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無邊，像是化不開的墨色。
路燈昏黃的光靜靜的傾灑下來。周京淮從車上下來，像是從幻境中走來，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就像一場夢。
隨著他的走近，那種虛幻感漸漸成為具象。
黎霧有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一時之間突然見到，竟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頓了頓。
還是黎霧先跟他打招呼，“你也來這邊吃飯嗎？”
“你說呢？”
周京淮低眸看她，語氣跟以前沒什麼不同，像是在說她明知故問。
“……”
黎霧臉上表情微微有些滯住。
隨即她垂下頭，不說話了。
她好像永遠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昏黃朦朧的路燈下，黎霧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一隻。穿著臃腫的羽絨服也給人一種柔軟好欺的感覺。人也清瘦了不少，站在那裡，單薄得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走。
周京淮心底隱痛，像是突然被針紮了一下。
“對不起。”周京淮抬手理了下她被風吹散的長發，低聲道歉，“是我剛剛語氣不好。”
“沒事兒，你不用這樣……”黎霧笑著搖了搖頭。
說著，黎霧不動聲色的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周京淮的接觸。
周京淮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後還是收了回來。
“這段時間，肩上有沒有感到不舒服？”周京淮溫聲問。
“……沒有。”黎霧輕聲應道。
“不舒服就要馬上去看醫生，彆嫌麻煩一直拖。實在不想出門，可以打電話給劉醫生。我給他交待過了，他隨叫隨到。”
周京淮不放心的叮囑，“痛也彆一個人忍著，這個習慣要改改。好好照顧自己，彆讓自己受委屈，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在沒遇到你之前，我一個人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黎霧突然開口，打斷了周京淮的話，小小聲，“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周京淮看著在他麵前垂著腦袋的小姑娘，恍若遇見她還在昨天，心底一時寂靜無聲。
安靜半晌。
周京淮才道，“這樣最好。”
“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平常身邊多帶一點人。”
黎霧聲音很輕，“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彆再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周京淮知道黎霧說的是他孤身犯險的那次。
但。
不會了。
他的世界裡，再也不會有像她一樣的人。“陪我走走吧。”後來周京淮說。
黎霧原本是想拒絕，但她看著周京淮，不知怎麼的，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其實很難拒絕他。
夜間的胡同很安靜，月光清冷的灑在地上，好像鋪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
在路燈下拉得極長的兩道身影，緩緩移動，相依相偎。遠遠看上去，好像能從年少一直走到暮年。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還是受了很多委屈？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你還很怕我，時不時的道歉，即便你什麼錯都沒有。”
周京淮徐徐緩緩的道，“不過現在你徹底擺脫我了。以後你想怎樣就怎樣，都不會有人再管你了。”
黎霧輕輕搖了搖頭，也沒管周京淮有沒有看到。
她開口，想要用輕鬆的語氣，可喉嚨卻有些艱澀，“……沒有受委屈，隻是我自己太膽小了。”
“從我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人對我這樣好過……能夠遇見您，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黎霧盯著地上兩人的影子，不敢抬頭。
如果不是他，她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
說不定她還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為了生活而苦苦掙紮。在一起後，他也給了她名義上相配的身份，不曾對她有任何的輕視，給予了充分的尊重。
她不怪他。
隻是山高水遠，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是你帶我見識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也是你讓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我會永遠記得您。”
說到最後，黎霧的聲音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絲哽咽。
完全無法克製。
周京淮就那樣靜默的看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三五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周京淮才沉沉緩緩的道，“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成為更好的自己。如果以後遇見什麼事了，彆自己一個人扛。不想見我，就去找賀硯庭和沈亦塵，他們都會替你解決。”
“這句話永遠都有效。”
這句話永遠都有效。
黎霧理解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後，垂在身側的手都不自覺的攥緊了很多。
“其實不用……”
“就當我們兩清。”
周京淮看著黎霧，眼底晦暗深不見底，一字一字的道。
【就當我們兩清。】
她因為他中了一槍，他替她解決一輩子的麻煩。
黎霧不明白，他們這樣算什麼兩清。
但黎霧並沒有打算再找他們任何一個人，所以她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有些哽咽的音，“……好。”
至此。
願君高坐明台，不墜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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