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挨了一箭

2017-02-24 作者: 藍家三少
第109章 挨了一箭

趙無憂的確想去開棺驗屍,然則她這樣怕死的人,是斷斷不敢自己去的。是故,她笑得涼涼的,一雙美眸就這麼無溫的掃過跟前兩人,“你們能不能幫我辦件事?”

阿放與狗子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什麼事兒?”阿放不解。

狗子道,“殺人放火的事,我們可不乾!咱們不做那些缺德事兒!”

“我是那麼缺德的人嗎?”趙無憂笑嘻嘻,“我隻是拜托二位,幫個小忙而已,也不是什麼殺人放火,就是煩勞二位拿上鐵鍬或者鋤頭之類的,下地走一趟。”

“那倒是咱的長處,下地乾活這些事,最難不倒咱們這些莊稼漢。”阿放拍著胸脯。

趙無憂笑了笑,“男子漢大丈夫,咱說話算話!”

“算話!”狗子也讚同。

趙無憂揉著眉心,心頭鬆了一口氣。

等著溫故出來的時候,環顧四周也沒有瞧見阿放與狗子,當下生疑,“這兩個兔崽子是不是偷懶了?”

“那倒沒有。”趙無憂笑道,“是我讓他們去辦事兒了。”

“什麼事兒?”溫故不解,在這狼穀裡,趙無憂還能乾什麼事兒呢?

趙無憂負手而立,病怏怏的少年,不管什麼時候,眼睛裡彌漫的始終是自信與胸有成竹,“挖墳。”

“什麼?”溫故駭然,“他們竟也肯?”

“自然是不肯的,可男兒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返回!”恍惚間,趙無憂打了個噴嚏。

約莫這兩人已經開始在喋喋不休的罵著她趙無憂,這般卑劣,哄著人應諾,說是不會殺人放火,也不會傷及無辜。結果呢?

是挖墳!

狗子與阿放站在那小土包跟前,麵色微白,一臉的咬牙切齒,“這如初公子儘乾坑人的勾當,還說不是殺人放火,這刨墳跟殺人放火有什麼區彆?”

“殺人放火是殺的活人,刨墳挖的是死人。”阿放解釋。

“呸!”狗子握緊手中的鋤頭,“有區彆嗎?還是讀書人呢?不知道刨墳有多惡劣嗎?人死入土為安,這會倒好,讓咱挖墳。”

“如初公子也還算顧及你我了,誰讓咱早前應了下來,若是沒答應不就沒這事兒了嗎?”阿放輕歎,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也隻是想查清楚你們的死因,莫怪莫怪哈!”

語罷,阿放道,“還愣著乾嘛,挖墳呢!”

“神經病!”狗子啐了一口,“乾這事兒是要折壽的。”

“如今瘟疫橫行,不折壽也難。”阿放已經動了手,一鏟子挖下去。

這倒也是。

狗子又道,“誒,咱們這麼做,若是讓卓雷知道了,怎麼辦?”

“如初公子不是說了嗎?她不要怪人的屍體了,她就要這些人的,咱扛一具回去就算打發了她。如此一來,有什麼不好?”阿放振振有詞,“這樣的話,既不違背卓雷的意思,又讓如初公子死了心,多好!”

這麼想想,倒也對。

“你怎麼一口一個如初公子的,他給你什麼好處了?”狗子憤憤不平。

阿放一愣,“給了一個大鏟子,挖墳用。”

狗子撓著頭,暗罵一句,“蠢東西!”實在沒法子,也隻好跟著一起挖,“你說他們真的能控製瘟疫,把人都救回來嗎?”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阿放反問。

狗子啞然。

沒有!

這本來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事兒,誰都沒有選擇。

好在兩個人都是乾粗活的,也幸好這窮人家的棺材板,沒那麼厚,所以沒那麼沉。兩人用繩子綁了棺材,一左一右的抬著走。

阿放邊走邊環顧四周,狗子有些不耐其煩,“你看什麼呢?鬼頭鬼腦的?”

