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朱弦的背影消失在這條小徑的儘頭,石良玉才轉過身,忽然一陣狂奔。
藍熙之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人風一般衝到了自己麵前,扶住自己的雙肩,聲音裡是難以掩飾的狂喜:“熙之,熙之……”
“你怎麼啦,水果男?”
心裡的狂喜和激動要突破胸腔找到一個發泄的地方,他大聲道:“熙之,你做出了選擇,是你自己做出了選擇……我很開心啊,我太開心了……”
藍熙之見他如瘋魔一般,嚇了一跳,有氣無力地道:“你開心啥呢!?”
傍晚,藍熙之勉強喝了半碗參湯,卻又嘔出一大口血。石良玉扶她回到房間,看她躺下,睡著了,輕輕帶上門,直奔藥膳間而去。葛洪和幾名禦醫都在那裡,瓦罐裡,葛洪親自配置,親自熬製的藥快要煎好了。
石良玉先摒退了幾名禦醫和藥膳間的閒雜人等,隻留下了葛洪。
葛洪有些不安:“陛下,這藥真要給她服下去?”
石良玉堅定地點點頭。
“可是,她願意麼?”
“她並不知道這是什麼藥,你也不能告訴她。”
“可是,先帝……”
石良玉的目光變得十分淩厲:“先帝也是希望她活下去的吧?再說,她現在已經是朕的皇後了!朕這樣做,沒什麼不對吧?”
葛洪第一次見他如此淩厲的目光,他不再如往常那樣平易近人的說“我”,而是稱“朕”了。他也不再是以故舊的商量的語氣,而是君王的強製的命令。
葛洪不敢多說,小心翼翼道:“好,這藥份量是逐日加深的,要三天後才會見效。貧道怕藥的份量重了,她的身子經受不起,反倒起副作用。”
“能早點見效自然更好,不過一切要以保證她的身子為前提。”
“遵命。”
清晨,石良玉親自端了藥進來,放在旁邊的桌幾上,涼得恰到好處。
今日有難得的一點陽光,石良玉將她抱到外麵避風的花房裡,讓她在陽光下閉目養神。過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看石良玉一眼,黯淡的眼神充滿了笑意:“你今天這麼早就退朝,不去處理事情了?”
“事情都處理完了。”
他端起藥碗,放到她唇邊:“這是葛洪開的藥,很有效的,你喝吧。”
藍熙之看著這碗褐色的藥汁,跟其他的藥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區彆。她想起幾年前,在讀書台的時候,葛洪的《抱樸子》和他的采陽補陰的養生術,想起蕭卷,微微有些失神。
這些天,她老是覺得蕭卷的麵孔越來越清晰,仿佛就隨時跟在自己身邊,要將自己帶走,帶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地方,就如自己曾多次夢見的那種開滿綠色絲綢一般花朵的山穀,或者結滿碗口般大小的紅色鮮美的水果的天堂……
石良玉見她失神,柔聲道:“熙之,喝了藥吧。”
她回過神來,微笑道:“不知怎地,這些天,我老是覺得蕭卷就在我身邊。”
石良玉見她笑得那樣開心,心裡疼痛,柔聲道:“這藥是葛洪特製的秘方,很有效的……”
“葛洪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嗬嗬。”
“是啊。他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連續服用了三天葛洪開的那種密製的藥後,藍熙之的精神慢慢好了一些,手腳也慢慢有力了一些,三天下來,她甚至隻吐了一次血,還每天都吃了點東西,也沒有嘔吐。
石良玉欣喜地看著她的這些變化,每天都早早退朝,陪著她,儘量找許多開心的東西讓她心情愉快。
到第三天傍晚,早早吃了晚飯,藍熙之覺得渾身有些燥熱不安起來。
石良玉一直陪伴著她,陪她一起看看畫,談說一些奇聞軼事,見她忽然變得有些急躁,慢慢地,額頭也滲出汗珠來。
他知道,這是葛洪的藥起了作用,他的份量是逐日加大,前兩天還沒有什麼,到第三天,終於慢慢發作了。
她已經隻穿著薄薄的一件繡衣了,卻依舊覺得口乾舌燥,渾身燥熱難當,慢慢地,額頭上,渾身上下都有了汗水。
石良玉見她的頭發都已經汗濕了,心裡很是不舍,輕輕抱起她,柔聲道:“熙之,去沐浴一下吧。”
她已經燥熱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一挨到那個寬厚的胸膛,就忍不住輕輕貼在他胸膛上磨蹭起來,怎麼也舍不得離開。
他見她那樣的舉動,又見她紅彤彤的麵頰,自己心裡也覺得有些發燒,抱了她就往浴池裡走去。
這個浴台,藍熙之上次來時就曾經用過。石良玉當初選擇了這個宅院作為自己和她的寢宮,但是,自她走後,石良玉也沒心情獨自住在這裡,搬去了書房外的院落,加上忙於戰爭,就一直塵封著,直到她前些日子再次來到這個院落,又才重新打開,清理布置乾淨。
冬天,熱的水從隔壁燒紅的銅塊裡浸入,熱氣騰騰,又恰到好處。浴台周圍擺著各種盛開的罕見的花卉和綠森森的水竹、矮鬆。而旁邊的寬大的石床上,鋪著柔軟絲被,整個浴台完全溫暖如春。
他抱著她走向水邊。
她腦子裡明知不對,可是,心裡卻偏偏無法阻止,不但不想阻止,心裡還有種非常迫切的渴望,希望快快除掉這一切的束縛,要投奔到水裡的清涼世界。
她心裡慌亂,閉上眼睛不敢麵對他火熱的目光,他卻無限歡喜地笑起來,輕輕將她放在溫暖的水裡。
火熱的身子一接觸水,立刻覺得一陣舒適。她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完全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束縛,笑著叫了一聲“熙之”,就跳到了水裡……
那麼溫暖的水都沒有他的懷裡溫暖。
她眼神裡那樣熱切的光彩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可是,因為害怕,她的身子依舊微微發抖。心裡的感動和愛憐一起滿滿的湧上胸口:“熙之,不要怕……是我,是一輩子都會愛你照顧你的水果……”
“嗯……”
“熙之,你是我的妻子,你知道不?我們早已拜堂成親了……”
“嗯?”
