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趙無憂攏了攏衣襟,“我又沒死。”
雲箏拭淚,“自從遇見了東廠那幫番子,公子渾身上下到處是傷。”
“許是克星!”趙無憂自我揶揄。
也許,真的是克星吧!豈料是一語成讖,終究難逃一劫。
“那個含音姑娘,公子如何處置呢?難道真的要養著一輩子嗎?”雲箏言歸正傳,開始收拾案上染血的棉花和繃帶。
“一輩子?”趙無憂笑道,“你何時也變得如此天真?真以為我要養她一輩子嗎?既然珠子是從她的分舵出來的,她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比如說聯絡方式,又比如說她會私底下通知其他分舵的人,來救她走。”
雲箏愕然,“那公子的意思是?”
“男人與女人不就那麼回事嗎?你覺得一個男人要留住一個女人,該用什麼法子呢?”趙無憂問。
雲箏蹙眉,“難不成真的要娶她嗎?”
“她能跟我回來,一則是想借此逃離,二則你覺得你家公子手段如何?”趙無憂笑了笑。
聽得這話,雲箏細細的看著趙無憂,“公子生得好,手段也好。看得出來她是有些動心了,否則無極宮的人豈是貪生怕死的,她早該殺了公子,臨死前拉個墊背的。”
“你難道沒看到,她胳膊上的守宮砂嗎?”趙無憂起身,輕柔擺動胳膊,奈何肩胛上的傷依舊疼得厲害,隻好就此作罷,“無極宮的人,長年累月都跟女人打交道,很少有異性男子如此輕薄。她不怕死,未必不怕多情男兒的癡纏。女人嘛,要的不就是一張嘴,一顆心嗎?我給她就是。”
雲箏開始鋪床,“公子思慮周全,奴婢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不必鋪床了。”趙無憂回看她一眼。
“什麼?”雲箏愕然,“公子今晚不睡?”
“誰說我不睡。”趙無憂望著南苑方向,“我會睡在那兒。”
雲箏深吸一口氣,“公子——不怕穿幫嗎?”畢竟趙無憂是個女子,若是跟含音睡一塊,難免會被戳穿身份吧!
“我說了,我隻是睡在那兒,可沒說是我要睡了她。”趙無憂笑得涼涼的,“懂?”
雲箏略懂。
可是第二天一早,雲箏就徹底懂了。
含音驚叫一聲,沒成想昨夜竟然……
她醒來的時候,趙無憂已經穿好了衣裳,仍舊是一襲白衣,翩翩書生郎的模樣。她站在逆光裡,回眸看含音的時候,眸中溫柔,嘴角帶笑,“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
身子如同被磨盤碾過一般,疼得徹骨。床褥上,一抹嫣紅的血花,悄悄綻放。
含音腕上的守宮砂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昨晚他們兩個共度良宵,旖旎一夜。她抱緊了被子,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依舊氣定神閒的趙無憂,“你——”
“昨兒個你做了噩夢,所以我便趕過來,誰知你拽著我不放手,於是乎——”趙無憂輕歎一聲,“情難自已這種事,我也沒辦法控製,尤其是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含音,彆抗拒我。當然,如果因為這樣而惹你不高興,我會自我檢討,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含音盯著她,可她哪裡看得穿趙無憂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在含音眼裡,這個男人太深沉,也太溫柔。就像淬了毒的劍,隨時都能見血封喉。她極力克製著自己,為的是有朝一日能掙脫牢籠活下去。可是現在,她突然迷茫了。
昨夜的事情,她什麼都不記得。
唯一記得的,是剛踏入房間的那一刻,自己就失去了意識。
她以為是太累了,誰知道還會有這一出。
看著趙無憂真摯的眼神,溫柔的笑靨,含音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是我把你保出來的,所以除了尚書府,你最好哪兒都彆去。在這裡,你是最安全的,出了這個門我恐怕就保不住你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待在你身邊。”趙無憂淺笑盈盈,“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語罷,趙無憂拂袖轉身。離去的時候,她眸色黯然的回頭看了一眼含音。
似有些不忍,更多的是愧疚和不舍。
出了南苑大門,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
雲箏終於笑出聲來,“公子弄得,好像真的似的。”
“怎麼,看出來是假的?”趙無憂反問。
雲箏搖頭,“連奴婢都差點信了。”
“那你說她信不信?”趙無憂問。
雲箏想了想,“約莫也是相信的,公子待她那麼好,她哪裡憋得住!”轉而又道,“公子就不怕她恢複了身子,一走了之嗎?所謂的妹妹,如今已是這副癡傻模樣,換做是誰都不可能拋卻自身性命,去護佑這樣一個妹妹。”
“知道如此,所以我才初次下策。”趙無憂抬步往前走,一眼就看到了手背上的傷,“對了,我昨兒帶回來的藥呢?”