“如初公子不是說了嗎?得隨時注意四周,千萬彆被人跟蹤了,否則我們就不必回去了,不然會連累狼穀裡的所有人。”阿放煞有其事的說著。

狗子瞪了他一眼,“如初公子,如初公子,你怎麼就那麼聽話呢?不就是個病秧子嗎?若不是看在溫大夫的麵上,這樣病怏怏的人,我可是一點都瞧不上眼的。”

“病秧子怎麼了?你沒聽人家分析知府老爺的事兒,分析得頭頭是道啊?再說了,人家會習文寫字,你會什麼?除了力氣活,你認得字嗎?”阿放道,“沒聽老村長活著的時候,常念叨嗎?讀書人才是天下棟梁,理當敬重!”

“老村長都死了,你還叨叨啥呢?”狗子不屑一顧。

阿放還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在狗子眼裡,阿放已經把如初公子的話,當成了聖旨。這般虔誠,已然把那病秧子,當成了活佛轉世。

可狗子是不相信的,這病秧子也就是瞎折騰,故意鬨騰他們。什麼開棺驗屍,什麼有人跟蹤?這四周都是林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還有什麼人跟著?簡直是胡思亂想。

阿放一個人也瞧不了太真切,殊不知身後不遠處,有黑影浮動,早早的注意著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等著回到狼穀,二人也不敢把棺材往茅屋抬,隻敢在附近找了個山洞,就把棺材放在了山洞裡。狗子在裡頭等著,阿放回去找人。

聽說是找到了棺材回來,趙無憂自然是欣喜的,“溫大夫,煩勞走一趟。”

“那妞兒這裡——”溫故不放心。

“阿放,找個人在外頭守著,如果裡頭有動靜馬上來找我們。”趙無憂吩咐。

阿放點點頭,“你們放心吧!”

溫故如釋重負,與趙無憂一道去了那個山洞。

開棺驗屍,按照鄉下的習慣,是不能讓死者見光的,否則來日死者無法輪回轉世,便要來尋作孽者的麻煩。所以他們隻能把棺材抬到陰涼處,避免了太陽直射。

這棺材釘被拔除,溫故道,“你們都捂住口鼻,免得吸了屍氣,會造成身體不適。”

趙無憂當下捂住口鼻,“可以了。”

阿放與狗子費力的掀開了棺材蓋,一股子臭味當即迎麵撲來。二人當下變了臉色,岌岌退後幾步,也不敢往棺材裡頭瞧。

溫故見慣了死人,趙無憂也算是滿手鮮血,所以對於死人一點都沒什麼忌諱。

二人上前,瞧著棺材裡已經白骨化的屍骨。

“還能查得出來嗎?”趙無憂問。

溫故凝眉,“這不好說,我是大夫又不是仵作,隻能說是儘力而為。人死之後的軀體變化,畢竟和活人是不同的。我是給活人看病的,死人——”

他拿著小木棍開始在屍體上翻來翻去,似乎在查找著什麼,“好奇怪的死法。”

“怎麼了?”趙無憂不解。

“這具屍體已經白骨化,也就是說,死了至少超過一個月,可是他的內臟竟然有些石化。”溫故凝眉望著趙無憂,眼底的光泛著一絲陰寒,“你知道石化是什麼意思嗎?”

趙無憂一愣,她當然知道。當即也拿了一根棍子去挑開那人腹腔內的臟器,很硬,堅硬如石頭,而且絲毫沒有腐爛的痕跡,“皮肉都爛了,為什麼內臟卻完好無損?是什麼原因能讓人的內臟變得石化呢?”

狗子與阿放壓根沒聽明白兩人在搗鼓啥,皆是一頭霧水。

溫故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極為凝重,“我說個事兒吧!在北疆有個叫提蘭國,是個很小的國家,那裡的人很擅長做一件事,那就是煉蠱。”

“蠱?”趙無憂一怔,這個詞對她來說還是很陌生的。她倒是聽過,還真的沒有親眼見過。

“對!”溫故輕歎一聲,“每一種蠱毒,都有自己特定的煉製方法。提蘭國盛產蠱,但也有禁律,不得用於害人。人們煉蠱,是用來打擂的,用以挑選每年一度的蠱王。可也有些人,心懷不軌,他們不但要爭奪蠱王的名聲,還要破例,拿活人煉蠱。”

趙無憂的眉睫陡然揚起,“你說什麼?”她駭然盯著棺材裡屍體,隻覺得一股寒氣突然從脊背處竄起,當下蔓延全身,“你是說,這個人是死於——”

“沒錯!”溫故道,“這是失敗的殘次,所以他死了,因為這人的體質沒辦法熬過一層層的煉製,所以被弄死了。”

阿放麵色發白,“你們說的煉製,是什麼?”

