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這樣的穆百裡,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也沒什麼可稀奇的。如此一來,她倒像是那個柳下惠,他倒是成了勾搭人的小妖精。
穆百裡微微凝眉,這感覺怎麼就成了這樣?
“你讓我過來,隻是讓人以為是我眼巴巴的送上來,拍你東廠的馬屁,是我一廂情願。穆百裡,你這姿態可擺得真高啊!”趙無憂冷嘲熱諷,“爬那麼高,你也不怕被摔下來。”
“摔下來,不還有趙大人頂著嗎?”穆百裡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美色在前,卻沒有半點動搖的趙無憂,不是眼瞎就該是心盲。這眼睛裡除了權勢,什麼都看不到。穆百裡想著,總算發現一個,比自己還棧戀權勢之人。
趙無憂冷哼一聲,“戲演完了,我該走了。”她起身就走。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穆百裡輕歎一聲,“趙大人一直這麼無情?對待簡家那小白臉,好似更溫柔一些。”
“那是我的是,跟你沒關係。”趙無憂冷睨他一眼,她不喜歡被人逼迫,尤其是這一次。深更半夜的被人剝光了丟在床榻上,若是教底下人看到,她隱藏了那麼久的身份,是要泄露無疑的。
這種又驚又怕的感覺,是她最厭惡的。
穆百裡,犯了她的忌諱。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明知她的弱處偏要一刀子戳下去。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死太監,真是該死!
“合歡!”穆百裡低低的開口。
趙無憂已經站在了門口,正欲開門出去,聽得這話當下僵直了脊背。她轉身望著他,眸色幽沉,“穆百裡,你彆太過分。”
“你母親和簡衍,都喜歡這樣叫你。因為在他們心裡,你是真正的女子。”穆百裡涼颼颼的開口,“合歡合歡,合家歡樂,真真是極好的。”
趙無憂冷笑,“恐怕督主這輩子都體會不到,所謂的合家之歡。”
門開了,人走了。
屋子裡,又空了。
穆百裡坐在那裡,心頭有些微涼。的確,她雖然女扮男裝,可好歹有父親母親,然則他呢?除了這東廠提督的位置,和這司禮監首座的權勢,他似乎什麼都沒了。
這無儘的沒奈何,源於趙無憂一句話,便泛濫成河。
心中腹誹:這喂不熟的白眼狼。
誠然是喂不熟的,否則何至於句句誅心呢?不鳴則已,一鳴誅心。
趙無憂!
走出東廠,趙無憂輕咳兩聲,麵色蒼白的望著極好的日頭。身上暖暖的,初夏之際,人最是容易犯懶。她眯了眯眸子,總算是搞定了東廠的事情。
她知道,不少人都盯著東廠和尚書府,如今她依了穆百裡的心,也打亂了不少人的計劃。
趙無憂和東廠合作的消息,很快就會在文武百官之中傳開。當然,不管怎麼傳,都不可能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否則趙無憂也不敢這麼放心。
丹陽宮。
夏季蘭挑了一小塊蘋果遞上,“姐姐。”
夏瓊芝輕歎一聲,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妹,“宮外來消息了?”
“是。”夏季蘭點頭,“皇上想著要給爹複位,可趙無憂卻去了東廠,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夏瓊芝冷笑,“趙家想要和東廠聯手,阻止咱們家複位,果然是好法子啊!可是他們也彆忘了,當年火燒赤壁,就是因為鐵索連船。這也好,來日一鍋端的時候,誰都彆想跑。”
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夏瓊芝長長吐出一口氣,“如今我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我看誰能從我這兒挑到錯處。這傅婕妤,以為把王淑女送上去便能留住皇上嗎?簡直是癡心妄想。”
夏季蘭抿唇,麵色微恙,“姐姐深居簡出,怕是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夏瓊芝蹙眉。
“昨兒夜裡,皇上傳召王淑女侍寢,今兒一早她便已經是王貴人了。估計過不了多久,便會從貴人變成才人,而後與我並肩,成為美人一列。”夏季蘭輕歎一聲。
夏瓊芝望著她,“這怪得了誰?你不去爭不去搶,總有人會去爭搶。妹妹,這是深宮大內,不是咱們國公府。在家的時候,你能安安穩穩當你的千金小姐,可是到了這兒,沒有恩寵就不能活。我便是前車之鑒,難道你還沒有看明白嗎?”
