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幽府是我的家

2015-11-28 作者: 紫瓊兒
第170章 :幽府是我的家

孩子不能白白死掉……

不能白白死掉……

風挽裳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全都是孩子死掉的殘酷事實。

孩子,她和他的孩子死了

她沒保護好他們的孩子魍。

她要活著等他回來嗎?

等他回來了,她該如何跟他說,如何告訴他,他們的孩子……死了?

“挽挽,你乖乖的,聽話好嗎?”蕭璟棠在門口耐心柔聲地勸她,然後示意大夫和婦人試著靠近她檎。

風挽裳低頭看著自己用手護著的小腹,一顆顆淚珠落下。

對不起,娘沒有保護好你,娘也想陪你一起墜入黑暗的。

可是,娘要等你爹回來,至少,要確定他安然無恙了。

想通了,終於狠心做了決定,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抬頭,堅強地對那大夫說,“動手吧。”

大夫和前來幫忙的婦人差點就歡天喜地了。

“挽挽,我就在門外,彆怕。”蕭璟棠安撫她,然後對大夫微微點頭。

門簾放下,他就這般撐著腳傷在外邊焦心地等待著,做著無形的守護。

風挽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淚水自眼角滑落。

原來,這淚,還是流不儘。

很快,門簾又被撩開,一股藥味傳來,婦人扶起她,讓她把藥喝了,大夫又給她一顆可以麻痹疼痛的藥,她拒絕。

她要清醒地感受孩子離開的痛,是她對不起孩子,若是這點痛都無法承受,孩子離開她也是應該的。

取出腹中的死胎其實也跟小產沒什麼兩樣,大夫說,好在才兩個多月大,若是再大些,要流掉胎兒,對母體傷害很大,嚴重些的可能會導致喪命。

喝下藥後,需要一定的時辰發作,對她來說,每一刻都是煎熬,就像在淩遲著她的心。

等待,是如此漫長,她的心在承受著可怕的折磨。

終於,一炷香過去,她開始感覺到小腹抽痛,那是孩子要離開身體的前兆。

她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雙手用力攥著下麵的床單,因為疼痛,也因為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突然,這時候,外邊響起異樣的聲音。

她因為疼痛,注意力已經無法集中。

“夫人……”

外麵好像傳來皎月的呼喊,很焦急。

“皎月……”她虛弱地回應。

“唔……”皎月好像發出痛苦的呻吟,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

可是,等她想再仔細聽,再也沒聽到了。

也許,是她痛得產生了幻覺。

!應該是幻覺,不然她怎會好像聽到兵器交接的聲音?就好像在戰場上廝殺般。

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老人、女人、小孩的哭喊聲……

“撐著些,馬上就好了。”屋裡,響起大夫的話,很清晰,清晰到讓她從昏沉中驚醒過來。

“鏘!鏘!鏘!”

是刀劍的聲音!

不是幻覺!

外麵真的發生了激烈的打鬥!

“皎月……”想起自己方才聽到的聲音,風挽裳擔心地急於出去看個究竟。

大夫嚇得趕緊按住她,“小夫人,使不得啊,胎兒還未完全乾淨,您待著彆動啊!”

“放開我,讓我出去看看!”她的聲音已經很虛弱,有氣無力,臉色也蒼白得嚇人。

外麵的打鬥很激烈,皎月一個人擋不住,蕭璟棠也殘了雙腿,根本應付不來的。

她已經連累他後半生極有可能都無法行走了,若是再讓他為了保護自己再付出什麼,她都不知道還有何顏麵再活下去。

還有皎月,她還期待著能看到將來更好的天都,她也不能出事。

“小夫人,你這樣是會造成血崩的啊!”大夫用力按住她,邊迅速從身上摸出迷香,擰開瓶蓋,放到她鼻子前讓她嗅。

風挽裳一個猝不及防,一個輕輕的呼吸後,她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雙眼緩緩闔上,緩緩地,徹底陷入黑暗中,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她身上已經料理妥當,到處都是血腥味。