雲箏忙不迭應道,“就是那個小瓷瓶嗎?奴婢怕弄丟了,就放在書桌上了。”
趙無憂點點頭,抬步回房,“南苑這邊讓人看著點,但如果她想走不必攔著,隻需要後麵偷偷跟著就是。還有,皇上說臨走前要做一場道會,我的道服準備好了嗎?”
“是!”雲箏頷首,“公子要的,奴婢都已準備妥當。”
想了想,趙無憂道,“夏東樓最討厭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給我多備一套道服,無論材質還是針織女紅,都必須是上等。按照夏東樓的身段製作,不可有所差池。”
“奴婢明白!”雲箏雖然不懂趙無憂到底想乾什麼,但公子說的,就是對的。
“昨兒把東西送去東廠了嗎?”趙無憂仿佛想起了什麼。
雲箏點頭,“送了。”
趙無憂一笑,笑得涼涼的。
皇帝除了好色,便是好道。
長年累月的修道問道,煉丹藥,以求長生不老。
宮裡熱鬨開來,這幾日天氣大好,不再陰雨綿綿。
皇帝的心情也是大好,傅婕妤有孕,還得了夏季蘭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在旁,朝中又沒什麼大事發生,一切都安逸不像話。
道會過兩日就要開始,所以趙無憂身為禮部尚書,得進宮巡視一番,免得出了紕漏到時候得落在自己的頭上。趙無憂對待道會如同祭祀般隆重,畢竟皇帝的喜惡擺在這兒,識時務者為俊傑。
一應器具,無不可少。
趙無憂進門的時候,虛道長已經在裡頭等著。
“參見尚書大人。”虛道長躬身。
“道長不必客氣,皇上對您尚且以禮相待,趙某為人臣子,不敢受禮。”趙無憂含笑,“道長若是有什麼吩咐,隻管對趙某言說,趙某能辦到的儘量辦到。皇上器重道長,乃是天子之恩。”
虛道長笑了笑,“沒有趙大人,就沒有貧道今日。”
趙無憂坐定,“這話,以後莫提。是道長自己的修行,得皇上青眼,與趙某並無乾係。”
虛道長會意。
“聽說皇上這兩日又開始煉丹了?”趙無憂問。
虛道長點頭,“早前皇上病著,如今身子大有好轉,所以貧道便擬了方子,重新開始煉丹問藥。”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悠著點,彆損了根本。”
“貧道明白!”虛道長俯首。
“不過皇上寵愛後宮妃嬪,這般虛耗,的確需要進補。”趙無憂彆有深意的望著他,“然則虛不經補,你自己把握就是,此事我權當不知道。”
虛道長頷首,“那貧道先行告辭。”
“好!”趙無憂覺得有些累,暫時不想再出去曬太陽。
虛道長前腳剛走,某人後腳就進來了,趙無憂揉著眉心看他,“督主還真是陰魂不散呢?怎麼,昨兒的香肉吃上癮了?”
“所以來問問趙大人,還有沒有?”穆百裡手中捏著一支骨笛。
趙無憂想著,也隻有變態如這個死太監,才會整日拿著這些死人的東西,還當個寶貝一樣把玩。雖然這骨笛晶瑩如玉,看上去的確成色極好,比一般的玉質都要光澤剔透。
她想起了上次的骨笛,被自己拿去喂狗了,從那以後他們兩個就跟香肉較上勁兒了。
她大刑過後差點丟了命,他還給她一鍋燥熱的香肉,這是要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昨兒他咬了她一口,她也給了他一鍋香肉。一個太監吃香肉,還不得有勁兒沒出發?
