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極好,銀輝從樹梢透落,斑斑駁駁的披在重錫的身上。
端坐輪椅,仰頭望著明月,眼底幽邃而晦暗。卻在染上月光之際,比月色更清冷。他定定的坐在食為天的後院裡,保持著仰望的姿勢已經很久。
“師兄不覺得累?”素顏緩步上前,端了小板凳坐在他身邊。煞有其事的看了看月空,不解道,“你每天晚上都看月亮,看來看去都這樣,有什麼好看的?”
“月有盈缺,天意難違。”他淡淡的開口,繼而轉頭問,“丞相府那裡如何?”
素顏如釋重負,“還算芙蕖夠聰明,知道來這裡找你。你放心,有我的印鑒,上官老頭回去了。想來有他在,阿靖不會有事。”
重錫點了點頭,“那便好。”
“你為何不自己出去與芙蕖說,反倒教我出麵?”素顏不悅。
“讓你風光一把,不好嗎?”重錫打趣道。
素顏嗤鼻,“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不過事先聲明,下次要利用我的時候,記得提前打招呼。我可不想被帶回去!”
“小氣。”他謾笑兩聲。
“是啊,我自然是小氣,哪兒像人家上官老頭這麼大方。人命不是人命,說殺就殺了。但凡夜裡踏進屋的奴才,不管看沒看見自家小姐的身子,全部滅口,處理得乾乾淨淨。”素顏陰測測的說著。
重錫輕笑不語。
“不若這樣,你教我怎麼用你的玉蠶絲,作為交換如何?”她眸子一亮。
重錫看著她,“怎麼,想做我徒弟?”
他刻意提起徒弟二字,卻讓素顏的麵色一緊,麵色的笑意漸漸褪去。她緩緩垂下頭,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跟前的小石子,“你故意的。”
“還想找他?”重錫輕歎一聲。
素顏乾脆起身,“你不也死追著阿靖不放?”
“我跟你……不一樣。”他輕吐。
“有什麼不一樣?”素顏深吸一口氣,“都死皮賴臉的貼上去,人家倒好,可是連頭也不回。說多了嫌你煩,跟著他覺得更煩。現在跑得連影子都沒有,鬼知道他現在在哪!”
重錫望了望明月,風過鬢發,心頭微涼,“徒弟是你自己收的,怪得了誰?”
素顏不語,頭一回保持緘默,也是頭一回改了聒噪的反駁。
她就那麼定定的坐在他身邊,定定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良久,素顏才緩過神來,“丞相府今夜大開殺戒,你就不擔心嗎?”
重錫一笑,“她不會有事。”
“那所謂的三姨娘呢?”素顏蹙眉。
聞言,重錫一笑,“你猜。”
素顏猜不著,隻能看著重錫轉動車軸,緩緩碾上回廊,漸行漸遠。
三姨娘那麼惡毒,若換做素顏,絕壁要剁碎了她。但上官老頭行事難料,素顏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這件事若是鬨大了,對上官靖羽的閨譽有損,是故上官鳳會悄然處置底下所有知情人,也是情理之中。
*
白芷被鞭笞三十,疼得幾度暈過去。丞相府執行家法的鞭子可不同尋常的鞭子,那鞭子上都是極短極細的倒刺。
三十鞭子下去,不去掉半條命才怪。
何況白芷養尊處優這麼多年,細皮嫩肉的哪裡受得住。
上官鳳下令不許任何人探視,連上官寧靜也跟著被趕出丹桂閣,住在了西廂房。
這讓一慣春風得意的上官寧靜憤怒不已。
西廂房外頭的院子裡,上官梨香戰戰兢兢的縮在樹底下,黑暗中越顯淒楚可憐。她就像受驚的刺蝟,整個人縮成一團,死死靠著樹乾不敢動彈。
上官寧靜一腳踹在她的小腿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不是說隻要我回來我娘就不會有事嗎?敢騙我,敢騙我!活膩歪了你!”
語罷,又是幾腳踹在上官梨香的身上。
上官梨香疼得淚眼汪汪,卻隻能咬唇,不敢哭出來,“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我也是沒辦法……我是好意,沒有惡意……我也不想看見三娘出事,我娘還關著呢,我隻是不想看見你跟我一樣……”
音落,上官寧靜冷了眉目,冷哼兩聲,“諒你也不敢。就算我娘被關著,我還是長公子,我看誰敢動我!”
想了想,他忽然一把揪起上官梨香的衣襟,“你給我起來!”
上官梨香一個不慎,腳下一崴,瞬時朝他撲去。
上官寧靜急忙鬆手躲開,她直接撲在了灌木處,枝椏卡住她的衣襟。上官梨香急於起身,隻聽得“撕拉”一聲響,衣衫直接撕出一個大口子,露出了裡頭白色的褻衣。
見狀,上官寧靜一怔,隨即笑得微恙。
上官梨香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死命扯住碎去的衣衫遮羞,神色慌亂。月光下,兩頰緋紅,越顯迷人。
“看什麼?”她連退幾步,“女兒家都有的東西,你見得還少嗎?”
見上官寧靜步步逼近,上官梨香竟然撲通跪下,泣聲哭道,“寧靜,我是你姐姐,你放過我吧!我娘被關起來,我現在什麼都沒了。”
他蹲下身子,捏起她精致的下顎,“我忽然發現,二姐長得也不賴嘛!聽我娘說,你娘生你的時候,你未足月,保不齊是誰家的野種。”
“不不不,我身是上官家的女兒,死是上官家的鬼。”上官梨香嚇得渾身直哆嗦。
他低眉,剛好能看見她胸前的雪白。
唇,微揚,笑得詭譎。
“不若,讓我驗一驗?”他附在她耳畔低語。
“我是你姐姐。”上官梨香嚇得直哭,“你不是看上了芙蕖嗎,你可以去找她。我看見她今夜急急忙忙的出府,也許爹就是她找回來的。如果不是爹回來了,三娘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上官寧靜麵色一緊,“你說什麼?”
上官梨香淚眼婆娑,“是真的,是真的。我親眼看見她出府了,她是大姐姐身邊的心腹,必然是去替大姐姐辦事。我沒有說假話,我說的是真的。如果不是爹回來,此刻三娘已經成功了!”
聞言,上官寧靜徐徐起身,眼底的光寸寸冰冷,“芙蕖?她敢壞我娘的好事!”
音落,他掉頭就走,恨得咬牙切齒。
身後,上官梨香低頭整理衣衫,不教任何人看清自己臉上的神色。待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緊不慢的拭去臉上的淚水,這才緩步離開西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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