屋裡,除了她,沒有彆人。

她很虛弱,虛弱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抬手,撫上小腹,明明沒有顯懷,可是再撫上去,隻覺得很明顯地空了,沒了,真的徹底失去了,一條生命就這樣從她的身子裡離開了。

又是淚流不止,祭奠著她剛剛死去的孩子。

想起自己昏倒前所聽到的聲音,再看向門口,那張花藍色的門簾上飛濺著觸目驚心的血漬。

風吹來,微微拂動門簾,帶來死亡的氣息。

外麵,靜如死灰,她心裡頭發慌,“皎月……”

聲音太過虛弱,外頭的讓根本聽不見。

她強撐著身子,緩緩坐起來,很艱難,很艱難地下榻,穿上鞋子都要費好大,好大的勁,然後,一路扶著桌子,扶著一切所能扶的東西往外走去。

好不容易,她終於走到門口,停了好一會兒,看著濺著血的門簾,好久,好久,才鼓起勇氣去掀開。

然而,還沒等她掀開,一隻血手已經從下麵伸了進來,她嚇得趕緊靠在一邊的門牆上,小腹,還在痛

“挽挽……”

是蕭璟棠的聲音,有氣無力,似是垂死掙紮。

她趕緊伸手去掀開門簾,眼前的畫麵讓她呆住,仿佛看到了一輩子的惡夢。

血,到處都是血。

到處都是屍首,老人,小孩,都不放過。

她還記得這些人,昨日還在院子裡其樂融融的,還那麼好心地勸她想開些,還給她送鮮魚湯喝,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們竟都已經……

“挽挽,緝異司的人來過了。”蕭璟棠說。

她僵硬地低頭看去,就見他的臉上都是血漬,雙腿也滿是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彆人的。

他就趴在地上,趴在門口,從地上的血跡來看,好像一直在這裡用性命阻止敵人進屋,所以,他的雙腿……是被踩踏的嗎?

然後,她在另一邊看到了皎月!

皎月就倒在那堆漁網上,一動不動,風吹起她的發,好淒涼。

“皎月!”她按著隱隱作痛的小腹,用儘所有力氣邁出門檻,踉蹌地撲過去,抬手,顫抖地不敢碰她,“皎月,皎月……”

可是,無論她怎麼喊,皎月都沒反應,她驚慌地搖她,“皎月,你應應我……應應我啊,皎月……”

最後,悲痛欲絕地趴在她身上,“皎月,你應應我可好?連你也丟下我了嗎?我不準,我不準啊!”

風,一陣陣地吹來,吹來一陣陣的血腥味,她怎麼也喊不醒皎月,怎麼也喊不醒。

皎月是被人直接鎖喉而死的,就連她的手指甲裡都是敵人的衣物碎屑,似乎直到斷氣了都還想著保護她。

“皎月,你這麼忠心做什麼!你心裡留有一點點仇恨多好,也許,那一絲絲仇恨會讓你不那麼拚命的。”

這一刻,她真的希望皎月恨的,如果仇恨能讓她沒那麼忠心的話,她真的寧願她恨。

“挽挽,對不起……”在那邊的蕭璟棠痛苦地捶地,恨自己無能。

“不,不是你對不起,是我,是我對不起皎月,是我對不起這裡死的所有人。”風挽裳看著死了一地的漁民,看著死了都不瞑目的皎月,再一次顫抖地伸出手去為她合上眼睛,“皎月,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拖累了你……”

皎月,昨夜才跟她說她的身世,才跟她說想要看到更好的明日。

而今,她卻死了,她的明日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風挽裳再也承受不住,仰天,崩潰地大喊大叫,“啊!!”

然後,她看到有什麼正緩緩從體內流出,她低頭一看,看著那些暗紅染紅了衣裳,她笑了,瘋癲般地笑。

“挽挽!”蕭璟棠大驚,朝她爬過去。

可是,她已經倒下了,倒在自己的血泊裡

“挽挽……挽挽,你撐著點!”蕭璟棠越是著急爬向她,越是爬不過去。

這時,一陣人馬趕來,就像及時雨般地出現。

“少爺!”

