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操勞

2016-03-28 作者: 月斜影清
第126章 操勞

石良玉已經見識了這種藥效的作用,怎能允許半途而廢?他抱住她的肩膀,自己含了一大口藥就往她的唇裡灌去。她無力躲避,隻得在他的一次一次的親吻裡,將滿滿的一小碗藥汁全部喝了下去。

小玉碗已經變得空空如也,他鬆了口氣:“嗬,熙之,現在好了,這藥對你的身子很有效的,一定要服下去。”

他又倒了芬芳的漱口水讓她漱漱口,自己也漱了口,才將她抱到另一端鋪在地上的寬大的錦毯上,看著頭頂冬日的陽光從亮瓦上照下來,照得她蒼白的臉孔變得微微暈紅,照得她烏黑的頭發閃爍著淡淡的美麗的光彩。

他打開毯子旁邊那個大大的匣子,取出一些新近在戰爭中獲得的字帖書畫,展開在地上,“熙之,你喜歡不?”

她搖搖頭,閉著眼睛,懶洋洋的似乎又要睡著了。

他拿過旁邊的一支羌笛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笛聲時而溫柔纏綿,時而鐵馬金戈,聽在耳裡,彆樣的悅耳清新。

他吹了幾隻曲子,停下來:“熙之,你睡著了麼?”

“熙之,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我給你講一些有趣的事情……”

然後,他開始慢慢講述這些年路途中遇到的一些趣事、奇聞、再後來,就講起了自己這些年的辛酸的、可怕的、抗爭的、努力的經曆,無論是自豪還是自慚、卑鄙還是殘忍,不擇手段還是被人算計,甚至心底那些最隱秘的過往,曾經最不敢吐露出來的野心和卑微……他統統都講了出來。

她躺在他懷裡,時常閉著眼睛,偶爾又睜開,每到他哽咽著講不下去的時候,她柔軟的手就會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悄悄拍拍他的背心。

她這樣微小的舉動,卻有著強大的令人鎮定的力量,終於,他講累了,不動了,靜靜地低下頭,吻著她的唇,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擁抱著,閉著眼睛,從中午到傍晚,從黎明又到天黑……

整整三天,兩人都沒有走出過這舒適的浴池,有時是狂野的愛戀糾纏,有時又什麼都不做,隻是靜靜地抱在一起躺在那開滿大的紅色花朵的盆栽旁邊,彼此凝視著彼此。

如身在無人的洪荒,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意識裡,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蕭卷,忘記了塢堡和自己堅持的一切,忘記了這個兵荒馬亂的仇殺的年代,不知不覺中,她迷戀上了這具帶給自己那麼多快樂和安心的穩健的身軀。隻知道身邊躺著的人,隻知道自己身在的懷抱,似乎隻有這些才是真實的、隻有這些才是自己能把握的。

她的眼睛有時茫然地睜開,每當這時,他就總是更緊地抱住她,仿佛天地之間就隻剩下了自己夫妻二人,他擁抱得那麼用力,似乎要將自己全身的力量和信心都與她一起分享:“熙之,你不要害怕,什麼都不要害怕……”

自己有在害怕麼?她腦子裡是一片茫然,無所謂怕也無所謂不怕,就和這個世界一樣,也無所謂光明和黑暗,希望和絕望,慢慢地變成一片混沌。

第三天晚上,他又喂她喝了一碗藥後,微笑道:“熙之,你悶不悶?明天我們就出去吧,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都陪你……”

她依舊不說話,隻是蜷在他懷裡,慢慢清醒後的意識變得不安、恐慌甚至充滿了羞慚,仿佛在期待著黎明的到來,又仿佛希望這樣的黑夜遙遙無期地延續下去,再也不要回到現實,再也不要回到清醒……

她的那種難以抑製的恐慌和羞慚看在他眼裡,他心裡也微微有些不安起來,立刻站起身將她抱起往石床走去,邊走邊貼在她唇邊喃喃道:“熙之,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拜堂成親的妻子,你不能忘記了……”

彼此身上的束縛悄然掉在地上,天地間,隻剩下兩具火熱的身體拚命糾纏,他比每一次的狂野更狂野,她比每一次的迎合更迎合,****如潮水將二人徹底淹沒,在最歡愉的一刻,終於完全忘記了恐慌、忘記了害怕、忘記了羞慚、忘記了不安……

他將她抱在身上,讓她嬌小的身子趴在自己胸口,柔聲道:“熙之,我們夫妻以後天天都要在一起,直到老去!”

他的語氣那麼肯定,就像在說一件早已確定的事實。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殘存的意識裡,她想,世界也許就這樣毀滅了罷!再也回不到人群裡去,那該多好啊!