所以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都儘戳對方的痛處。
穆百裡依舊是絳紫色的袍子,腰間玉帶繚繞,眉目間還是溫柔如昔的笑意,“趙大人一直盯著本座的短笛,可是想起了什麼?這一隻短笛,與當初送給趙大人的是一對兒,倒是可惜了……”他幽幽然盯著趙無憂。
趙無憂覺得每次跟穆百裡獨處,自己總會被他的眼神扒皮抽筋,心裡沒來由瘮的慌。
“我不適合這些東西!”趙無憂放下手中杯盞,起身往外走時,穆百裡又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梨花清香。
他進來的時候,司禮監的人與趙無憂的人都守在了外頭。
如今屋子裡,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穆百裡突然扣住了趙無憂的手腕,“本座給你的藥,沒用嗎?”他眯起眸子,去看她手背上的疤痕。
趙無憂沒辦法喊出聲來,要是讓外頭的人撞見,還以為自己跟這死太監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她想抽回手,可他死活不撒手。她明白,自己是爭不過他的,反正被輕薄也不是一回兩回,便隨他去吧。
“這是我自己的手,關你什麼事?”趙無憂抿唇,“還望督主搞清楚,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穆百裡突然起身,驚得趙無憂連退兩步,身子微微繃直。
他想著,趙無憂約莫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裡頭發笑。想到這兒,唇齒間那種滋味竟然變得美好而眷戀起來。眼前的趙無憂,未穿朝服,一身白衣。一眼看去不過是個書生模樣,縱然生得清秀美好,可是……
“你想怎樣?”趙無憂終於抽回自己的手,肩膀上的傷還沒好,他難不成又想咬她一口?這一次,趙無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得逞,他敢咬,她就打碎他的牙齒。
“趙大人似乎很怕本座。”穆百裡幽幽開口。
趙無憂輕哼,“督主威名在外,你不妨出去問問,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怕你的?”
語罷,她終於抽回了手,眸光涼涼的凝著他。
穆百裡挑眉,“方才本座好像看到虛道長了。”
“虛道長與我商議此次道會之事,有何不妥?”趙無憂反問。
穆百裡似笑非笑,“倒也沒什麼不妥,隻不過虛道長如今與皇上煉丹問藥,尋求長生不老,趙大人似乎也需要這些丹藥補一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無憂問。
穆百裡上前一步,頎長的身軀就這麼立在她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趙無憂。
趙無憂的身高本來就比尋常女子要高一些,可在穆百裡跟前,卻還是不夠瞧的。這麼一來,在氣勢上,趙無憂便輸了一大截。
“聽說趙大人昨兒個夜裡,帶了女人回府。”穆百裡笑道。
“正常男女罷了,怎麼,我帶不帶女人回府還得經過督主的同意嗎?督主難道起了雅興,想要代勞嗎?若是如此,明兒我將人送到督主府上,你可以好好玩。”趙無憂轉身就走。
“尚書府的奴才都換了好幾批,你覺得還有沒有必要再換下去呢?”穆百裡音色飄渺。
趙無憂頓住腳步,冷著臉回頭看他,“這話該我問你,督主還想在尚書府安排多少人,本官的吃喝拉撒,是不是都要由他們來稟報督主?如果你真的對我感興趣,何必如此麻煩,隻要督主說一聲,本官親自登門與你細說。”
語罷,她拂袖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穆百裡撫著手中的骨笛,意味深長的笑著。他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了,估計是肩上的傷。方才那一握,他也探到了她的腕脈,知她身上有傷,體虛至極。
可沒想到,就這麼一個病秧子,脾氣還不小。
趙無憂黑著臉出門,雲箏疾步跟上,“公子?”