夏季蘭點點頭,“我知道,隻是——”
“隻是什麼?”夏瓊芝蹙眉,“難道你還想著,有朝一日能覓得良人,從此以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季蘭,彆傻了,這是皇宮。這裡的女人,都隻屬於皇上一人。”
“可皇上就一個。”夏季蘭望著她。
夏瓊芝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更要去搶啊!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將你我將國公府踩在腳下,你才知道反擊嗎?你自小聰慧,你該明白的。”
“就因為我明白,所以我答應了父親入宮。”夏季蘭起身,眸光幽幽的落在窗外,“姐姐,明白和做到是兩回事。”
“你既然明白,你就該做到,國公府門第,所有的榮耀都勝過你我的喜怒哀樂。”夏瓊芝輕歎,“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入了宮,你所有的不甘心都隻能用在爭寵之上。若是有一日,你為了登上後位而殺了我,或者將我踩在腳下,隻要你有能力我便絕不會怪你。”
“姐!”夏季蘭盯著她。
夏瓊芝目不轉睛,“我是認真的。”
“我試過,皇上也喜歡我,隻是——”她斂眸低頭,“姐姐,如今你懷有身孕,還是彆做他想,好好的養胎吧!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該知道皇後娘娘,對你彆有所圖。”
“不就是想要我這個孩子嗎?”夏瓊芝也不是傻子,“給她便是。”
“姐姐舍得嗎?”夏季蘭問。
夏瓊芝苦笑,“你我入了宮,還有什麼舍不得的?這條命尚且隻在皇上的一念之間,何況其他。”她撫著自己的小腹,“孩子還可以再有,隻要皇上能來。”
語罷,她意味深長的望著夏季蘭。
夏季蘭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出了丹陽宮,她還是那個溫順怯懦的蘭美人。便是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低著頭,那一副謹慎小心的姿態,倒有幾分我見猶憐。
道上,卻遇見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胡清芳冷冷的望著她。
身為美人,自然得給身為婕妤的胡清芳行禮。
夏季蘭畢恭畢敬,“給婕妤娘娘請安。”
胡清芳冷笑兩聲,“如今夏昭儀已經從永巷出來,聽說還格外照顧永巷那些狗奴才,真是以德報怨呢!難怪皇上對夏昭儀如此改觀,換做是我也會這樣想。隻可惜,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婕妤娘娘若是沒什麼事,嬪妾告退。”夏季蘭抬步就走。
“放肆!”胡清芳冷然,“不過是仗著夏昭儀有孕承寵,如今便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蘭美人,你藐視宮規,好大的膽子啊!”
夏季蘭跪地,“嬪妾不敢。”
“哼!”胡清芳這是有意刁難她。
皇帝這段時日已經不去夏季蘭宮裡了,不是在傅玉穎這兒,就是在王淑女那兒,偶爾也會去丹陽宮看夏瓊芝,唯獨沒有再見夏季蘭。
君王之愛,不過是逐水桃花罷了!
“不知婕妤娘娘想怎樣?”夏季蘭依舊淡淡然。
胡清芳深笑得涼薄,瞧著夏季蘭下跪的模樣,心裡的一口氣也算是消了大半。腐朽轉身,揚長而去。
碧春快速攙起夏季蘭,“簡直欺人太甚,奴婢定要告訴大小姐。”
“告訴姐姐又如何?讓姐姐去皇上那兒吹枕邊風?”夏季蘭撣落膝上的灰塵,“碧春,此事不許再提。”
“可是主子,胡婕妤分明是仗勢欺人。”碧春心疼。
“你也知道她是仗勢欺人了,還要說什麼?”夏季蘭低聲訓斥,“國公府的確落了難,胡婕妤身為鎮東大將軍之女,有資格驕傲。”
碧春紅了眼眶,“主子……”
“我說了!”夏季蘭深吸一口氣,“不許再提。”
轉身離開之時,正好看見一名太監站在宮道轉角處,方才那一幕,約莫都被他看到了。
麵上緊了緊,夏季蘭道,“你站住!”
太監躬身行禮,“奴才在。”
“你是哪個宮裡的?”夏季蘭道。
太監麵色一緊,“奴才是蓮華宮的。”
蓮華宮?
