生道,“我沒有手絹,但有布,你要麼?”她從懷裡摸處卷成圓狀厚得不能再厚的白布,她想著要是下來身上的布鬆開她也可以再及時的再包一層上去,便是有備無患的準備了很多。

薑曲抓了一把那伏魔棍燒成的黑灰撒在爐麵,然後撕了一塊布料平鋪在上頭,又是用扇柄摁壓來回的刮,表麵上的印刻便是拓印到了白布上了。他用扇麵把布掃了下來,撿起來看,是印上字了,但不是很清楚,“像是咒文。”

薑曲不是很確定,遞給司馬鹿鳴。

司馬鹿鳴看過後,把布折好。“得問過師父才能知道。”

薑曲把它拿回來塞進袖子裡了,“你的劍不是削鐵如泥麼,把它劈開試試。”了了這事,薛靈秀才能走得無牽掛,他向來最是同情憐惜哀怨的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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