“沒事。”趙無憂頓住腳步。
她生什麼氣?好歹也沒吃虧,莫名其妙。
雲箏慎慎的開口,“皇後娘娘來了。”
趙無憂蹙眉,“她怎麼來了?”心下猶豫,腳下卻沒聽著,快速去了一見偏殿。
皇後隻帶了靜儀一人,左右無人。
“都下去!”趙無憂垂眸。
雲箏頷首,立刻帶著所有人守在門外。
皇後是偷偷從後宮出來的,聽聞趙無憂進宮所以想見上一麵。
趙無憂撩開簾子,緩步走進偏殿內閣,皇後正靠在軟榻上,把玩著她腰間的穗子。風韻猶存的女人,瞧一眼白衣少年郎,眼角眉梢暈開脈脈含情,真當是嫵媚入骨。
“下官參見皇後娘娘!”趙無憂俯身行禮。
皇後玉手輕抬,“你過來。”
趙無憂又不是傻子,這行走的雌性荷爾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比誰都清楚。皇後如今不得恩寵,深宮寂寞,她早就知道穆百裡跟皇後之間有些不清不楚。
但穆百裡是個太監,料他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
可在皇後眼裡,趙無憂是個小鮮肉,是個真男人。俊美,沉穩,謙卑,有禮。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立於榻前,“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非得有事兒,才能找你嗎?”皇後問。
趙無憂笑得勉強,“娘娘有所不知,如今微臣身負皇命,操辦道會之事,且瀛渠清淤一事尚未完畢,微臣這兒實在也是脫不開身。娘娘位份尊貴,乃後宮典範,微臣無事不敢輕擾。”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不就是嫌我老嗎?”皇後冷哼兩聲,握住了趙無憂的手。
趙無憂覺得很悲催,怎麼人人都對她這雙手,如此中意?穆百裡如是,皇後亦如是。可這兩個人,趙無憂都覺得危險。
尤其是皇後!
瞧瞧她那雙發光發亮的吃人眼睛,穆百裡那兒隻是扒皮抽筋,可皇後這是要拆骨入腹呀!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俯身作揖,“微臣不敢,微臣身負皇命,為皇上為朝廷效力,不敢作他想。若娘娘有什麼吩咐,隻管讓靜儀姑姑來知會一聲,微臣必定竭儘所能。道會還未處置妥當,微臣告辭!”
“你就這麼急著走?”皇後冷了音色,突然將她往自己跟前一拽。
趙無憂一個踉蹌,瞬時跌跪在軟榻跟前。膝上狠狠一撞,趙無憂眼底的光頓時冷了半分。
皇後許是嚇著了,趙無憂平素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如今這眼神怎這樣銳利?做賊的自然心虛,皇後趕緊鬆了手,微微直起身來。
吐出一口氣,趙無憂緩了臉色,依舊是恭敬的模樣,沒了方才的銳利冰涼,“娘娘乃是六宮之首,您想執掌六宮,又想把持朝政,還得看娘娘自己的手段。微臣這裡,隻能儘本分為皇上效命,至於其他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趙無憂!”皇後有些急了,“連你都知道本宮失寵了,本宮還拿什麼去爭拿什麼去搶?”
下一刻,趙無憂突然攫起她精致的下顎,眸光冷厲,“皇後娘娘說這話,未免太傷人了。微臣早就說過,娘娘身為後宮之主,當選後宮子嗣為東宮。娘娘當微臣是傻子嗎?您自己挑的夏季蘭,如今還想腳踩兩條船?這世上,有這麼好的事兒?微臣沒有跟娘娘計較,娘娘又何必當真呢?”
語罷,趙無憂冷哼一聲鬆了手。
看得出來,她生氣了。
皇後麵色一緊,“當時夏瓊芝被皇上鞭笞,那夏季蘭生得好,而且——”
“是夏季蘭生的好,還是夏季蘭背後的國公府比較得娘娘心意?”趙無憂是誰,你與她耍心眼,不是自己打臉嗎?
皇後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夏季蘭是個軟柿子,本宮自然要挑軟柿子捏。縱觀後宮這些女子,哪個是省油的燈?本宮也是沒辦法。”
“皇後娘娘想依靠咱們趙家,又怕趙家對皇後娘娘放任不管,轉而便抓住了夏家,以為國公府能庇佑娘娘周全。你覺得夏季蘭如果有孩子,會留給皇後您嗎?夏東樓會答應嗎?”趙無憂一針見血。
“本宮是皇後,自然可行!”皇後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
“皇後?”趙無憂冷笑兩聲,“失寵的皇後,能有幾斤幾兩,你自己不清楚嗎?皇上為何不廢後,那是因為李將軍鎮守邊關有功,皇上怕留人話柄,被世人詬病,所以才留下了你。”
皇後苦笑,“那又怎樣?本宮還是皇後。”
“愚不可及!”趙無憂拂袖而去。
“趙無憂!”皇後低喝一聲,“你說本宮愚不可及,難道本宮要去爭傅婕妤的孩子嗎?本宮拿什麼去爭?除了夏季蘭這般柔軟的性子,本宮還能拿捏住誰?”