狗子也覺得害怕,拿跟拿活人煉藥有什麼不一樣嗎?這藥和蠱,隻是正邪的區彆吧?

“找個體格強健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喂一種毒蠱,然後看看後續反應,若是能撐過去,就再來第二種。到了最後,嘗遍百蠱,這蠱人就算是煉成了。”溫故麵色森冷。

趙無憂輕咳著,“那煉製蠱人有什麼好處?”

“這蠱人沒有情感沒有思想,隻是個殺人工具。但蠱人也是個毒人,百毒不侵的同時能荼毒世人,而且你自己也看到了,這臟器都已經石化,饒是你的刀劍削鐵如泥,也不能一下子殺死他。他們能成為世上最可怕的冰刃,隻會服從下蠱者的命令。”溫故斂眸,“時隔多年,我沒想到這種東西還能傳到大鄴的地界。”

“提蘭國不是早就覆滅了嗎?”趙無憂道,“在地圖上已經找不到它的存在。”

溫故點點頭,“老一輩的人還能記得一些,到了你們這兒,基本已經消聲覓跡了。”

“是誰在拿活人煉蠱?”趙無憂心頭微冷,“這般心腸,比東廠的手段還要毒辣。”

“這種煉蠱之術,乃是大忌,早晚是要遭報應的。”溫故話語低沉,“無論如何,都要除了這個人,否則長久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趙無憂點點頭,“這種禍害,比得上投敵賣國了。”

“這種人,太可怕。也不知他到底要乾什麼,為什麼要拿活人煉蠱?如今提蘭國已滅,這種技術到底是怎麼流傳出去的?”溫故也是不得其解。

趙無憂凝眸,“不管技術是怎麼流傳出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根源,徹底鏟除。否則時日曠久,人都跑了,上哪兒找?這事兒,八成跟王唯庸脫不了關係。他能大張旗鼓的去找那個怪人,必定知道這怪人的出處,以及所謂的拿活人煉蠱,到底來自何處。”

溫故表示讚同,“可咱們現在去對質,王唯庸身為知府,肯定不會承認的。”

“那狗官!”阿放低喝,“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還當什麼父母官。殺了這麼多人的,如今還釀成了瘟疫,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到了這會,狗子才算佩服了趙無憂。看似病秧子,卻是最能拿得了主意的。如今查出了這些人的死因,狗子雖然害怕,但也心裡有了底。

這事兒,如初公子和溫大夫,必定能妥善解決。

“公子。”狗子低低的開口,“對不起,之前狗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

趙無憂搖搖頭,“沒什麼,我隻是擔心這事兒不會就此罷休。若是王唯庸堅決不肯吐實,我們誰都拿他沒辦法。身為知府,乃是朝廷正四品官員,若是鬨到皇上那兒,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那就任憑狗官為所欲為嗎?”阿放急了。

“為所欲為?”趙無憂冷笑,“皇上尚且做不到為所欲為,憑他王唯庸還能為所欲為?左不過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得找到確鑿證據。”

“這屍體不就是證據嗎?”狗子忙道。

趙無憂望著他,“你親眼看到王唯庸殺人了?”

狗子啞然,搖了搖頭。

“到時候人家反咬你一口,說你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具屍體,然後下了蠱毒,編造拿人煉蠱的謠言,來誣陷朝廷命官。我問你,構陷之罪,該當如何?這編造謠言,鬨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動搖江山根基,你又該當何罪啊?”趙無憂一連兩個反問,愣是讓所有人無言以對。

構陷朝廷命官,到了皇帝那裡也是個死罪啊!

