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疑屍(8)
喬淩菲隨即自腰間取出那枚腰牌陳於桌上道:“收獲便是這腰牌,純金的!”
李珩與林笑愚二人相視一笑。
喬淩菲繼續道:“複立北鑒司一事已得聖人應允,且待禮部吏部各部司安排便罷。至於李珩,無需繼續隱瞞身份,我已向聖人稟明。”
李珩聞言登時皺眉站起身來看向喬淩菲,正欲開口卻被喬淩菲打斷道:“你先彆生氣,聖人知道你的身份之後並沒有要怪罪的意思,隻是召你戴罪立功。調查鬼市私錢一案。”
李珩卻並不承情,而是滿眼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喬淩菲道:“私錢一案?倒不如賜死來的痛快,”李珩複又坐下道:“你可知這鬼市當中暗藏凶險,且不說那掌老牽扯其中,甚至官家亦牽扯其中也未可知。”
喬淩菲見這李珩畏首畏尾模樣,便試圖以狠話激他一番道:“你若願意終生苟活於暗處,我倒也沒什麼意見,畢竟於這大理寺獄中已然七載,已然習慣了於陰暗處與蛇蟲鼠蟻為伍,見不得這朗朗乾坤也屬自然。”
李珩聞言登時拍案而起道:“李某之事,不勞少卿費心。”言罷便轉身出了大堂,向後院走去。
林笑愚隨即起身欲追隨而去,卻遭喬淩菲攔下道:“由他去!”
林笑愚無奈頓住腳步,看向李珩背影,又轉頭看向喬淩菲道:“淩菲,此番言重了。”
喬淩菲並不理會林笑愚之言,其實她此番亦是為李珩著想,一來則是擺脫過往陰霾,光明正大的於陽光下行走,二來則是喬淩菲雖不了解李珩此人,但就林笑愚所說,當年亦是少年英姿,意氣風發,單說隻身破那劉龍子謠言一案,便是風光一時無兩,而如今這幾樁案子下來,喬淩菲亦是看出這李珩與那武則天一事仍是心存懷恨之意,卻又有幾分怯意,故而行事之時多有撤肘,再者則是為數月之後那場官場得風暴多留一條後路。
二人於大堂內沉默片刻,喬淩菲道:“這兩日便整理物資,待聖詔來時,便遷往北鑒司舊衙。”
林笑愚點頭不語。
喬淩菲見衣著差不多烘乾,便起身出了大堂往後院裴童卿寢屋去了。
林笑愚則往李珩寢屋行去。
李珩返至寢屋之中,臥於木榻之上,看著屋頂輾轉難眠,那句“已然習慣了於陰暗處與蛇蟲鼠蟻為伍,見不得這朗朗乾坤也屬自然。”縈繞耳邊絲毫沒有散去之意。
李珩回想自這獄中出來之後這幾樁案件中,自己行事一如往常般謹慎,縝密,隻是多了幾分顧慮,而自打那日得知武承嗣已然得知這李珩身份為假造之時,心中便多了幾分怯意,便如眼前這焚屍案,若是照以往行事,便是定要將這案件查明,何懼牽扯這武氏顏麵。當年那劉龍子謠言一案,其幕後亦是有武氏身影。而他李珩又何曾生過懼意?思及此處李珩心內亦是多了幾分愧疚之意。
可說起這怯意,當真是怕沒了性命麼?全然不是,而是為祖父之願,若是因這一樁案件而丟了性命,這祖父長達十載的夙願又如何得償。這七年來,李珩雖是身在獄中,可這由自己一手策劃的收複安西四鎮之事,當中有多少仁人誌士喪命,且這當中又有多少險惡,誰人又知?若這七年來於獄中所做的努力亦將付諸東流,又怎會甘心。而她喬淩菲又怎可如此羞辱自己!
思及這私錢一案,李珩本就有行伍經驗,自是知曉這錢財之事於邊關戰事至關重要,而所得四枚私錢卻並非自長安城中查得,而是當年往安西都護府行去之時自敦煌得來。故而李珩斷定這私錢一案便是數載之前便已然有之,而前番土亞歸士夜襲大理寺這亞歸士不僅與那鬼市掌老有所勾結,亦是與官家之人有所勾結,甚至可說這吐蕃亞歸士與那私錢一案亦未見得脫得了乾係。
思及此處,李珩搖頭喃喃道:“怎的又想起這私錢一事。”
忽的聽聞門外叩門聲,李珩嚷道:“何事,待明日再做定奪。”
“司丞,淩菲並無羞辱之意。”
李珩道:“若是替那少卿郎說話,便不必說了。”
“哎”門外傳來一聲輕歎,之後緊接著便是遠去的腳步聲。
李珩亦是長歎一聲。自顧的喃喃道:“當真是為那無知女子來說情,我二人兄弟之情,當真不及一女子?”李珩隨即嚷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這一夜除了尚未醒轉的兩人,便唯有喬淩菲睡得踏實。
翌日,長安雨未歇。
牙官丁小一早便那衙門打開,正欲轉身,卻聽得門外不遠處傳來疾馳馬蹄聲,丁小隨即踏出門檻循聲望去,但見正是前日裡離開二人一同折返,隨即便下了石階向二人迎去,待那二人下了馬,便牽了馬韁,隨二人一同往大理寺院內行去。
拴了馬之後,丁小便往後院庖屋去備炭盆,白辰海及藥羅葛牟羽二人,則是急匆匆往大堂趕去,卻見大堂之中隻喬淩菲一人,隨即便道:“淩菲,何時歸來。”
喬淩菲見是白辰海與藥羅葛牟羽二人歸來,便道:“昨夜方才歸來,你二人此行可查得線索?”