是蕭府的總管孫一凡。

他從馬上下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更不敢相信他家少爺會那般狼狽地在地上爬行。

“快!救她!”蕭璟棠指著已經昏倒在地的風挽裳,幾乎是用吼的。

孫一凡趕緊讓身後的人上前救人,自個上去扶起主子,“少爺,您的腿……”

“彆廢話!趕快讓人救她!”蕭璟棠完全不顧自己已經徹底沒救了的雙腿,隻一心記掛著風挽裳,本能地想跟上去,卻忘了自己的腿無法行走了,在跌倒以前,孫一凡及時伸手扶住他,再讓一人過來,一同攙他過去。

馬車迅速駛離漁村,留下一部分人善後。

原本平靜安逸的漁村,一下子屍骸遍地,永遠的,安靜了。

漁村的那場悲傷,即使過了一個月風挽裳也忘不掉,不,應該說,一輩子都忘不掉。

她再一次醒來是在蕭府,在她曾經住了八年的屋子裡醒來。

醒來,已經是十日後,之後,她被逼著一直在屋裡養身子。

因為大夫說,她小產後又悲傷過度,導致險些發生血崩,身子一定得好好調養,否則將來不止身子遭罪,可能再也無法懷上孩子。

這一個月裡,發生了好多、好多事。

蕭璟棠的雙腿徹底殘了,此生都再也無法行走,若非對他的那一份愧疚,若非他的苦苦哀求,她不會留下來養身子。

醒來後的那些夜裡,每一次閉上雙眼,都是皎月死不瞑目的畫麵,都是滿地屍骸的畫麵,就像一個惡夢一樣,永遠也醒不來。

聽說,當時是蕭璟棠拚死擋在門口,鐘子騫才放棄殺她的,但是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而大夫也被殺死了。

而今,她能活著,是蕭璟棠一雙腿,以及很多條生命換來的,包括皎月!

她身上背著很多條生命,就算不想活,也得為他們活著!

蕭璟棠因為還掛著駙馬之銜,回到天都後,鐘子騫也不敢再對他怎麼樣了,既然在漁村已經放過她了,自然,也不會覺得她再有任何威脅。

“挽裳,少爺又不喝藥了,你能跟我過去看看嗎?”孫一凡匆匆來找她。

站在窗前看著外邊蝴蝶飛舞出神的風挽裳,淡淡回過身去,本想拒絕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同他前往。

這一個月,變的還有蕭璟棠的性子,變得頹廢,脾氣很差,完全顛覆了之前的沉穩。

而她,從住進蕭府的那一日起,就已是謠言四起

來到蕭璟棠住的地方蕭府的主樓,原本喜愛敞亮的他,此刻,屋子的門窗全都用黑布遮住,不讓一絲光滲入。

黑暗的屋裡,彌漫著濃濃的酒味,地上到處都被摔得一片狼藉,也沒有點燈,稍一不小心就可以叫人跌倒。

她很熟悉地找到了燭台,上前把燭火點亮,畢竟也是來往八年的地方,再如何陌生也還是會記得。

“誰讓你們點……挽挽?”燭光亮起,照亮屋子,也照出那張臉,坐在地上喝酒的蕭璟棠看到是她,連忙收斂態度,看向她,“你怎麼來了?”

風挽裳看著一地的酒壇子,再看向他不修邊幅的臉,上次,他去看她的時候,是她醒來後不配合調理身子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還很振作。

她走過去。

“你彆過來!”還沒等她走近,蕭璟棠忽然大聲喝止,連忙將手裡的酒壇子挪開老遠,也把周邊的那些都能挪多遠就挪多遠,對她說,“你一沾酒就昏,我不想再看到你昏了,再也不想。”

血從她身子裡緩緩流淌出來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有多慌。

風挽裳看在眼裡,卻也沒流露出什麼,隻是站在那裡,淡淡地說,“你上次來見我的時候是如何跟我說的?而今,你又在做什麼?你讓我好好活著,你呢?你在這裡自哀自憐,自我放棄是嗎?”

