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視線落在安德海的臉上,終究悠悠地吐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多帶幾個人去吧。哀家也希望,你能帶著小六平安歸來。”
“是。”
眼瞧著安德海強撐著身子磕了一個頭,緊接著,便急匆匆地被人扶著出了門去,素嬤嬤忍不住皺眉:“太皇太後,他如今這身子能行嗎?莫要耽擱了事兒。”
太皇太後又拿了一串新的佛珠,虔誠的對著佛龕拜了拜,方才道:“他如果不親自去學,又如何會死心呢?小六身側的忠仕也不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再者,這人最好也不要死在哀家的彆院裡。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哀家也落得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說著,太皇太後攆著佛珠的手指忽然一頓,側頭看向素嬤嬤:“引著他去國師那兒。安德海從前和姓景的有舊,派人盯著些,且看一看姓景的會如何。”
素嬤嬤瞳孔一縮,立即點頭應了一聲:“是,奴才這就去辦。”
黎家。
黎戎笑著進門來,打薑暖之手裡將藥碗接了過來:“阿暖,熱水已經給你燒好了,你不是想要梳洗一番嗎?你且去吧,我來喂玄庭吃藥就是了。”
彼時,小二已經無大礙,屁顛屁顛的跟著小老頭在院子裡頭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什麼,薑暖之這會兒正照顧玄庭呢,聽了黎戎的話,也覺得身上黏膩膩的有些難受,便是摸了摸小玄庭的腦袋:“玄庭,讓你姨夫喂你好不好?”
玄庭如今身子已經好多了,人也精神了些,當下便乖巧的點頭:“嗯嗯好,暖姨快去吧。”
薑暖之也笑:“好,一會兒就回來。”
這頭薑暖之出了門,黎戎便是笑眯眯的看向自己閨女:“寶珠啊,你不陪娘親去嗎?”
寶珠聽了,困惑的眨巴兩下眼睛:“可以嗎?”
“當然,正好可以和你娘親一起梳洗一番。”
“好!娘親,等等寶珠。”
這般說著,寶珠就穿著小鞋子,噠噠噠的跑出去找薑暖之去了。
“平兒,你去盯著些吧,你娘和你妹妹梳洗,家裡頭人多眼雜的。莫要嚇到她們來。拿著書本去外頭看也是一樣的。”
平兒聽了話,自覺有理,便是應了一聲,拿著書本出門去守著去了。
黎戎先前閒著沒事兒的時候給編了一個大大的草席子,立在那邊兒遮擋大浴桶。的確也是需要人守著的。
瞧著幾人都出了門,黎戎笑著關門,而後端起藥碗來,輕輕吹涼,將藥送到了小玄庭的嘴邊兒。
小玄庭沒多想,便是喝了,還對著黎戎笑了笑。
黎戎略垂著眸子,淡淡道:“六殿下,如今您如何打算?”
這話一出,玄庭通身瞬間緊繃了起來,他眼睛死死的盯著黎戎,抿著唇,好一會兒,忽然轉開了視線,一臉無害的笑道:“姨夫你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什麼殿下不殿下的?”
隻不過,黎戎喂到嘴邊兒的藥他卻沒再喝一口。
黎戎也不甚在意,隻隨手將藥放在手邊:“起先是我糊塗了,又見殿下的次數少,竟然沒猜到殿下的身份。如今這些時日事情繁雜,想著,有些事情應該和殿下說上一聲。”
玄庭漆黑的眸子盯著黎戎,嘴角仍帶著笑:“姨夫彆開玩笑了,玄庭都有些害怕了。”
“殿下心中該是知曉,上一次刺殺的人,該是出自攝政王之手。若非阿暖,殿下如今這條命想來就交代在這兒了。不瞞殿下說,這幾日刺探之人眾多。我如今鬥膽想問殿下一句,殿下心中可有盤算?”
玄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黎戎:“若殿下就打算一直如此,那今日的話,就當黎戎不能提起過。”
說著,他便起身。
“黎將軍!”下一秒,黎戎的手就被抓住。
玄庭紅著眼眶看著他:“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黎戎重新坐回來:“我隻是想問問殿下的打算。”
玄庭小拳頭緊緊的捏著:“父皇重病不起,如今我也下落不明,整個朝堂都應該被皇叔給把控了吧?國師如今瘋瘋癲癲,我如今除了等老祖宗來尋我,還能做什麼!?不知黎將軍告訴我,我該如何打算!又能如何打算?”
黎戎挑眉,認真的打量了玄庭一眼。
“殿下可曾想過,太皇太後為何如今還未曾尋來?說起來,殿下出事兒已經兩月有餘了。”
玄庭麵色一白,抿著唇久久不語。
黎戎瞧他神情,恍惚間心中點頭。
聽聞六殿下生性軟弱,黎戎有了猜測之後,一直在觀察這位六殿下到底是何性子。
阿暖給他治療的時候,包括這些時日換藥清創,他都悶著頭一聲不吭。足以見得,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如今看來,頭腦也算是清楚,還懂得蟄伏,在這般年歲,也屬難得。
“殿下,黎戎今日是想要告知殿下,與其等待旁人,依靠旁人,都不及自己強大。殿下應該也知曉,您有且隻有一條可走,一旦失敗,將萬劫不複。”
玄庭定定的瞧著黎戎,抿著唇道:“黎將軍,你覺得,我該如何做?”
他自然曉得,這是黎戎的投誠,但卻也後怕,但凡他表現的愚蠢,想來他便不會和自己多說。
“黎戎明日起會帶著殿下研讀治國策。如今,殿下心中的擔憂,大可先放放。過些時日,罪臣黎戎會送一份大禮給殿下。
玄庭一愣:“黎將軍想要的又是什麼?如今我不過是個已經死了的人,怕是給不了將軍想要的。”
黎戎再次端起湯藥來,送到了玄庭嘴邊兒。
玄庭沒喝,仍舊緊緊的盯著他。
黎戎:“我所求的簡單的很。隻要殿下有朝一日可以為黎家一家免了罪奴身份,便好了。”
玄庭詫異的看著他,好一會兒,點頭,喝了黎戎喂的藥:“姨父所想,亦是我所想。”
白日的事情,他瞧得清楚,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連門都不能出,亦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黎戎將藥喂完,又幫著他掖了掖被子。
而後端著藥碗出了門。
彼時,小寶珠已經洗好了,趴在草席子邊上和薑暖之嘻嘻哈哈的說些什麼,甚是開心的樣子。
平兒扶著草席子,生怕被小妹給推倒了。
黎戎瞧著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曾幾何時,他背負著叛國的罪名,覺得活著都沒什麼意思。若非還有幾個孩子,他甚至想著隨著父親母親一同去了。後來,更是成了站不起來的廢物。
可如今,卻和從前全然不同。
他忽然察覺,自己這條爛命,也有要他守護的東西。或許,這不是他黎戎的結束,才是個開始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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