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關著的門,不多時就打了開來。
這屋子裡麵走出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瞧這五十歲上下的樣子,和尋常這個年紀的不大相同,他已然須發潔白。
老者此時從容不迫手的拿著書卷出了來,微微蹙眉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了?”
說著,瞧見邊上跪著的平兒,頓時擰起了眉頭:“你怎麼還在這裡跪著?”
馬夫此時立即又上前兩步:“院長,我.”
“你什麼你?有事兒等會兒說,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
平兒此時立即膝行了兩步,將藤條舉了上去:“院長,請您責罰。不管您如何懲處,學生絕無怨言,隻求您給學生一個解釋的機會,這件事兒情學生真的是無心的,並未真的想要傷害同窗,是同窗挑釁為先。”
與此同時,身邊不遠處的杜夫子也走上前頭來:“院長,這.平兒說的話是真的,當時我也在場。”
“住口!”
薛院長顯然氣的不輕,眉頭緊緊的擰起,書卷重重的敲在手上,失望道:“杜夫子,虧你是傳教授業的夫子,怎麼還如此跟著這等劣生一同胡鬨?書院是什麼地方?你們可還記得嗎?”
“還有你,你知道書院的規矩的。我說過,我薛豐衣的門生,絕不會是暴虐之徒。可你將我的話聽進去了嗎?竟然還威脅同窗,心性可見一般。
既然你說不管如何懲處,你都絕無怨言,我如今就告訴你,你的懲處就是逐出書院。我古奎書院不要你這樣的學生,你回吧。杜夫子,將他先前交上來的束脩都給退回去,把人送回家,和他的家人好生說清楚,這人我們書院教導不起。”
說罷,重重的哼了一聲。
“院長,院長!我真的有急事兒。”
車夫急的額頭上都流出汗來了。
“你慌個什麼?說就是了!”薛院長揉了揉眉心道。
車夫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真的不好了,夫人她她可能斷了氣了!”
“你說什麼?”薛院長本來麵色帶了幾分不愉。這話一出,手上的書卷,恍惚之間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夫人早上還好好的,是你休要胡言!”
“老爺,是真的,晨起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暈倒了,奴才回來給您報信兒的時候,就聽郎中說.說夫人沒氣了”
聽了話,薛院長幾乎是一個踉蹌,險些跌坐在地上。還好杜夫子在邊上扶了一把。
薛院長甩開杜夫子的手,隻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那車夫此時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恍惚間爬了起來,便是小跑著向前帶路。
平兒起身想要追上去,卻被杜夫子給攔住了。
杜夫子眉頭皺的死死的,好一會兒,才吐了一口氣:“院長家中怕是有要事,你即便是追上去,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如今也不適合再去打擾,倒不如省些力氣。”見平兒腳步堪堪停住,略有些許無錯的樣子,他方也恨鐵不成鋼的道:“此番你著實衝動的很!你即便是要打架,卻也該等明年童試之後啊。他雖平時氣人了些,但為了這般的人放棄大好的前程,當真值當嗎?”
“夫子.”平兒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知道錯了,可我真的沒機會了嗎?我必須要參加明年小考。全家的希望都在我身上.”
杜夫子不忍看他的眸子:“平兒,你.莫要想太多,先回吧,等院長消消氣,夫子會幫你再求求情的。也未免就不能來學堂了。隻是,想要拿到院長的舉薦信,怕是有些難了。”
其實,平兒是他的弟子。但是,平兒是罪籍,若想要小考,就必須拿到舉薦信,這也是他們這些夫子在學院任教的主要原因。誰不想要自己的門生可以一舉登科?書院院長足夠德高望重,隻要有了他的舉薦信,孩子們才可走上這仕途的第一步。
可惜,這條路平兒走的並不順暢。
杜夫子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自然是信任自己的學生,可是任他如何解釋,院長隻說他是被蒙蔽了雙眼。這般下去會步入他當年的後塵。
流江縣的罪籍,若想要小考,院長這封舉薦信幾乎是唯一的途徑。
平兒年歲小,學問也不錯,小考對他來講並不難,隻是如今考場怕是都進不得。
可平兒到底年歲還小,杜夫子不能將這樣的話同他說。
越想越是不好受,隻叮囑:“你記得了,以後萬不可輕易動手。如此行徑,本來即便是占著理的。最後。也討不得好。”
平兒久久的失神,藤條不知何時被他落了下來,他抿著唇看向杜夫子:“夫子,有什麼旁的方法還能讓我參加小考嗎?”
“怕是沒有。”杜夫子對上他渴望的眸子,終究還是歎了氣,他感覺將這輩子的氣都歎完了:“都是夫子沒用。若非夫子也是被貶之人,或許也可與你寫這一封介紹信。再或者,夫子有些聲望,也不必”
說罷,他堪堪停住,拍了拍平兒的肩膀:“或許,將來平兒能做個夫子也不錯。等你的門生有一日能登科,屆時,你或許也能跟著沾光”
或許是察覺自己的話太頹然了,杜夫子又笑了:“也不一定就是夫子說的這般。說不定,院長過些時日便願意為你寫舉薦信了。你如今年歲還小。再等上三年小考也未嘗不可。”
“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杜夫子嘴唇抽動了下:“或許,留在大荒也挺好的,未必非要出去的是吧?”
平兒暗自捏緊了拳頭:“謝過夫子,我先回去上課。”
杜夫子聽了這話卻終究攔住了他:“平兒,院長既然說了,我姑且先送你回去吧。如今這學院許是暫且不能留了。”
杜夫子說這話的時候,心下愧疚,他知道這話對於孩子的分量有多重。
平兒抿著唇,良久後才道:“平兒曉得了。收拾了東西就回,不必麻煩夫子的。”
杜夫子:“不可,我陪你回去。”
杜夫子知曉這孩子心氣高,此番打擊,也不知他能否承受的住。即便是院長不說,他也早就打定主意要送他回去:“我先前答應你母親好生照顧你,如今也該去請罪,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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