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光明之人，秦縱喃喃說道：“死亡。”
死亡，這個詞秦縱一點都不陌生，他已經目睹了太多的死亡。這其中，有陌生人的，也有他的至親的。有意外，也有他殺，甚至，他的雙手也沾染了亡者的鮮血。隻是不知道，他是否也會在今天見證自己的死亡。
話音剛落，第一隻喪屍已在身前。
血腥之氣衝擊著秦縱的嗅覺神經。
“來吧！”
“我不會死，因為……我還有必須要保護的人！”
秦縱微微屈身，手中匕首握於胸前。
殺氣，漸漸凝聚在他的眸中。
“嘶啊！”幾乎是一瞬間，喪屍終於不再慢吞吞的動作，而且猛地朝秦縱撲了上去，那速度毫不遜色於一個展開攻擊的拳擊手。
雙手揮舞著伸展著抓繞著，攻勢猛烈無比。正常人在這個距離麵對著這樣一個可怖的怪物的攻擊，一定很難幸免。
但是，它終於還是撲了個空。
——秦縱已經閃到了它右側兩米開外了。
事實上，當喪屍張開大嘴撲來的第一時間，秦縱就慌了神，慌了神的結果就是腳不由自主地往自認為安全的位置移動了。
而所謂自認為安全的位置，則又要歸功於他的那種神奇地感覺——時間和空間在一瞬間停滯，仿佛放慢了無數倍的喪屍的動作，在那種狀態下，秦縱幾乎以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的一切，他幾乎以為他正在用傳說中的心眼看著這個世界，但是他的胸膛並沒有被劈開……於是乎，他逃到了兩米之外安全的位置……
“除去逃跑的劣性不說，這小子反應倒是挺快啊……”車裡的李輕寒對秦縱的表現也頗有些意外，“這麼說來的話，前麵麵對進化體的時候也是一樣。”
“難道……”李輕寒忽然眼中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麼。
這幾個功夫，秦縱已經又運用自己那神奇地感覺躲過了三隻喪屍接二連三的攻擊，越是使用那個能力，他越是應付的得心應手。
隻要那感覺不消失，自己將永遠處於不敗地位！
——當然，這是秦縱自己的想法。
但是另一種狀況卻是，秦縱雖然已經可以勉強應付喪屍的攻擊，手中匕首卻遲遲沒有出手，喪屍攻擊失敗可以繼續攻擊，它們的體力可是無限的，但是並沒有鍛煉過的秦縱現在已經有些微微喘氣了。
“嘶啊！”兩隻喪屍朝秦縱兩邊夾擊著撲去。
動態的空間再次凝滯，喪屍如同置身半空中，攻擊的漏洞在秦縱眼中一覽無餘。如果喪屍的致命點是腦袋的話，那麼秦縱可以找到無數足以致喪屍於死地的角度。
“好機會……”秦縱心中一喜，手中匕首立刻收緊。
可是下一秒，他卻依舊不由自主地從喪屍中間逃了出去。
“怎麼又是這樣！”秦縱有些懊惱，他明明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死那些喪屍，但是事到臨頭，卻總是抽身而出，隻是保自己周全，並沒有下殺手。
“但是……”
秦縱又一個閃身，躲過了一隻喪屍的攻擊，但是這次他的動作隱隱已經有所放慢。
“體力有點下降了……”
除此之外，車燈的前方又出現了一隻喪屍的身影，四周的黑暗中動靜也在加大。
……
“這個笨蛋！”
車內，李輕寒陰沉著臉，目睹了車外的一切。
逐漸惡化的形勢當然他也清楚，可是，他卻怎麼也不會下車幫忙的，就算是那個人的希望也罷，在他的眼中，隻有他認可的人才有活下去的意義。而現在的秦縱，顯然不是。
“你能不能去救救他……”
這時，一個孱弱的聲音忽然道。
李輕寒扭過頭，微眯著眼睛看著那個女人，在他的注視下，女人的眸子立刻如受了驚嚇般躲開。
“你說什麼？”
“我說……你能不能救救他，要不然，他會死的……”女人的聲音更小了，不過總算還是說了出來。
“嗬，你有點怕我？”李輕寒嗤笑道，他伸出一隻手，將女人雜亂的披在額前的發推開。露出的，是一張並不顯衰敗的麵容，李輕寒這才注意到，這個女人倒是頗有些姿色，甚至和那個女孩看起來，像姐妹多過於像母女。
手指輕輕撫過嫩滑的臉頰，女人如觸電一般縮到了一旁。
“嗬。”
李輕寒收斂起笑意，恢複了冷淡：
“皮膚很好。”
“額……”女人有點琢磨不清這個喜怒不定的青年。
“你能不能救……”
“彆說了！”
李輕寒打斷了女人的話，淡淡地道：“我救不了他。”
他盯著車前的人，默然道：
“能救他的……隻有他自己。”
女人正疑惑著他話裡的意思。李輕寒忽然拉下了旁邊的車窗，將頭探出去朝正在努力躲避的秦縱喊道：“秦縱，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彆忘了，這個世界，已經崩壞了。”
……
是啊，我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下手的，明明可以輕易地解決這幾隻喪屍的。可是，手中的匕首卻遲遲刺不下去。
我還在害怕著殺了它們的後果嗎？我還在害怕著，傷害彆人嗎？
可是，在現在的情形下，殺了它們並不會有什麼後果，法律道德都已經失去了約束力。更何況——這些東西，並不是人啊！
秦縱一咬牙，下一秒，他與一隻喪屍擦身而過，一道血花濺射在空中，暗色的腥臭飄蕩在空中。
秦縱微有些顫抖地與喪屍拉開距離。
那喪屍身體一個踉蹌，血從它的臉上飆射而出，那是一道四五厘米長的對常人來說極為巨大的傷口。
但，僅此而已。
剛剛秦縱明明可以完全將匕首捅入那喪屍的腦袋，可是，最終卻隻是在它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痕而已。
