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2016-03-16 作者: 月斜影清
第110章

她和朱弦曾商議,由朱弦上書朝廷,廣為接納各大被驅逐的流民,逐漸北伐,其中已經詳細到了具體的開荒屯田如何安置的份上,可是,奏折一入朝廷,卻沒有絲毫回音。

蘇俊叛亂後一段時間,朱濤曾再掌朝權,但是,太後的胞兄李亮很快從外地返回朝廷,在李太後的支持下,再度受到重用,李亮升至司空太傅,大權在握,又重新啟用了新的一撥臣僚。而何曾這次卻不賣李亮的帳了,******的派係爭端越來越激烈。

朱濤處於鬥爭的漩渦裡,抽身不得,隻好又回複到原來的無為而治,以中庸的姿態麵對。所以,朱弦北伐的奏章一入朝中,就如石沉大海。

久無回音,藍熙之十分著急,終於有一天親自跑去豫州府找朱弦。

朱弦知她必定是為開關接納流民和北伐一事而來,搖頭道:“藍熙之,我還沒收到任何回音,北伐暫且不提,就是開關接納流民也不被允許。”

“怎麼會這樣?你父親也一點不支持?”

“我很了解我父親,他現在的理想是保持現狀,能夠讓朝廷穩穩偏安江南,無為而治就可以了。至於北伐,他向來是不熱心的。以前我叔叔……就是朱敦,也提過北伐,他一直不支持的……”

朱敦雖然野心勃勃,但不失為傑出的將領,當初朝廷最重要的軍事權臣的主張尚且得不到支持,何況現在。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隻能小範圍的開關接納流民,發展經濟。先防禦為主,北伐的事情再做打算。”

“好吧。我先回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唉,可惜寧鎮塢堡太小了,我想做些什麼也做不到。”

朱弦見她那樣的認真、那樣的急迫,微笑起來:“藍熙之,你比朝中許多大臣都稱職得多。”

藍熙之眼睛一瞪:“你在諷刺我?哼,要是我能做豫州刺史,未必就比你差。”

“我怎麼會諷刺你?我相信你要做了刺史,決不比我差的,嗬嗬。”

“朱弦,你咋變得謙虛了?”

“我以前從來沒有和女子打過交道,認識的女子都是嬌滴滴的養在深閨裡,最初,我也覺得你不過是隻會書畫而已,沒什麼了不起。後來,有一次我悄悄去寒山寺看了那幅維摩潔的壁畫,才發現,隻會書畫也會很了不起……”

“你居然去看了壁畫?”

朱弦見她一副吃驚不已的樣子,麵上一紅,瞪她道:“我隻是想去看看,你盛名之下是不是其實難符……”

藍熙之笑了起來:“說到書畫,我可是好久沒動過筆了,可真要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了……”她隨手拿起朱弦案桌上的一張紙看看,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嗬,朱弦,我發現你寫的隸書很漂亮,簡直幾乎要超過我了……”

“什麼叫幾乎要超過你?我本來就超過你了。我小時候下過苦功,幾乎寫黑了家裡的一池清水。”

“我還以為你隻喜歡武功呢!”

“我是文武全才,嘿嘿,所以說,你不了解彆人就不能輕易下結論。”

“嘿,你還不是一樣。”

“我怎麼了?我至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多得多。”

“哼,沒發現!”

“藍熙之,你擅長草書行書,因為你個性張狂,但是你的隸書就要稍稍次一些了……”

“哦,這是我的秘密,你怎麼知道?”

“但是,你的小楷比草書還要好,不拘成法,古雅有餘,可謂極品……”

“我真是吃驚,朱弦,你這武夫咋看得出來?”

朱弦想起自己那次去藏書樓向她辭彆時看她題寫在蕭卷畫像上的《行行重行行》,他不太喜繪畫卻精通書法,那樣的神品,過目之下,怎能忘記?

“我最後一次去藏書樓看你時,看見你畫上的題詞,後來又見過你寫封題時的幾種字體……”

“哦,是這樣啊。”

藍熙之忽然對他有點刮目相看的感覺,又看看手中這幅朱弦的親筆:“朱弦,等我空了一定好好練習隸書,要超過你。”

“哈,藍熙之,你可真是貪心,為什麼樣樣都要超過我?”