白辰海看了眼藥羅葛牟羽隨即搖頭道:“怕是正如司丞所猜測那般。”
喬淩菲道:“如此甚好!”
白辰海與藥羅葛牟羽二人麵麵相覷道:“為何?”
喬淩菲道:“如此一來,此案便與前番諸多案件並無瓜葛,”喬淩菲隨即看向大堂外道:“藥羅羅將眾人喚來,老白往後院之中取信鴿來。”
二人聞言各自行事。
片刻之後,堂內眾人齊聚。
喬淩菲看向眾人道:“焚屍一案,當是與前番諸案並無牽連。”言罷喬淩菲斟了茶水便將自己對此案的看法陳述於眾人。
喬淩菲斷定此案與前番諸多案件並無關聯,原因有三,其一,這琉璃佩一事,矛頭直指武則天,其目的亦是十分明確,意欲以此案揭開武則天那塊蒙羞布,其二,前番案件無論涉事任何一方,皆無動機行此事。其三,便是這焚屍案的幕後主謀當是十分清楚賀蘭敏之之事,而賀蘭敏之一案則是廿年之前舊事,彼時這北鑒司都尚未成立,更何況這眾人方才幼童年紀,出生與否尚不可知。
再從前番諸案來看,案發那日武承嗣並未在長安城中,武承嗣此人行事縝密,多是武承嗣當真有心利用此事針對眾人,如此這般鋌而走險之事,勢必親為,若是當中出了任何岔子,便落得個作繭自縛的下場,而此時亦是那武承嗣圖謀太子一位的關鍵時刻,想必那武承嗣亦不會如此魯莽行事。
至於吐蕃則更是不可能,且不說二十年前,吐蕃將大唐薛仁貴十萬大軍全殲於大川,正是勢頭正盛,怎會得知這大唐皇城之內的暗鬥,即便是如今得知此事,於他吐蕃又有何一處,莫不是指望此案便想製造出點亂朝之事,與大唐愛恨交織數十載,怎會不知這點小事若是當真令那女皇起了殺伐之心,便將是一場惡戰,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要知道眼下吐蕃內部業已產生分歧,故而方才極力阻攔這青鳥衛與大唐之間相互聯係。
而至於這鬼市當中之人,若是不觸及自身根本利益,這當中一眾人等甚至連這利人市都不願出,樂得個夜間小天子。
至於這薛懷義,此人胸無大誌,日日沉淪聲色犬馬之中,隻求聖人恩寵,他又怎會不知這武則天手段,若是此時當真是薛懷義為幕後主使,那這坐罪賜死一事也不會拖到幾年之後了。
當然這些分析,一來是得於現實情況分析,二來則是得益於喬淩菲腦海裡的曆史知識。
堂內眾人聞言皆是認同喬淩菲此番分析,隻是不明白這為何要將屍體陳於大理寺前,而這目的又是為何?
喬淩菲分析,這幕後之人熟悉這義寧坊金吾衛巡街規律,因這大理寺遭難一事,這金吾衛亦是才做過調整,若是想要熟知這金吾衛安排,此人或是金吾衛中人,或是金吾衛親眷好友。
幕後之人選擇夜間,避開金吾衛巡查,將這屍體陳於大理寺門前,則是以期大理寺眾人能將此案昭告天下。
喬淩菲分析罷看向李珩道:“要麼衝你,要麼衝我。”
李珩不解道:“為何?”
喬淩菲看白癡似的看向李珩道:“這幕後之人為何不早不晚,偏要挑此時,將這陳年舊案翻出?”
李珩思忖片刻道:“或許此人亦是近日方才得知此事。”
喬淩菲懶得與李珩爭辯便道:“你贏了。”
李珩看向喬淩菲道:“什麼我贏了?”
喬淩菲道:“沒啥,此案便是你這初出監獄第一功。”
李珩不解看向喬淩菲滿臉的問號。
喬淩菲道:“方才我已飛鴿傳書,將此案線索告知閣老,並與閣老言明,此案乃是由你親自偵破。”
李珩看向喬淩菲道:“眼下此案屍體身份尚未查得,李某何時偵破。”
喬淩菲道:“何須執著於那屍首?尋得這幕後之人,這屍身身份便一同揭曉。”
林笑愚眼看兩人似是要爭吵一番,便急忙將二人打斷道:“既是已然上呈閣老,便無須計較,眼下便是這尋凶之事,當儘快。”
喬淩菲看了一眼李珩道:“便循著當年與那賀蘭敏之及聖人相關之人調查便可,此人與金吾衛相交匪淺,府院當在義寧坊間亦或周邊坊市內。”言罷便起身向堂外行去,臨出大堂時又道:“今夜便往西城外將落落自墳中救出。”隨即便自顧的往大理寺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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