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138章 中庸之道

7個月前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138.第138章 中庸之道

第138章 中庸之道

許邵是看出來了,這位少府是真對所謂的權勢不感興趣,心下更是對種平生出好奇之心。

這時候他方回答起種平開始的問題。

“曹公在徐州所為……邵難以用口舌形容,若是少府想知曉,還是自己去看吧。”

許邵欲言又止,臉色發暗,顯然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太好的情形。

種平已有所預料,此時反而顯得愈發平靜。

“康成先生不曾見過曹公率兵攻城,然否?”

種平問地很肯定,鄭玄和他那些弟子的模樣,分明是半點未見百姓受戮的,否則哪裡還能如現在這般高談闊論,飲食如常?

許邵不意外種平能看出來。

“路上多虧胤誼兄照料,自琅琊出後除了轉水路時,在外耽擱些時日,平日借著諸葛家在琅琊的人脈影響,又有康成先生的名頭在。”

“雖說是逃難,卻少有狼狽之時,又怎麼會撞見什麼兵將難民呢?”

“邵倒是見了些……”

許邵輕輕掃了眼種平。

“少府,邵於相麵之術,尚且算是有些本領,以邵所見,曹公與少府,終究殊途……少府還需早做打算。”

許邵說這話時半點沒避諱太史慈,他能看出來,眼前這將軍恐怕最後會同種平是一路,他對二人相處的模式,也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太史慈是可信之人。

種平沒應聲。

“……且待我先好好看看這徐州之景,再……再考慮日後……”

最後種平隻是語意不詳地說了這一句話。

許邵也不再多說,他現在還算是個外人,言儘於此已算是過分,若是再往下講,倒顯得彆有用心了。

於是幾個人都沉寂下來,各自心緒都是亂成一團,紛紛擾擾難以理清個頭緒。

好在這時節夜間短,種平輾轉反側,在榻上盯著燈花“劈啪”響了幾回,火苗暗下去的時候,簾帳外也就隱隱透出些光亮進來了。

種平思慮一夜,決定護送鄭玄等人至良城,一者下邳離揚州已是較近,二者他準備轉到陰平,聽許邵說,陰平是有軍隊駐紮的,隻是不確定是陶謙之兵,還是曹操的兵將。

不過種平是依稀記得曹操打過彭城的,不管如今曹操領兵在何處,去陰平總是沒錯。

這樣打定了主意,種平侍候鄭玄用了朝食,撿了些《商君書》裡的問題:諸如“是以聖人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類的請鄭玄解惑。

“伯衡方習《管子》,便繼之以《商君書》,卻是要從法家學說了?”

鄭玄清楚種平的言外之意,他看出種平平靜表麵之下,內心的焦躁不安,於是顫顫巍巍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書箱前。

郗慮早站在木箱前等候,見鄭玄要開箱取書,主動準備幫鄭玄去尋他所需之書。

鄭玄擺擺手,示意郗慮退後。

他枯朽的手指仿佛是失了水分的乾癟竹枝,與書箱內的卷卷書簡渾然一體,不分彼此。

鄭玄熟悉這些書卷,就像熟悉自己的半身一般。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一本幾乎要脫線散開的《中庸》。

鄭玄輕輕撫摸著竹簡上的刻痕。

“伯衡,你該沉下心,好好讀讀這本書。”

他將《中庸》送到了種平手上。

“九德五禮,黎民敏德;反古通變,善民治強。”

“世間萬物均有陰陽剛柔,調和之理,伯衡若是為一時憤慨,而強圖變以治天下。”

鄭玄低頭摸著那深深刻入竹片的“中庸”二字。

“恐引火燒身,步商君後塵。”

種平下意識用舌頭抵住上顎,他想起魯迅先生說過的一句話:“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倘若沒有那個“要拆屋子”的人,便是費儘口舌,說儘開窗子的好處,能應和者,又有幾人?

種平想了想,還是接過了那本《中庸》,無論他後麵選擇怎麼的路,當下還該是讓鄭玄安心的。

“先生學究天人,也會有困惑之時嗎?”

種平能看出這書的主人,在“中庸”之上用了力氣,若非顧及竹簡損毀,恐怕會將將刻痕變為鏤空吧。

鄭玄袖下的尾指極微地顫動了一刻,他說:“這書,原是伯喈相贈。”

他有一會兒沒繼續說話。

“老夫曾經亦厭棄過書中些許話語,讀至惱火處,心深恨之,過後許久方覺出伯喈贈書之意。”

“而今朽邁,卻是也要拿這書去說些空洞道理。”

鄭玄搖搖頭,神色之中有幾分無奈。

種平覺得蔡邕讀《中庸》,估計是被迫流亡的那段時日……

不過,就老師這個性子,這書是半點沒讀進去啊!

他想到此處,心中覺得疑惑:“平以為先生專精古文經典,是以儒學為長?”

“若說是《司馬法》,《握奇經》等,老夫還是讀的。”

鄭玄沒忍住撚住胡須,頗為自得地露出個笑容。

種平這會子是真吃驚了,他倒是同蔡邕學過《司馬法》,可隻是用以注解《東觀漢記》的引用闡釋,並未深入研習。

至於《握奇經》……他單是聽聞過書名,大約知曉是講八陣奇正的,似乎已佚散,存於世間的不過殘卷,沒想到鄭玄竟有過研究。

怪不得這麼多人拚個頭破血流,都想成為鄭玄的弟子。

這樣的傳承師學,對於當今這個學術難以流通的世道,是多麼寶貴的一筆財富?

種平甚至想立刻把活字印刷和改良版造紙術拿出來,將鄭玄書箱中的書籍全部複印出來,讓那些典籍免於遭受佚散破損,湮沒於曆史洪流之中的命運。

“先生至揚州,仍是講學嗎?”

“老夫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鄭玄雖是坐在車中同種平聊天,但車馬已行了一個多時辰,鄭玄即便昨晚睡得早,養足了精神,此時卻又委頓下來。

他半眯著眼,語氣中滿是調侃:“若是哪一日伯衡辭官避世,老夫便將書卷都贈了去,到時可就是伯衡替老夫講學嘍,老夫隻幫伯衡管管那些個弟子,做個黑臉。”

種平心底的確是一直存著點辭官的念頭,可也僅僅是念頭而已,辭不辭官,遠非是他自己能左右的了的。

“子義,路上怎地如此安靜?”

種平皺起眉,他們往良城這一路,可並未去尋什麼偏僻捷徑,因著車馬之多,太史慈是專挑了道路行進的,不可能一路上聽不到一點聲響。

諸葛家的車馬外表樸素,但從車轍吃重的印痕,隨從士卒加起來隻有千人,又不曾著甲胄旗幟的模樣看,按理說是很容易招來山匪流寇覬覦的。

這靜的,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感謝地球防衛軍TDF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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