“該死！下不了手啊！這些東西，為什麼會長著人類的外形？或者說，這些東西就是人類變異的？所以……”
“嘶啊！”
兩隻喪屍從車子的右側尋了過來。
情況變得愈加危及，秦縱麵對的喪屍數量，變成了六隻！
“呼呼……”秦縱卻已經察覺到了手腳的漸漸無力，和呼吸的急促。
恐懼感再次襲上他的心頭。
——在這麼下去，會死的！
在這種慌亂地情緒下，他差點被一隻喪屍撲了個正著，即使千鈞一發躲開了，衣服也已經被它撕去了一大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秦縱麵對著六隻圍攻而來的喪屍，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車裡那個男人，但他的求助的眼色很快撞到了一塊冰冷的鐵板之上。
——李輕寒絕不會出手救自己。秦縱明白了。
六隻喪屍慢慢圍了過來，“嘶啊嘶啊”地吼叫聲回旋於秦縱的耳旁，那聲音混亂而充滿了諷刺，猶如當初被幾個流氓羞辱時旁人的竊竊私語一樣，是對秦縱弱小的回應。
一點熟悉的火焰再次燃起，卻冰冷如斯。
在絕望和絕境之中，秦縱一下子靜了下來。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你，還在企盼誰能救你嗎？”
“你難道忘了那一年多的絕望了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救你。除了你自己。”
“想想看，那時候你也可以用玉石俱焚的方式，但是在許多因素的情況下，你沒有。但是現在，你還在顧慮什麼？”
“你難道，想死在這種地方嗎？”
秦縱渾身一震，隨後，他猛地衝開喪屍的包圍，逃出那死亡陰影。
“我不能，絕不能，死在這裡！！！”
冥冥中，仿佛那聲音正漸漸遠去。
“想想那些賜予你生命的人，想想那些給予你痛苦和仇恨的人……彆忘了，正是這些東西，殺了李叔叔。”
……
秦縱緩緩轉過身來，這一次，他的整個氣勢已經決然不同。
燈光照射不到的邊緣，光與暗在他的身上不停流轉，而黑暗是深邃的，那其中散發著不為人知的罪惡。於是，他就逐漸為那罪惡所吞噬。
置身黑暗與光明之間，猶如天使惡魔加身！
他拿起匕首，立在眼前，寒光映著他同樣寒冷無比的眼睛。
無情的種子在空白的土壤裡冒出尖芽。
“殺！”
一股血雨之風橫掃而過。
……
靜，死一般的靜。
喪屍的嘶啞聲都不曾再響起。或許，它們也感覺到了這裡危險的氣息，早已遠去。
近十具屍骸橫豎不一，癱在地上。腥臭的血液和破裂腦袋流出的**流了一地，路麵都成了一個暗紅色的小泊。
“嗒，嗒……”
靜之中，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秦縱，一步一步地朝著汽車走過去。
他渾身沐浴著血液和**及不知名的碎塊。手中匕首更鈍了，但是沒有人會懷疑它的威力。
他走到了車旁，低下頭，透過車窗看著車裡的人。
車窗緩緩落下，兩雙冰冷的眼睛久久對視。
車裡的女人早縮到了另一頭，她有些驚疑不定，這個青年怎麼會有那樣的劇變。
其實不僅是她，李輕寒也是頗為驚異。
剛才秦縱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他原本隻是想讓秦縱乾掉最開始的三隻喪屍，這對於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來說應該並不會太難，畢竟喪屍的速度還是不如人類，但是看見秦縱的反應速度之後，他對出現的其他喪屍並沒有出手，而是決定繼續觀望。而越觀察他就越心驚，秦縱的反應速度，幾乎已是他見過的普通人中最迅速的了，每每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喪屍的攻擊。而之後發生的無情殺戮，卻又令他的想法有些許變化。
李輕寒眼神複雜的看著麵前的那個人，血液已經模糊了他的麵容，但是他能清楚地看清，那緊皺的眉頭，和掙紮的眼神。
那是不應該在一個十幾歲的人臉上看到的。
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李輕寒第一次這麼想到。
“你……”
李輕寒話未說完，隻聽“哇！……”地一聲，秦縱已經扶著車子狂吐起來。
“給我哇嗚……一張紙嘔……”
“額……”李輕寒麵無表情地丟出一遝紙，車外那人繼續翻山倒海般嘔吐著。
關上車窗，李輕寒有些失語地打開了音樂，一首《晴天》響了起來，把外麵惡心的嘔吐聲和氣味擋在車外。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童年的蕩秋千……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著，好想再問一遍，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一隻血手拍到車窗上，一個虛弱地聲音道：
“放大點……聲音嘔……”
“額……”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悠揚的歌聲在空曠的黑暗之中一遍遍回蕩著，所有陰霾漸漸都消散了。
雖然那個嘔吐的聲音還沒停下來……
“嗬。”
李輕寒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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