那就是傅玉穎的人。
夏季蘭看了碧春一眼,碧春冷道,“方才你都看見了?”
“奴才什麼都沒看見。”太監一直垂著頭,弓著身子,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夏季蘭問。
太監頓了頓,溫順的開口,“奴才雲兮。”
“若浮雲兮蔽日?”夏季蘭輕笑,“回去之後,不許與你家主子提及在此發生的事情,否則為你是問。”
雲兮俯首,“奴才省得。”
語罷,夏季蘭領著碧春疾步離開。
如今夏昭儀有孕,獲得開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夏昭儀在皇帝跟前,吹多了耳旁風,皇帝會以為她囂張跋扈的毛病又犯了。
夏季蘭聰慧,在姐姐沒有生下皇嗣之前,她都不能輕舉妄動,免得降低了皇帝對姐姐重燃的好感。吃虧便吃虧吧,有時候吃虧是福。
就目前情況而言,夏季蘭必須隱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兮瞧了一眼漸行漸遠的主仆二人,斂眸快速轉回蓮華宮。
傅玉穎正在插花,剪子咯噔一聲剪下花枝,手上頓了頓,“你是說胡婕妤刻意刁難蘭美人?”
雲兮俯首,“是,剛巧被我看到。”
“胡婕妤出身將軍府門第,自視甚高。當初夏昭儀得寵,何等囂張跋扈,看不過去也是正常的。正所謂落水的鳳凰不如雞,縱然現在夏昭儀獲釋,可這口氣還是憋在後宮眾人的心坎上。沒辦法拿夏昭儀出氣,也隻好尋蘭美人的麻煩了,誰讓她們是姐妹呢!”傅玉穎笑了笑。
雲兮點點頭,“不過蘭美人讓身邊的人都不許再提這件事,不知意欲為何?”
“為何?”傅玉穎笑得涼薄,“夏昭儀是因為身孕而重見天日,這黑賬還在,豈敢放肆,就不怕皇上動了氣,把她再丟回永巷受苦?這次要是再進去,可就沒那麼容易出來了。”
這也是實情,雲兮道,“這麼說來,這夏季蘭心思極為縝密。”
“你離她遠點。”傅玉穎看著花瓶裡的花束,“這女子心思城府恐怕都在她姐姐之上,然則不知是不是年紀太輕的緣故,總覺得跟這宮裡頭的人有些不太一樣。”
雲兮不解,“哪裡不一樣?”
傅玉穎輕笑,“我若是事事都知道,還能坐在這兒嗎?街邊擺個算命的攤子,都能斷人生死了。”
聞言,雲兮斂眸退下。
“對了。”傅玉穎喊住他。
雲兮抬頭望她,四目相對,稍稍仲怔片刻。隨即斂眸,雲兮行禮,“娘娘還有何吩咐?”
“沒什麼,隻是公子吩咐之事,你早早的準備著。”傅玉穎放下手中的剪子。
“是!”雲兮退下。
秋嫻疾步進門,“娘娘,王貴人來了。”
傅玉穎挑眉,淡然淺笑,“收拾一下。”
“是!”秋嫻讓人收拾了桌案,而後退到一旁伺候。
王錦繡如今已是貴人,不再是位份卑賤的最低等淑女。褪卻早前的簡易素裝,珠翠在身,襯著這精致的麵龐,更加明豔動人。
進了門,王錦繡便給傅玉穎跪了下來,“嬪妾給娘娘請安。”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氣。”傅玉穎瞧了秋嫻一眼。
秋嫻快速上前,忙不迭將王錦繡攙起。
“我一個人待在這兒,要沒個說話的人,實在是無趣。”傅玉穎起身,緩步走到王錦繡跟前,“你可要常來,多陪我說說話。”
“是!”王錦繡抿唇淺笑,好一副溫恭柔順之態,“娘娘既然覺得無趣,不若咱們去禦花園走走吧!”
傅玉穎點頭,“走吧!”