清晨。

藍熙之在石良玉的懷裡睜開眼睛,發現他早已醒來,正那麼專注地凝視著自己。

“熙之,早上好,我們今天可以出去了。”

她點點頭。

石良玉翻身起來,給她拿起旁邊的一套早已準備好的衣服。這套華麗無比又莊重無比的衣服正是皇後的朝服,旁邊,赫然擺放著皇後綬帶和鳳印。

她驚惶地看著這些東西,心裡立刻明白,今天自己若是穿上了這身衣服,那就是終身的一種可怕的束縛了。

他看著她不安的慌亂的眼神,柔聲道:“熙之,我給你穿上。”

忽然想起他娶“太子妃”的那天,也是這樣親手為自己穿戴。他說,自己沒有一個親人了,所以很希望能夠親手為自己心愛的女子穿上嫁衣,和她一起白頭到老!心裡異常酸楚,她坐著沒動,任由他為自己穿好衣服,然後,再為自己佩戴好所有的裝飾。而他自己,也是一身大婚的帝王的喜服。

他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摟著她的肩柔聲道:“這套衣服穿著可不如袍子舒適,熙之,我隻是想讓自己的妻子有個真正的名份——嗬嗬,其實,是希望我自己能有一個真正的名份,讓世人都知道,藍熙之是我的妻子,我是藍熙之的丈夫。就是這樣!熙之,你身子不好,以後不用穿戴這麼繁瑣,我們出去就換其他的衣服。”

她依舊沒作聲,經曆了這樣的三天,無論是答應或者拒絕,都成為了一種沉重的負擔,無法取舍,隻好就這樣含混著、茫然著、得過且過。

他見她自始至終那麼難得一見的柔順,微笑起來,扶起她:“熙之,我們出去吧。”

連續幾個陰天後,終於又迎來了一個罕見的冬日豔陽天。走出門,眼睛一時似乎適應不了這樣強烈的光線,藍熙之不禁微微閉了閉眼睛。石良玉伸手遮住她額頭上的光線,她搖搖頭,陽光下,所有的意識都清醒過來。

兩排宮人立刻行禮:“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藍熙之嚇了一跳,似乎要掙脫石良玉半攙扶半摟著自己的舉止,石良玉看她的模樣,笑起來,將她摟得更緊一點兒。惶恐和不安越來越彌漫在心底,她不經意地側了側身子,掙脫他的擁抱,低聲道:“你耽誤很久了,去處理政事吧。”

“好的,熙之。我去處理一些事情就回來陪你。來人,扶皇後去休息。”

他這樣自然這樣理所當然的一聲“皇後”出口,藍熙之心裡一震,仿佛要強行擺脫一種既成的事實,也不等他再說什麼,趕緊幾步往前走去。走得幾步,腳步有些不穩,兩名宮女已經迎上來扶她,石良玉搖搖頭示意她們退下,自己上去扶住她柔聲道:“熙之,慢點。我送你回去吧。”

她拂開他的手:“不用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他並不放手,乾脆直接抱起她來到寢宮,摒退了所有前來參見朝拜的嬪妃、宮人。他將她放在床上,見她的神色越來越不安,伸手慢慢將她繁瑣的穿戴除掉,取了一件嶄新的柔軟的袍子給她換上,鎮定自若道:“熙之,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你的病會好的。”

他那樣鎮定自若的聲音,讓她心裡更是不安,她道:“你耽誤了這些天,應該去處理事情了,你的敵人那麼多,一點也大意不得。”

“好的,熙之,你先休息一會兒,我退朝後就回來陪你。”

“嗯。”

連續休養了好幾天,這天,石良玉上朝後,藍熙之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些,就起身出門,準備出去看看。

門口,侍立旁邊的兩名宮女伸手來扶她,她搖搖頭:“你們退下吧,需要人時我會叫你們的。”

“是,娘娘。”

她信步來到石良玉的書房,兩名太監有些意外,趕緊行禮:“娘娘。”

“你們退下吧。”

“是。”

案桌上已經堆積了小山一般高的各種奏折。她隨意拿起幾本翻翻,全是關於各地戰爭或者胡人反抗作亂等情況,而關於鄴國本身經濟和民生的發展卻幾乎沒有。現在,鄴國處於五胡的全麵包圍之中,五胡擔心的是石良玉作為漢人,建立了王國,一旦和南朝聯手,中原勢力又會完全回到漢人手中。所以,原本各自攻戰不休的五胡空前的團結起來,想打敗石良玉再說。偏偏,南朝權臣又不肯和石良玉結盟,一直處於一種觀望或者說是落井下石的狀態之中。放眼望去,這天下人,竟然都是石良玉的敵人。

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他的這個鄴國能存在多久,真是難以預料。

可是石良玉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白天都還儘量抽空陪自己,而晚上拚命加班處理各種事情。她歎息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石良玉退朝回來,直奔寢宮,門口,兩名宮女道:“娘娘去了書房。”

石良玉有些意外,趕緊來到書房,隻見藍熙之埋首在一大堆奏折裡,渾然不覺有人進來。

他在她身邊停下,見她正提筆思索,似乎還沒想好應該在奏章上寫什麼。

“熙之……”

她嚇了一跳,手裡的毛筆一抖,他看她臉色那樣蒼白,心疼道:“熙之,你不安心養病,乾嘛這樣操勞?”

“我想幫你處理一些事情,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我自己會處理的,熙之,你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他拿起一封批閱好的奏折看看,上麵的意見完全跟自己所想相吻合,又是喜悅又是期待,“熙之,以前,我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的人,感覺全天下都是敵人,現在,有了你,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特彆有精神。等你身子好了,就可以替我處理許多事情了,但是現在,你還是隻能休息,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起色,如果一操勞,又損傷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她點點頭:“你不用擔心,我覺得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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