“因為你打仗比我厲害,所以,我至少得在其他方麵超過你。而且你以前那麼可惡地譏諷我的。”

“唉,你這妖女,說你小氣你還不相信。”

“哼,我就是小氣,你能如何?嘿嘿,我一直懷恨在心的,你得當心點,我走了。”

“你路上要小心,藍熙之。”

“朱弦,我發現你越來越羅唆,跟個太婆似的。”

朱弦怒瞪她一眼,長睫毛垂下去又飛快地掀上來,藍熙之看著他有趣的模樣,大笑著往自己的大黃馬走去,現在還不太晚,加快速度的話,天黑前就能趕回塢堡。

藍熙之已經上馬,大黃馬的鬃毛威風凜凜的抖動著,朱弦看她嬌小的背影颯爽地消失在前方,心裡忽然模模糊糊地浮現起一幅美麗的畫麵:沒有戰爭,也沒有硝煙,甚至可以不是烏衣巷那種繁華與富貴,哪怕隻是小橋流水,荒村野外,她在那裡專注的畫畫,自己在旁邊給她題寫……

眼前不知怎地又閃過蕭卷的麵孔,他心裡一震,一股羞愧湧上心頭,立即強自壓下了那種可怕的念頭,轉身回到屋子裡,埋頭到了大堆厚厚的卷宗裡麵,希望用繁忙來遺忘這種不仁不義的想法……

這天,藍熙之和幾十名塢堡士卒外出視察,行了百餘裡,到傍晚才發現一個小鎮。

眾人口渴想進去喝口水,進去才發現鎮上已經十室九空,少量的居民早已各自關門閉戶。這裡也剛剛經曆了胡族的一場洗劫,雖然人未死絕,但是稍有抵抗者也被殺傷殺死不少。

街上到處散落著死難百姓的枯骨。藍熙之即刻下令士兵們收斂骸骨,給與安葬,又敲開旁邊唯一的一家小店鋪,買了一碗水酒灑下祭奠。

一些悄悄從門縫裡張望的居民,見這夥人馬居然在鎮口的荒地上收斂屍骨給與安葬,無不又驚又喜。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一個老者先打開門,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老者鬢發斑白,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各位兵爺是?”

藍熙之上前一步,微笑道:“我們是寧鎮塢堡的南朝軍隊,豫州刺史朱大人屬下。”

老者又驚又喜:“你們是朱大人的部下?近聞朱大人勵精圖治,屯墾開荒,接納百姓,又打了很多勝仗,我們都期盼著他北伐成功呢。這些年,我們遭到胡人屠殺,族中親眷幾快死光,我們以為南朝已經拋棄了他的子民……”

老人說到傷情處,已經老淚縱橫,藍熙之想起眾多剛剛掩埋的枯骨,心裡難受,大聲道,“老人家,南朝已經在籌劃北伐,朱大人一直都在努力,你們放心吧。”

“若能等到朱大人北伐成功,驅除胡虜,造福子孫,老朽死將何恨?”

藍熙之心裡一陣激動,猛力點了點頭:“老人家,我們一定儘最大的努力。如果這裡呆不下去,你們可以率眾去寧鎮塢堡,那裡還有廣大的荒田可以開墾。”

老人驚喜交集卻又有點疑惑,似乎在想,這位姑娘能做主麼?

孫休看出他的疑惑,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您放心,這位是我們寧鎮塢堡的堡主,她既然說你們可以去就一定可以去。”

老人大喜就要拜下去:“多謝堡主!”

藍熙之立刻伸手穩穩地扶起了他:“老人家不必多禮。”

老人喜形於色地放開了嗓子,顫巍巍地道:“各位鄉鄰們快出來,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去投奔寧鎮塢堡了……”

早已偷偷觀望多時的一道道門窗陸續打開,眾人蜂擁著圍了上來。藍熙之看看,整個小鎮已經不足一百人,一張張臉上都是惶恐和期待的表情。

她心裡一酸,大聲道:“你們可以好好收拾行禮,我派塢堡士兵留下來護送你們。”

眾人一起跪了下去:“多謝堡主!”

藍熙之趕緊伸手扶起為首的老人:“老人家快快請起,各位也不必多禮,以後到了塢堡,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氣。”

眾人站起身,歡天喜地的連夜收拾行禮去了。

經過這些年胡人的統治,每戶人家幾乎都是赤貧。不僅如此,為了防止統治之下的“趙人”反抗,趙國軍隊將每家每戶的所有鐵器包括耕地的犁頭和菜刀都強行搜刮一空。這個小鎮隻是比鄰趙國,還不是趙國屬下,但是由於南朝的腐敗,無力庇護,也經常受到趙國軍隊的騷擾,處境和趙國治下的“趙人”根本沒有什麼差彆。

這些人也沒什麼多餘的東西好收拾,除了一些粗笨的家夥外,這一鎮一族的人搬遷上路,竟然沒有多少東西可以帶走。大夥正要準備上路,門口護衛的士兵忽然大喊一聲:“胡族來襲了……”

小鎮居民都是手無寸鐵,每次胡族來襲,基本上都是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現在聽得胡族又來了,男女老少立刻嚇得瑟縮成一團。

藍熙之鎮定道:“大家不要慌亂,孫休,我們將隊伍分成兩隊,你率一隊人馬護衛著他們先走,我率一隊斷後,馬上行動!”

“是!”

孫休率人抄了一條側路先行,藍熙之率領的小部分人馬立刻迎上了前來襲擊的胡族。這隊人馬不過幾十人,並非正規軍隊,而是附近的平民,每人手裡拿的不過是尋常的砍刀,就是他們平常打獵劈柴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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