“讓人看著點,咱們回去商量一下,你們馬上找人去給卓雷通個信兒。”趙無憂麵不改色,“讓他速速歸來,遲則生變,夜長夢多。”

“好!”狗子撒腿就跑。

阿放道,“我也去幫忙,馬上回來,你們先等等。”

語罷,二人出了山洞,安靜的山洞裡,隻剩下趙無憂與溫故。

趙無憂無奈的望著棺材裡的屍體,“拿活人煉蠱,這樣卑劣的手段,竟也用得出來。”

“生前吃了不少苦頭,內臟石化,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體質沒能扛過去,在逐漸石化的過程中,就被折磨死了。”溫故一聲歎息,“這些該死的東西,最好彆讓我抓到,否則我也要讓他嘗嘗,石化是什麼滋味。”

“你也會煉蠱?”趙無憂是誰,在他麵前稍有錯漏,便是無所遁形。

溫故瞧了她一眼,“我是大夫。”

“可你說了,那是北疆提蘭國的秘術,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涼颼颼的望著溫故,“你該不會是提蘭國的人吧?”

“怎麼,你覺得我像嗎?”溫故問。

趙無憂笑得涼薄,“像。”

溫故一愣,“做人太誠實,其實一點都不好。”

“你來自北疆,我是否可以認定,你就是提蘭國的人?”趙無憂負手而立,背過身去,“我不管你跟東廠有什麼恩怨,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你能緩解我的病痛,這是你最大的利用價值,所以你最好能保持這樣的價值直到我死的那天。”

“如果有一天,你沒有了利用價值,我是不可能為了你跟東廠為敵的。你要知道,我趙家也不留無用之人。彆怪我冷漠無情,這世道慣行的本來就適者生存的道理。如今你是蠻子也好,溫故也罷,我都不在乎。我要的,隻是結果。”

溫故點點頭,“我懂。在我還有利用價值之前,你會庇佑我,免受東廠的折磨。”

“是這個道理。”趙無憂回眸看他,“所以,你最好祈禱,你的價值能在我有生之年儘情的體現。如此,我好,你也好。”

“是!”溫故點點頭。

阿放氣喘籲籲的跑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咱們回去吧,這兒就交給他們把守,等到卓雷回來,咱們就可以好好商量,如何對付那狗官知府了。”

“走吧!”趙無憂率先出了山洞。

阿放急追上去,撓撓頭才問,“公子,認識皇上嗎?”

“你問這個乾什麼?”趙無憂瞧了他一眼。

阿放傻乎乎的笑著,“沒,就是覺得公子氣度不凡,看著不像咱老百姓。何況你又是京城來的,想必來頭不小,要不然溫大夫也不敢說,你能讓雲華州抖三抖的話呀!”

趙無憂一笑,“我與皇上,有過一麵之緣,不過也是遠遠的看著,並不稔熟。”

“真的?”阿放欣喜,“你真的見過皇上?哪怕是遠遠的看著,也是極好的。像咱們這些粗人,這輩子都見不到皇上。”

“皇上也是人,隻不過尊貴罷了!”趙無憂繼續往前走,卻也不敢多說,“皇上乃天下之主,你們都是他的子民,所以更該為皇上儘忠,為朝廷儘一份綿薄之力。人人有責,責無旁貸。”

“公子說的話,真有道理。”阿放郎笑兩聲,“讀書人說的話,就是不一樣哈!”

趙無憂輕笑,“苦讀聖賢書,為的不就是能更清楚做人的道理嗎?”說話間,已經回到了茅屋。

狼穀不大,因為他們是陌生人,而且妞兒又染了瘟疫,所以跟狼穀裡居住的其他人都隔開很遠,除了阿放和狗子照顧他們,便再無他人。

這小小的籬笆院,坐落在崖壁一角,茅屋四五間,倒也雅致。

隻是到了夜裡,倒是格外的寒意滲人。

這期間,小丫頭的傷勢反複,一直高燒不退,還時不時的驚厥。溫故得時時刻刻的盯著,免得傷勢惡化以至於,留不住這小丫頭的性命。

趙無憂咳嗽著進門,瞧著床榻上依舊麵如死灰的小丫頭,不自覺的蹙起眉頭,“如何?”