趙無憂回眸,眯起危險的眸子凝著她。
深宮裡的女人是孤單寂寞的,也是最可憐的。沒有皇寵,就沒有未來。皇後早就看不到未來,所以她病急亂投醫,胡亂的將希望寄予在彆的女子身上,以至於將彆的女人,送上了丈夫的龍床。
“軟刀子也會殺人,皇後自己保重。”趙無憂放緩了口吻,“趙家不會不管你,但是皇後娘娘必得自重。有些東西,如今看上去並不致命,但你要知道水滴石穿、繩鋸木斷,都是遲早的事。”
皇後落淚,無力的跌坐在軟榻上,“本宮過得很辛苦。”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誰都不好過,尤其要笑到最後。皇後娘娘好自為之吧,微臣告退!”
等到趙無憂退出去,靜儀快速進門,“娘娘?”
“趙無憂!”皇後咬牙切齒,“當初要不是本宮和本宮的母家提拔,趙家怎麼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如今是想一腳把本宮踹開?哼!你們不仁就彆怪本宮不義。”
“趙大人他——”靜儀愣住。
皇後緩過勁來,徐徐起身往外走,“沒什麼,既然他要跟本宮翻臉,還怪本宮腳踩兩條船,那本宮就得讓他知道,什麼是代價。”
靜儀蹙眉。
代價?
雲箏發現,趙無憂出來的時候,臉色更差了一些。
“公子?”雲箏慌忙上前攙扶。
趙無憂拚命的喘著氣,而後極力壓抑著咳嗽。皇後對她的心思,趙無憂早就知道了。可她時刻避開,畢竟自己不是真的男人,何況就算是真的男人,她也不肯去沾了皇後。否則哪日事情敗露,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
給皇帝戴綠帽子,不是老虎嘴裡拔牙,自己找死嗎?
一番咳嗽過後,趙無憂才算緩過勁來,回眸間虛弱的望著雲箏,“我沒事。”
“公子?”雲箏紅了眼眶,“奴婢攙著您去歇著吧!”
趙無憂點點頭,“這兒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明兒個才是道會,咱回府去。”
雲箏頷首,快速帶著趙無憂離宮。
隻不過,出宮的時候,簡衍早早的等在了宮門口。
見著趙無憂出來,簡衍慌忙上前,“怎麼臉色這麼差?”
雲箏也不好說,自己公子分彆被穆百裡和皇後給氣著了,隻能說,“公子近來太勞累,所以身子虛。”
“你怎麼在這?”趙無憂上了馬車,簡衍也跟著上去。
“我去尚書府,結果家仆說你進宮了,我橫豎沒什麼事兒就來宮門口等著你。”簡衍輕歎一聲,斂過一旁的小毯子蓋在趙無憂身上。
趙無憂咳嗽著,麵色蒼白,“找我有什麼事?”
“你都這樣了,還是罷了吧!”簡衍垂眸。
“說吧!”趙無憂笑了笑,“我這樣又不是一日兩日。”
簡衍道,“家父為我相中了鴻臚寺卿的女兒莫如月,可我——”他垂眸,“你說過,盲婚啞嫁最是要不得,所以我、我想自己去看看。”
難得他能邁出這一步,趙無憂心裡覺得是種安慰。
這些年簡衍對她心思,趙無憂又不是不知道,隻不過……她的身份擺在那兒,這輩子都不可能了!簡衍是好男兒,她不想耽誤他。
聽得簡衍這麼說,趙無憂自然一口答應,“什麼時候?”
“明兒午後,畔江樓,有空嗎?”簡衍問。
趙無憂想了想,“我能抽空。”
簡衍一臉欣喜,“那便說定了!”