禦醫交代過,傅玉穎胎氣穩固,隻要按時吃藥,正常行走正常生活都不受影響。
春末夏初的禦花園裡,倒也是極為熱鬨的。柳色青青,嫩芽悄悄冒了頭。嬪妃們向日無聊,便在禦花園裡走一走,逛一逛。於是乎,這漫漫長日便能就此打發過去。
傅玉穎坐在亭子裡,瞧著外頭的柳色,隻覺得心神舒暢。
“娘娘長日待在蓮華宮裡,難免無聊寂寞,以後嬪妾就陪著你多走走,對肚子裡的小皇子也好。”王錦繡笑道。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你這一口一個小皇子的,也不怕彆人聽了笑話。”傅玉穎笑罵。
王錦繡道,“娘娘是有福之人,自然是有福報的。”
輕撫自己的小腹,傅玉穎低頭一笑,“我隻願這孩子能平安降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話是這樣說,可身在宮闈,誰不想生個兒子,到時候母憑子貴。
“娘娘,是皇上來了!”秋嫻提醒。
傅玉穎當即起身,果然見皇帝笑吟吟的走來。
快步迎上去,傅玉穎行禮,“嬪妾參見皇上!”
“懷著身子,就不必行此大禮了。”皇帝憐惜的攙起傅玉穎,瞧了一眼躬身行禮的王錦繡,“你們兩個怎麼在這兒呢?”
王錦繡笑道,“嬪妾閒來無事,便與姐姐一道在這兒散散步,免得姐姐一個人待在蓮華宮太悶了些。”
“後宮和睦,才是朕之所求!”皇帝倒是極為高興,“愛妃要注意身子。”
傅玉穎含笑點頭,眉目皆風情,“多謝皇上,嬪妾一定好好的。”
“如今是多事之秋,有個人陪著,朕也安心。”說著,皇帝看了王錦繡一眼,“你倒是個體貼的,極好!以後多去蓮華宮陪陪傅婕妤。”
“是!”王錦繡行禮。
“皇上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嗎?”傅玉穎笑問。
皇帝擁著她緩步走著,“虛道長說有要事與朕商議,這長生之術,另有拓展。”
跟傅玉穎猜測的差不多,但凡有關修道長生的事兒,皇帝總是最高興的。也莫怪夏瓊芝如今一心要修道,果然是投其所好。
“恭喜皇上!”傅玉穎行禮。
皇帝朗笑兩聲,“到時候朕與愛妃一道長生不老。”
“到時候皇上可莫要膩煩嬪妾才好。”傅玉穎笑靨如花,“皇上快去吧,彆讓虛道長等著,耽誤了皇上的大事。”
“愛妃最懂朕的心思。”皇帝鬆開她,“回去小心點,朕先去找虛道長,今夜來找你。”轉而又看了王錦繡一眼,“好生照顧傅婕妤。”
王錦繡行禮,“請皇上放心,嬪妾一定好好照顧婕妤姐姐。”
“謝皇上!”傅玉穎含笑行禮,目送皇帝離去。
“皇上待姐姐果然是最好的。”王錦繡笑著攙起傅玉穎。
傅玉穎一笑,“你如今不也得皇上青眼嗎?來日,你這肚子若是爭氣一些便是。”
聞言,王錦繡麵色微紅,“姐姐又笑話我。”
走了一陣,傅玉穎便覺得累了。
回了蓮華宮,與王錦繡說上一陣話,王錦繡便離開了蓮華宮。
秋嫻送了王錦繡出去,回來的時候臉上笑靨全無,“主子不覺得奇怪嗎?為何咱們到了那兒,皇上正巧要經過呢?奴婢可不相信什麼巧合之說。”
傅玉穎靠在軟榻上,顯得有些疲倦。
見狀,秋嫻上前為她輕輕揉腿。
傅玉穎笑道,“本來就不是巧合,還用得著懷疑嗎?”