“脈象還是很弱。”溫故輕歎,“年紀太小,承受力沒有成年人那麼好。何況又染了瘟疫,雙重迫害,實在是有些困難。能不能熬過去,還真是不好說。”

一旁煎著藥,一屋子的藥味濃鬱非常。

“屋子裡的氣味不好聞,你回去歇著吧!”溫故道,“這兒有我就行。”

“不好聞也聞了十多年了,早就已經習慣。”趙無憂麵色泛白,在床邊輕輕坐下,伸手去探孩子的額頭,“還是很燙手。”

“這是傷勢引起的,一時半會也退不下去,除非等傷口好轉,不然——”溫故轉身去看湯藥,“好在這狼穀裡,一些草藥都是現成的。我給她配了一副藥,看如今能不能暫且把她瘟疫壓製一下。”

聽得這話,趙無憂心頭一怔,伸手便捋起了小丫頭的袖管,而後是褲管。

眉目凝重,小丫頭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爛。

“受了重傷,所以沒辦法自我抵抗瘟疫的入侵,導致瘟疫大麵積爆發。”溫故凝眉看著她,“你不是害怕嗎?離她遠點吧!瘟疫爆發,就算治好了她的傷,她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如果以前那些人死於蠱毒,那麼這個怪人是不是也因為蠱毒而導致的瘟疫出現?”趙無憂凝眉望著溫故,“如果這一次的瘟疫源於蠱毒的演變,那麼是不能可以拿治療蠱毒的辦法來治療瘟疫。你早前說過,這一次的瘟疫很奇怪,病症上是瘟疫,可脈象卻不是瘟疫。”

溫故點點頭,“你很聰明,的確如此。”

“所以他們並非真的是瘟疫,而是因為蠱毒的傳染。”趙無憂麵色幽沉,“也就是說,如果不除去這蠱毒,到時候整個大鄴江山,都會被控製。”

抬眸,溫故一愣,他還真沒有像這麼多。

“這背後之人,研製這樣的蠱毒,恐怕——”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其心可誅!”

“我這副藥便是用了治蠱的法子,隻不過從蠱毒演變成瘟疫,還得知道最初的蠱是什麼。如此才能對症下藥,將治蠱和治瘟疫聯合在一起,事半功倍。”溫故將湯藥放在床邊,“涼一涼再喂給她。”

驀地,阿放忽然一腳踹開房門,“快走,這兒被人包圍了!”

“什麼?”溫故駭然。

狗子在外頭一聲高喊,“小心!”

緊跟著,便見他一個驢打滾快速滾進房間,而後重重的合上房門。有刺耳的“呼呼”聲,伴隨著冷箭不斷的破窗而入。單薄的窗戶紙被冷箭戳破,冰冷的箭矢帶著攝人的寒光。

箭矢沒入梁柱的時候,發出“咚咚咚”的悶響,聽著格外的心驚膽戰。

溫故高喝,“趴下!”

所有人都趴下了,唯獨趙無憂趴在了小丫頭的身上。

冷劍刺穿胳膊,鮮血湧出。

她也隻是覺得突然胳膊上一涼,一扭頭才發覺自己中了一箭,再抬頭,是溫故猩紅的眼眸。

一聲怒吼,伴隨著外衣脫落,而後在溫故的手中成了一根布棍,快速旋轉著,將那些亂箭全部遮擋在外。溫故奪門而出,腳下飛快。

“公子?”阿放疾呼,“你受傷了。”

趙無憂還壓著小丫頭,如果不是她挨了這一箭,那這一箭就會紮在孩子身上。妞兒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再來一箭,必死無疑。

所以這個時候,趙無憂竟然是滿心的慶幸。隻是這血沿著箭身,滴落在藥碗裡。那這藥,還能不能吃?她急忙捂著傷口坐起身來。

小丫頭睜開眼睛,“大哥哥——”

“沒事,你睡吧。”趙無憂笑得蒼白,出了這麼大動靜,孩子早就醒了。她知道小丫頭早就醒了,隻是一直隱忍著罷了!孩子是個乖巧的,所以一直裝睡,不想讓趙無憂擔心。

小丫頭望著她的傷,鮮血透過她的指縫不斷往外湧,染紅了她的袖管。小丫頭哭了,不斷的抽泣。

“彆哭,若是撕扯了傷口,那我這一箭不是白挨了嗎?”趙無憂忙道,“彆哭,好起來。”

外頭的交戰聲很快就停了下來,趙無憂道,“阿放,你們去外頭看看。”溫故的武功,趙無憂是相信的,畢竟當時連陸國安都拿他不住。

“好!”阿放與狗子急忙出門。

“乖,把藥喝了。”喝了藥才能快速轉移。趙無憂用勺子,小心翼翼的給小丫頭喂藥,“妞兒,吃了藥就沒事了。”

小丫頭很乖,一滴不剩,連眉頭都不皺的把藥喝了。

“好好睡一覺。”趙無憂如今才覺得整條胳膊疼得厲害,也涼得厲害。鮮血的流失,讓她的臉色更加慘白,“我去看看外頭,你閉上眼睛睡吧!”