“恩!”趙無憂點頭。
二人絮絮叨叨的說話,馬車已經回到了尚書府。如今的梨花開得真好,滿目燦白,一眼望去如霜如雪,甚是惹人憐愛。
“你身子不好,梨花酒還是要少喝。”簡衍與她肩並肩走在梨樹下,風一吹,紛紛揚揚的梨花落在肩上,散落腳下。
好美!
趙無憂抬頭,望著那些飄揚在空中的梨花,“再過幾日,梨花謝儘,就又要等到明年了。”
“年複一年,沒什麼可惋惜的。”簡衍寬慰,“合歡,明日午後,我等你。”
趙無憂輕笑,“知道了,還沒將老便已經這般嘮叨。我這記性還不差,你不必提醒。”
簡衍深吸一口氣,眸色有些微恙,“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我都是最要好的,對吧?”
“那是自然。”趙無憂道,“我沒有兄弟姐妹,唯獨你一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這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簡衍頷首,“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好!”趙無憂報之一笑。
簡衍離開時,又回眸去看站在梨花樹下的趙無憂。她正走到樹下,輕輕的折了一枝梨花在手,而後湊到鼻間輕嗅。那神情那姿態,溫婉如玉,極儘歲月靜好之美。
若沒有這一身的官職,也許她會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眉目如畫,一笑嫣然。
雲箏剪了幾枝梨花放在聽風樓,她最熟知趙無憂的性子,所以不必趙無憂說什麼,她已經處置妥當。門開,一室梨花香,淡雅枕眠。
南苑那邊,含音沒走。
她沒辦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焦躁,躊躇,猶豫不決。趙無憂走後,便真的沒有來看她,寂冷的夜裡她有些彷徨失措。身上的傷沒好,她也不可能離開。
可留在尚書府內,她也不知做什麼。
去找趙無憂?
縱然是江湖兒女,但她終究是女子,到底舍不下那心頭的一點虛幻。然則理智告訴她,趙無憂是個很危險的男人,他能悄無聲息的與她同床共枕,也許會在某一日,悄無聲息的殺了她。
那個看似溫文儒雅的男人,是所有問題的源泉。
含音掙紮著,始終沒有正當的解決法子。
有些東西你刻意去忘記,反倒成了刻意的去記住。
如今的事實是,那個男人想娶她為妻,而她已經與他有了夫妻之實。
這可如何是好?
走到院子裡,不由自主眺望聽風樓的方向,含音的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平靜。那個方向,是趙無憂的方向,他說要自我反省等她原諒,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
所以,就真的不出現了嗎?
第二天一早,雲箏一臉笑意的端著臉盆,進了聽風樓伺候。
“公子醒了?”說著,快速拿起趙無憂的裹胸布,仔細的為她裹胸。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勒的時候,麵色略顯青白。
“一大早的,笑什麼呢?”趙無憂問。
雲箏道,“公子有所不知,南苑這位開始犯相思了!公子真是厲害,人家含音姑娘可是一晚上沒睡,愣是在院子裡站了一宿。”語罷,捏了濕毛巾遞上。
趙無憂笑了笑,“你是想說,她動了心?”
“可不!”雲箏笑道,“窈窕少女,君子好逑。如今是窈窕公子,少女好逑,求而不得,輾轉反側。”
聽得這話,趙無憂心情極好,“你這丫頭,慣會貧嘴。”
“還是公子本事好,這女兒家的心思,都被您順手拈來。再晾她幾日,估計得眼巴巴的跑到公子跟前,以解相思之苦了!”雲箏打趣。
趙無憂坐在那兒,雲箏為其梳頭盤發髻。
白玉冠,白玉簪,白衣書生俊俏郎。
趙無憂起身,朝著雲箏旋個身,“如何?”
雲箏翹起大拇指,“公子極美!”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還是得晾含音幾天,畢竟有些東西得經過時間的考驗才行。距離產生美,他們親密接觸過了,如今分開一段時間,才能讓含音把心肝腸肺腎都糾結起來。
趙無憂上午查驗了有關道會的事兒,及至中午才急急忙忙的往畔江樓趕去。
隻是她沒想到,去到畔江樓,簡衍竟然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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