心裡有一瞬間的清醒。
他在她的迷離眼神裡輕輕呼喚:“熙之,熙之……”
她也輕輕回應他:“嗯……水果……”
此時此刻,這聲“水果”聽在耳裡,真是難以形容的仙音妙樂,她在最意亂情迷的時候,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她似乎已經記住是自己的妻子了,她的身體和她的心靈都真正接受了自己……
心願終於在這一刻達成!
夜已深去,在頂端的狂潮繾倦裡,他抱住自己身上這具嬌小柔弱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道:“熙之,我是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後,我不是皇帝時,你就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你分開了!”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已經疲倦得迷迷糊糊要睡著了,聽他一遍一遍叫自己的名字,眼睛也睜不開,隻呢喃道:“我好困啊……”
“熙之,睡吧,好好休息,這樣身子才會早日好起來。”
“嗯。”
清晨的陽光從頭頂的亮瓦上灑下來,灑在周圍花木森森的石台上,絲被的錦繡在陽光下微微閃著柔潤的光彩。
石良玉睜開眼睛,懷裡的人兒側了一下身子,嘴裡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麼,臉上掛著淡淡的非常平靜的笑容,不知是在做什麼好夢。
他伸手輕輕摸摸她的麵頰,心靈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溫馨,
他草草登基,他的皇後一直不在身邊,出於籠絡權臣象征性地封了那些妃嬪,他卻從未進過任何人的房間。除了因為從未消停的戰爭,還因和馮太後、胡皇後的相處帶來的對女子身體那種微微的恐懼,所以,他已經許久沒有任何女人了。
她睜開眼睛,清晨的陽光,那樣紅豔青綠的花木,擁抱著自己的強健的臂彎,她有些清醒過來,待細細看清楚身邊那張俊秀而英武的麵孔,忽然大大地驚惶起來,身子微微蜷縮,想要從他的懷抱裡逃離出去。
她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恐慌落入他的眼裡,他微笑著用力一點兒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她的嬌小的身子、突出的肩胛骨如此鮮活地切合在他的胸口,仿佛她不是單獨的另外一個,而是天生就這樣長在自己的身體上,是自己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看看自己懷裡那張濕漉漉的臉,她忽然睜開眼睛,那麼明亮溫柔地看他一眼。
這樣溫柔的一眼,比剛剛過去的激情更加令人震撼,他心裡忽然覺得有一種東西滿滿的充盈,幸福、溫暖、刻骨的柔情繾倦,他有些失神,心想,自己一定要努力保護住這些彌足珍貴的東西。
他笑了起來,將她抱出水麵,用錦帕將她的身子擦得乾乾淨淨,又將她的頭發擦乾,輕輕將她放在石床上,拿了一件舒適而柔美的袍子給她穿在身上。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一直軟軟的依偎在他胸前,意識雖然清醒了許多,可是四肢還是綿軟無力。
然後,他也拿了一件寬大的袍子穿在身上,微笑道:“熙之,餓了吧?”
她坐在石床上,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笑著摸摸她的頭發,轉身走到浴池的門邊打開門,門口,宮女們已經準備好了一桌早點。
他揮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己將這桌早點拿了進來,擺放在浴池左邊的另外一張玉桌上,又關上門,才走到石床邊,將她輕輕抱到玉桌邊坐下。
玉桌邊是兩盆很高大茂盛的開紅色花朵的不知名的植物。藍熙之細看幾眼,心想,它能夠開花,是不是因為處於這樣溫暖的池水邊的關係?
石良玉看她那樣專注地看那兩盆花,笑道:“熙之,你要喜歡,我以後擺一盆在寢宮裡。”
她搖搖頭,端了他盛在自己麵前的碗,可是,手也是軟的,端碗似乎都在發抖,隻好放在桌子上,低下頭,慢慢喝了一口十分可口的清粥。
他見她完全沒有恢複過來,那一點點的力氣也用不上,心裡十分心疼,一隻手將她的肩頭輕輕扶住:“熙之,我喂你……”
她搖搖頭,仍舊慢慢喝著自己碗裡的粥。
他見她不答應,也不勉強她,隻是將她喜歡的小菜挑到她旁邊的空碗裡,柔聲道:“熙之,你多吃一點,這樣,身子才會好得快。”
她低下頭默默地吃飯,吃完了,石良玉又遞過來一小碗溫熱的藥:“熙之,喝了這個……”
她記起自己這些天正是因為喝了這種藥,才變得如此的失控,驚慌起來,似乎要儘力躲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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