蕭璟棠羞慚地低頭,“挽挽,勸彆人容易,自己做起來很難,我終於體會到奶奶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了。”

“……對不起。”風挽裳愧疚地道歉,她沒有資格去責罵他,真的沒有。

是因為她,他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不,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不後悔,真的,我不後悔。”蕭璟棠看向她,輕輕一笑,“也許,這就是上蒼安排的,我當初負了你,而今,用一雙腿來還。”

“都過去了,沒什麼負不負,還不還的;你為救我喪失雙腿能力是事實,你希望我怎麼做?”風挽裳直接問。

蕭璟棠表情錯愕,深深地看著她,帶著一絲渴望,“倘若,倘若……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呢?”

風挽裳定定地看向他,眼裡毫無波瀾,很淡,很涼。

良久,她搖頭,“我活著,是為等他回來。”

“萬一,他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呢?”蕭璟棠傷心地問,心,好像被砸空了好大一個洞。

“那我就等一輩子,等到老,等到死,至少還有一個念想支撐著我活下去。”風挽裳堅定地說。

蕭璟棠沉吟半響,故作輕鬆地笑道,“我隻是想試試你的反應,看來,與我想象的不差。”

笑容背後很苦澀。

風挽裳隻是牽強地扯了扯唇,“那你真正的要求呢?”

隻要她能做的她都願意去做,隻要他願意振作起來,當然,除了她的心換人住

蕭璟棠看著她,考慮了很久,才說,“我們重歸於好,可好?”

“……”風挽裳不語。

他笑,“放心,重歸於好不是過去的那種我的瘋狂我的好,而是,不要再當陌生人,也不要再彼此對立。我們,當家人可好?”

“這樣子你就能振作了嗎?好!我們當家人!”即使心裡排斥,但這是她欠他的。

蕭璟棠笑著點點頭,眼裡卻是黯然的。

因為不想再那麼陌生,想要看得到她,想要靠近她,所以,即使是強求來的,他也要。

至少,還能是家人。

“來人。”他朝外喊。

孫一凡立即進來,帶了個家丁,上前一同把他架到凳子上坐好。

“我待會要出府,回幽府看看。”風挽裳忽然說。

這些日子,她也向府裡人打聽有關幽府的事,但是大多都是含糊其辭,不清楚,不明白,她一直都放心不下。

本來就打算今天離開蕭府,回幽府的,那裡才是她的家。正愁著如何開這個口,正好孫一凡找上門來了。

蕭璟棠愕然,有些擔心,“你的身子,好了嗎?”

“嗯,已經無礙了。”風挽裳淡淡地回答,一下子經曆那麼多後,她已經不再是那麼淡然溫柔,轉而,變得有些冷漠,也變得寡言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嗯,回去看看也好。”蕭璟棠失落地點點頭。

風挽裳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開,走出門前,停下腳步,有些猶豫地說,“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你……好好休養。”

蕭璟棠臉色刷白地看向她,“你這話……是何意思?”

她要一去不回了嗎?

“幽府,是我的家。”風挽裳不敢回頭,怕看到他受傷的神色。

雖然,是她對不起他,但她隻能選擇自私。

“那裡,已經很危險,沒有九千歲的幽府,不安全。”他還在試圖勸她。

風挽裳微微勾唇,“所以,我回去等他回來,就算沒有他,那裡還是家。”

蕭璟棠沉默,他的挽挽又固執了,而且固執起來沒人勸得了她。

好半響,他才勉強擠出笑容,“孫一凡,送挽挽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回去。”風挽裳拒絕。

“我堅持。”蕭璟棠強硬地說,他不放心她。

“……好。”無奈,風挽裳隻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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