“主子為何要忍耐?”秋嫻不解。
“她出身卑微,誰都知道當初是我幫了她,所以她得在皇帝跟前展示她的重情重義。”傅玉穎輕歎一聲,“另外,如今我懷著孩子,若是來日誕下皇子,身份地位必定有所不同。她身份卑微,在這宮裡除了依附著我,沒有第二條路。”
“可你不擺明態度,站對陣營,在這宮裡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此一來,她等於告訴了所有人,她跟我蓮華宮乃是同氣連枝。來日我若得勢,她也能有個依靠。”
秋嫻點頭,“她這是明目張膽的在利用你。”
“這宮裡,除了利用就是被利用。我利用她糾纏皇上,與夏家爭寵,她利用我作為掩護和依靠,有錯嗎?”傅玉穎反問。
好像,是這麼回事。
“既然大家都是利用,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傅玉穎笑了笑,“隻要她不癡心妄想,生出旁的心思,我便容她。橫豎這後宮,不可能一人獨大。多一個同盟之人,好過多一個敵人。”
“她想讓人知道她有多重情義,我便成全她。她想利用我在皇上跟前露臉,把自己卑賤的出身拋諸腦後,我也可以幫她。”
“在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之前,我需要她。”
秋嫻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生出旁的心思,隻怕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她還沒有這個能力,翻出我的手掌心。”傅玉穎揉著眉心,“比起夏家的威脅,王貴人暫時不足為慮。”
的確,如今最大的威脅應該是夏瓊芝肚子裡的孩子。
母憑子貴,曆來如是。
王錦繡雖然有些小聰明,可她自身也有局限,比如她最嫌惡的出身。她們這一批入宮的女子,哪個不是官宦子女。而王錦繡不過是個九品縣尉之女,其母親還是個妾室,所以這宮裡的妃嬪,人人都能壓她一頭。
皇後看不上她,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縱然提拔也不會有太大出息。
王錦繡沒有法子,好不容易遇見了肯接納她的傅玉穎,自然要牢牢的抓住傅玉穎。明知傅玉穎是利用自己來取悅皇帝,分夏家的恩寵,她也必須竭儘全力。
利用便利用吧,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裡,沒有君恩不成活。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冰冰涼涼的地方,任人欺淩。
“公子過兩日便走,咱們動手應該不會牽連到他吧!”秋嫻抿唇。
傅玉穎點頭,“所以才在他離開之後動手,雲兮已經開始準備了,你也要有心裡準備。”
“奴婢明白!”秋嫻低低的回答,“隻不過奴婢不太明白,皇上若是動怒豈非——”
“從哪兒出來的自然是送回哪兒去,縱然回不去,也得老老實實的握在你家公子的掌心裡。”傅玉穎輕歎一聲,“他這是在幫皇後一把,免得到了最後,皇後會被自己的愚不可及害死。皇後自己的生死倒也罷了,隻恐會連累趙家。”
秋嫻凝眉,這倒是實情。
“夏昭儀未必不知道,皇後娘娘的心思。”秋嫻道,“隻是她也肯?”
“肯與不肯,她自己做得了主嗎?既然皇後能讓她出來,她就得做好犧牲的準備。”傅玉穎合上眼眸,“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嗎?
這世上不管做什麼,總歸是有代價的。你若想贏,首先就得不怕輸。
不怕輸,有時候也隻是因為,真的輸不起。
不管是傅玉穎,還是趙無憂,很多東西錯一步那就是萬劫不複。
趙無憂在京中不會待太久,快速處置了這一乾事宜,就得早早的準備啟程去雲華州。素兮的鷹隼傳訊,已經落在了趙無憂手裡,相關事情她都清楚個七七八八。
心也跟著放下,素兮無恙,其餘人也都還活著。
隻不過,素兮在信中提及……
不由的眯起危險的眸子,趙無憂負手而立,站在窗口望著碧綠的梨葉,眸光幽幽。長長吐出一口氣,很多事情跟自己最初的預計,似乎有些背離。
低頭苦笑,細語呢喃,“果然權勢迷人,財色亂心。”
素兮在拚了命的往回趕,千裡良駒,不眠不休。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京城,否則趙無憂身邊無人,她豈能放心。
所幸緊趕慢趕,在趙無憂臨行前,素兮趕了回來。一身風塵,一身狼狽。
因為不眠不休,身體乏累,此刻的素兮眸中布滿了血色。翻身下馬的時候,素兮幾乎跌坐在地上,良久沒有起來。
趙無憂快速上前,親手攙起她,“如何?”
素兮無力的喘著氣,“還撐得住。”
“如此最好。”趙無憂瞧了一眼這極好的天色,“午後出發,如今你歇一歇。既然雲箏他們都沒來得及趕回來,那你由你陪我去。”
素兮點點頭,此刻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趙無憂讓人將素兮帶回聽風樓休息,而自己則去了臨江樓。
“無憂?”簡衍在雅閣裡等著她。
“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趙無憂問。
“聽我爹說,雲華州爆發了瘟疫,你如今去雲華州,不是往火坑裡跳嗎?”簡衍擔慮的望著她,“不去不行嗎?”