“恩!”小丫頭乖巧的閉上眼睛。雖然很疼,疼得睡不著,可大哥哥也受傷了,還是為了護著自己才受傷的,她不能讓大哥哥失望。

趙無憂捂著傷處走出去,外頭的院子裡,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溫故站在一旁,手中仍舊握著那根布棍,但是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

地上這些人都是死於弓箭,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溫故殺的。

“怎麼回事?”趙無憂問。

溫故疾步走來,紅著眼睛盯著她中箭的胳膊,“不是最怕死嗎?怎麼這個時候,就不管不顧了呢?還好這箭隻是紮在胳膊上,要是紮在身上,你說你——”

他猶豫了一下,隻因趙無憂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溫故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道,“阿放狗子,你們去燒熱水,我去準備止血散,拔箭!”

阿放與狗子急急忙忙跑開,一個跑去通知卓雷,一個去燒熱水。

趙無憂走到院子裡,撿起地上一枚冷箭,放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而後徐徐起身道,“出來吧!”

一名黑衣人從黑暗中走出,“趙大人!”

這聲音不是陸國安,又是誰呢?

“怎麼找到這兒的?”趙無憂問。

“咱們跟著王唯庸的人,一路找到了這兒。”陸國安道,“當時事出緊急,沒能來得及留活口。讓趙大人受傷,是卑職辦事不利。”

“都撤了吧,東廠名聲不好聽,免得到時候適得其反。”趙無憂道。

“這些人已經被清剿乾淨,如今這地方除了咱們,沒人知道。趙大人隻管養傷,此處很安全。”陸國安行了禮,縱身一躍,消失在夜幕中。

不遠處,激起夜鳥無數。

高山之巔,有夜狼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卓雷來的時候,趙無憂正坐在桌案旁準備拔箭。趙無憂這人也有個毛病,不管多疼都不會喊疼。除了——頭疼的時候!

血淋淋的胳膊,血淋淋的箭。

趙無憂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裡,好像事不關己,安然喝著水。冷箭拔出來的時候,她隻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杯盞,而後將視線涼颼颼的落在卓雷身上。

溫故的額頭滿是大汗,當他將染血的箭矢丟在水盆裡的時候,瞧著水盆裡暈開的血花,整個人都在顫抖。而趙無憂呢?依舊麵不改色。

當然,她的臉色一直都是蒼白的,所以也改不到哪兒去。

卓雷還從來沒見過,一個病秧子也有這樣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氣勢。

趙無憂扯了一下唇角,“你便是卓雷?”

卓雷抱拳,“在下卓雷,幸會!”

“耳聞不如目見,幸會!”趙無憂笑得蒼白,眼睛一閉,突然一頭栽倒在地。昏迷前,她隻聽見溫故歇斯底裡的呼喊,“孩子!”

她是能忍得住疼,可不代表她的身體能扛得住。

拔箭,包紮,溫故一氣嗬成。

趙無憂便一直昏睡著,趁著這個時候,卓雷讓人搜遍了附近的林子,都沒有再發現黑衣人的蹤跡。陸國安說到做到,東廠的辦事能力還是值得信賴的。

沒有一個幸存者,沒有一個窺探者,更沒有人知道狼穀裡還住著這樣一群人。

趙無憂睡得迷迷糊糊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想,腦袋暈乎乎的,身子軟綿綿的。她覺得,自己估計又要去閻王殿門前溜一圈了。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他,唇角帶著一絲嘲笑,幾許揶揄。看到她受傷,他大概會很得意吧!

“你得意了嗎?”她閉著眼睛問,“看到我這麼狼狽,你是不是很高興?死太監,你非得逼死我才甘心嗎?”她燒得迷迷糊糊的,模糊的視線裡,晃來晃去都是那張臉。

她笑了一下,像個孩子般笑容乾淨,“穆百裡,我頭疼。”

而後,便再也沒了聲音。

床榻邊上,有人一聲輕歎,萬般奈何無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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