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
水匪滿臉茫然,大腦空白。
梁渠沒有給對手留反應時間的習慣,他伸手搭箭,破空聲呼嘯一片,蓋住蒼茫大雨。
雷霆炸響,空氣中殘餘筆直電光。
電光沒入長筏,羊皮炸裂,整張大筏憑空飛起半截,砸入水中。
“救命!”
“當家的!救我!”
“當家的,快出手!”
慘叫接連不斷,一張張木製油彩麵具沾染鮮血浮於水麵。
雷字印法除去本身攻伐,亦能凝聚雷力,加持於武學與兵器!
強化版落星箭!
破壞力更勝出數籌!
梁渠甚至無需特意瞄人。
一群撐死一二關的武者,竹筏破裂,根本無法阻擋湍急水流的裹卷,眨眼間沒入黑水河消失不見。
僅有兩人鳧水能力強悍,然剛冒出頭,一截碗口粗斷木攜著滾滾威勢,當頭砸下。
水麵騰起兩朵血花,消沒不見。
頃刻間,羊皮筏接連消失,盧新慶再回過神,五艘羊皮筏炸毀四艘,隻餘自己身下一艘。
同一羊皮筏上的兩位水匪早已嚇破了肝膽,雙腿一軟,向後摔去,自個栽落黑水河。
反倒是盧新慶身為四關武師,有煉體功法打底,頗有架子功夫,沒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至始至終,什麼筋稍大成,半點沒用上。
梁渠用水流控住羊皮筏,讓舫船靠近水灣,來到羊皮筏前。
阿威從密林間飛出,收攏翅膀停留在船頭上。
梁渠伸手在呆立的盧新慶麵前搖晃。
“嘿!傻了?”
盧新慶猛地一顫,麵具下眼珠轉動,瞳孔縮成針眼大小,正要跪地,卻被梁渠揪住衣領,一把提溜上船。
水下江豚搖尾加速,繼續往華珠縣方向前進。
失去控製的羊皮筏落在後方,在水流的衝刷下接連撞上岩壁,沒過多久藤繩斷裂,木排散架,十數張鼓鼓囊囊如氣球的羊皮漂在水上,浮挺不沉。
梁渠扔下盧新慶。
盧新慶滾出兩圈,抱住頭顱,蜷縮在船頭上全身顫抖。
“大人彆殺我,彆殺我!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馬,放我一馬,小的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恩情!”
雨水,眼淚,鼻涕交相混雜,全部流淌在麵具裡,偏偏沒有從兩個孔洞中流出。
然而驚懼無比的盧新慶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
梁渠見之嫌惡,他抽出一支箭,一腳蹬上盧新慶肩膀,將其踢翻。
麵具中的淚水鼻涕混在雨水中糊了盧新慶一臉,順著鬢角兩側淌入大澤。
盧新慶正要繼續求饒,一支利箭穿透麵具,崩出幾片木屑。
箭頭紮穿木製麵具,微微刺入麵頰。
求饒驟停。
梁渠握住箭杆,一把扯下麵具,扔進黑水河。
盧新慶眼袋下方留下一個細微紅點,抽動間,紅點緩緩擴大,飽滿,滴下一顆殷紅血珠。
“你膽子倒不小!見龍血馬,河泊所七品服還敢上前!”
龍血馬?
河泊所七品服?
盧新慶腦子像要炸開,雖然沒怎麼聽過龍血馬,河泊所也印象不深,但七品兩個字他聽得真真切切,身體抖若篩糠。
華珠縣的縣令不過七品!
換言之,自己劫了華珠縣縣令!
夭壽!
見梁渠麵色發冷,盧新慶強擠出笑容,乾笑兩聲。
“怪不得大人如此英明神武,真是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哈,哈哈……”
梁渠不乾白龍魚服之事,來之前穿的便是都水郎官服。
與河伯服飾截然不同,從藏青變為靛青,無論左右皆著雲紋,胸前更有一條雲錦白魚!
龍血馬加七品服,換任何一個有點眼界和背景的人都能認出來。
偏偏遇上一群沒見識的水匪,純拋媚眼給瞎子看。
正好,顏慶山等人沒趕來,抓一個黑水河當地水匪充當向導。
梁渠搬來凳子,大馬金刀坐在中間:“華珠縣本地人?”
盧新慶磕頭如搗蒜:“是,是,小的是華珠縣本地人,從小在華珠縣長大。”
“華珠縣發大水,可知確切時間?”
盧新慶滿頭大汗:“小,小的不敢欺瞞大人,但小的多半時間在岸上當水匪,鄉裡,鎮裡去得少,隻曉得有發大水,具體幾時發的,不,不甚清楚。”
“那我問你,黑水河幾時開始水位下降?”
“水位下降?”盧新慶一愣,立馬明白裡邊因果關係,“小人腦子笨,一時沒想起來,水位下降我知道,約莫是前天中午時分!”
前天中午決堤,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平陽縣得到通知,今日是第三天日暮,滿打滿算,兩天二十四個時辰……
梁渠心中計較一番,倒是對得上。
“當水匪多久?”
“三,四,三年多,快四年……”
“三年多?三年多這麼沒眼力勁?”
盧新慶噎住:“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從不搶大船,隻對小船出手,再者不傷人,隻求財!”
梁渠眯眼,上下掃視,目光仿佛攜著莫大威勢,有某種可怖的精神力量在深處湧動。
盧新慶眼神閃躲不敢對視。
梁渠冷笑:“隻搶劫小船,怕是小財不傷人,大財方傷,甚至是殺,對吧?
搶劫數兩銀子,即便有人報官,官府也多半打發了事。
可若是劫個大幾百兩,金額巨大之餘,你會放任被搶者回去?
你們先前劫我,像是隻求財嗎!”
一聲厲喝,盧新慶憋在身體裡的冷汗像是打開了閘口,瞬間都排了出去,他猛地躍起,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自己小弟撐死不過一二關小武者,實力不濟,自然害怕湍急水流,但他不怕!
生於水鄉,隻要找準機會,哪怕對方是奔馬武師,盧新慶亦有信心在這片濁水湍流中逃出升天!
梁渠端坐長椅,紋絲未動,靜靜凝望盧新慶落水卷出的旋渦。
半晌。
肥鯰魚一個甩尾,衣衫破裂的盧新慶被甩上船頭,渾身布滿淤青。
“水怪,有水怪!”
盧新慶抱住膝蓋,蜷縮身體,不敢在船外露出肢體,惶恐大叫。
梁渠麵色冷淡。
盧新慶自顧自的喊叫,無任何回應也是頗為尷尬,終是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
“小的,小的隻是想幫大人測測黑水河深……”
梁渠翻開冊頁,淡淡地掃過一眼:“我問,你答,再敢欺瞞,本官丟你下水喂精怪!”
船邊的肥鯰魚聽到後癟癟嘴,好像嘴裡進了什麼臟東西。
盧新慶未曾見到,驚懼不已,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渾濁的水域,吃人的精怪,幾乎是每個水鄉人的噩夢。
“姓名!”
“盧新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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