“不行。”趙無憂笑道,“皇命在身,豈能抗旨不遵。”
聖旨已經下達,豈能不去。
殊不知,當簡衍得知趙無憂要去雲華州的時候,足足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朝廷有風言風語,說是雲華州爆發了瘟疫,雖然皇帝沒有說明,但——簡為忠已經默認了這個說法,簡衍便再也按捺不住。
“你身子不好,這瘟疫又是極容易傳染的,若是你——”簡衍抿唇,“無憂,你不要命了?”
“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讓自己活下去,豈能不要命?”趙無憂輕歎,“然則這世上有些事,是你必須做的,也是你該做的。你不必擔心我,若老天爺真的要我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終究是一樣的。”
簡衍定定的望著她,仿佛下了決心,“無憂,我陪你去吧!”
趙無憂搖搖頭,“有東廠在,你去了又有什麼用?到時候與穆百裡起了衝突,不是拖累我嗎?雲華州如今局勢複雜,你待在京城裡便好。有什麼事,我會儘量讓東廠出麵。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保護好自己的。”
“無憂,你什麼時候能需要我一下?”簡衍問。
趙無憂笑了,“許是臨死前,還需要你這個朋友。又或者此行不利,當為我收屍。”她想著,若是東廠那個魔頭聽見了,估計現在就得挖個坑把她埋了。
說好的,他要給她收屍,要剁她雙手呢!
簡衍苦笑著,“我跟你說正經的。”
“正經的就是,好好吃完這頓飯,就當是為我踐行。”趙無憂拿起了筷子。
聽得這話,簡衍便知道她不願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心知她意已決。
有東廠的人跟著,趙無憂可不敢讓簡衍隨行,穆百裡那個小氣鬼,還等著剁她雙手,取她身上的某樣東西呢!這死太監,心狠手辣至極。
吃過飯,趙無憂便該走了。
她能想象,東廠一乾人等,整裝待發的姿態。
“為何不能讓我陪你?”簡衍斂眸。
“因為我是趙無憂。”她淡淡一笑,拂袖轉身。
目送趙無憂離去的背影,簡衍眸色微暗,“哪日,你若不再是趙無憂,還會如此決絕的拒絕我嗎?我隻是想要一個機會,陪著你罷了!”
可惜,趙無憂不需要陪伴。
她需要的是夥伴,合作夥伴。
素兮睡了一覺,身上輕鬆了不少。
趙無憂坐在床前,“醒了?”
“多謝公子。”素兮俯首起床。
“辛苦你了,日夜兼程趕回來,換做是我早就不行了。”也虧得素兮武功高,底子好,否則連夜趕路,鐵打的身子也會熬不住的。
素兮笑了笑,“卑職不放心公子一人在京中。”
“東西呢?”趙無憂道。
“還在!”素兮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的遞給趙無憂。
打開來,是一串佛珠手串。
“還是缺了些。”素兮道。
“繼續找!”趙無憂輕咳兩聲,收了手串。放在東廠手裡,自然是最安全的,然則要拿回來卻也不容易。拿假的,糊弄不過去,隻能老老實實的先送出去。
此行雲華州,她還得靠著東廠,留著自己的命。
否則命都沒了,還要這佛珠又有什麼用呢?
“公子,卑職在來的路上,發現了一些東西。”素兮麵色微緊,“總覺得有些不太對頭。”
趙無憂挑眉看她,眸色微凝,“說來聽聽。”
“雲箏出事的那個莊子,並非被人廢棄,而是被人連帶著周遭的村莊一道屠村了。卑職發現了所有人的屍骨,還在莊子底下找到了密道,經過密道才救出了雲箏他們幾個。”素兮娓娓道來,“的確是無極宮搗的鬼,但是卑職有個疑問。”
趙無憂冷眸不語。
素兮壓低了聲音,“我們在莊子裡搜了好幾日,也沒發現密道,最後是因為一個老鼠洞,才找到的密道。”
音落,趙無憂冷哼,“這老鼠來得,還真是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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