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國安當然不知道趙無憂這是怎麼了,甚至覺得這主仆二人都怪怪的,不過轉念一想,還是趕緊回去複命才是,免得千歲爺擔心。
花園一角,穆百裡挑眉望著陸國安,“受傷了?”
陸國安不確定的點點頭,“約莫是。”
“如何確定?”穆百裡不解,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難道是誰下了手?然則怎麼想都不太對,畢竟這趙嵩剛剛回來,朝廷官員巴結趙家還來不及,誰敢對趙無憂下手,這是老虎頭上打蒼蠅,自己找死嗎?
“當時卑職瞧著雲箏給拿了暖爐,趙大人一直捂著肚子。臨走的時候,卑職瞧著趙大人的衣服上有少許血跡,也不知是哪兒傷著了。”陸國安一五一十的回答。
聽得這話,穆百裡微微蹙眉。
“爺,誰這麼大膽,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傷了趙大人?”陸國安還是沒想明白。
聞言,穆百裡剜了他一眼,冷斥一句,“多事!”
於是乎,陸國安又愣了,千歲爺好像什麼都知道!
宮宴什麼時候結束的,趙無憂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肚子疼,喝了紅糖水也不頂用。最後還是雲箏想了法子,去找了溫故。
溫故一開始也沒明白雲箏的意思,還以為雲箏這般著急是因為趙無憂舊疾犯了。哪知到了趙無憂的房間,見著趙無憂這般狼狽的模樣,當下便拍著大腿明白。
敢情這是女兒家的毛病犯了!
“還傻愣著乾什麼?”趙無憂已經連吼的氣力都沒了,疼得厲害就開始在床上爬。站著不行,趴著不行,躺著不行,坐著也不行。總之,她遭了大罪,便是犯了病也沒這般厲害。
“我馬上去煎藥。”溫故轉身就往外走。
雲箏急了,“公子這次遲了四個月,沒成想這一來又是這樣的疼痛難忍。”
趙無憂跪在床上,蜷著身子趴在那兒,疼得直作嘔。她開始乾嘔,一張臉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疼的時候,她覺得連刀口都有些隱隱作痛,疼得人四肢疲軟。
當溫故急急忙忙的端著藥進來的時候,趙無憂連說話的氣力都沒了,整個人脫了血色,虛弱得嚇人。
“體內寒氣太甚,你還是不肯將你平素吃的藥給我看看嗎?”溫故凝眉。
“暫時沒了。”雲箏急道,“溫大夫暫且彆說藥的事兒,還是趕緊讓公子舒坦些吧!”
溫故揉著眉心,“這你們女兒家的事兒,我也不好插手啊!我這裡頭有些活血散瘀和止痛之藥,拿捏了分量不會讓你太難受,但是也隻治標不治本。我隻覺得你這體寒之症,倒有些日積月累的意思。”
“說什麼胡話?”趙無憂覺得小腹處暖和了不少,疼痛稍減,這才發出孱弱的聲來,“這毛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十個女人九個寒,你是大夫,又不是沒見過。”
“可我沒見過像你這樣脈象陰寒的。”溫故焦灼。
趙無憂眸中之色陡然變得狠戾起來,“你敢保證,不是因為我自身緣故嗎?”
溫故知道她的意思,約莫是指她身上的蠱。
“不!”溫故斬釘截鐵,“絕對不是。”
聞言,趙無憂眉心一蹙,“你敢肯定?”
“我敢發誓!”溫故深吸一口氣,瞧了雲箏一眼。
雲箏會意的退出房間,隻留了溫故與趙無憂二人麵麵相覷。
“你身上的蠱,不可能讓你體寒,相反的在你危機之時它還能護你無虞。你還記得趙無極那兩刀嗎?趙無極是什麼人,想來你自己心裡清楚。他要殺你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否則就不會連捅兩刀確保你能死去。我說你當時存了一口氣,其實是你體內的東西在及時的護住你的心脈和你胸腔裡的一口氣。”溫故望著她。
聽他的語氣,倒是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撒謊。
因此趙無憂不說話,便靜靜的聽著溫故繼續往下說。
溫故繼續道,“是以我覺得是你一直以來吃的藥有問題,你的體內寒性極列,似乎是在遏製著蠱的成長。請恕我直言,這藥還是彆吃了!”
“我若不遏製蠱毒的蔓延發展,恐怕會死得更快。”趙無憂顫動著薄唇,“這到底是什麼蠱?”
溫故定定的望著她,“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不過是個橢圓形的形狀,我又不知道是什麼蠱。”趙無憂冷然。
“唯有溫暖,方可破繭成蝶。”溫故斂眸低語,“我說過,這是巫族世代守護的東西。”他意味深長的望著她,“蝴蝶蠱。”
眉睫陡然揚起,趙無憂心頭一窒,“蝴蝶蠱?”
“該說我話,隻能到此為止,有些東西我不能全部告訴你。”溫故輕歎一聲,“終究是我們巫族的秘密,雖然蝴蝶蠱不知為何落在你身上,但——既然事已至此,我們誰都沒有選擇。”
“所以你對我是一種守護?”趙無憂有些釋然。
“是!”溫故俯首,“是故你可以對我放下戒心了。”
趙無憂笑得涼涼的,“你覺得你一句守護,我便要對你放下戒心嗎?溫故,不,我應該叫你一聲紮木托,你覺得我就這麼好騙嗎?”
“你覺得我在說謊?”溫故凝眉,“蝴蝶蠱這麼大的事情,我有必要撒謊嗎?”
“當然有必要!”趙無憂覺得好多了,這止疼效果還真是不錯,然則一張臉,依舊是煞白如紙,“你可聽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音落,溫故一時語塞。
這倒是實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曾幾何時,族人也用這話來警告過他,畢竟當年的慕容也是異族,並非巫族之人。可後來呢?
溫故走出了房間,後來漸漸的,慕容用自己的真心打動了族人。他望著夜空裡厚厚的雲層,心裡頭卻想著那個消失了這麼多年的女子。
那年的慕容,何其風華,何其絕世。他始終還記得,她穿上嫁衣的模樣,還記得他們親許諾言時的真誠。對著神明發誓,誓言此生不離不棄。
低頭的時候,有東西從眼睛裡滾落,無聲無息的落在地上,誰都瞧不見,誰也聽不見。能感同身受的那個人,此刻也不知身在何處了。
溫故走了之後,雲箏便快速進了門,“公子?”
“沒事,好多了。”趙無憂隻覺得出了一身虛汗,身上鬆了不少。
雲箏攙著趙無憂起身,她趴在床榻上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是以如今自己都直不起來了。門外一陣風,趙無憂突覺得胳膊上一鬆,然後雲箏一聲叫,便被人丟了出去。
緊跟著,趙無憂便覺得自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還來不及喊出聲,便聽得頂上傳來某人帶著少許喘息的磁重之音,“還疼嗎?”
這話一出口,趙無憂噗嗤笑出聲來。她笑得不能自己,抱著懷裡的暖爐,身子都微微的抖動著。
他也不惱,隻是坐在床邊上將她抱在懷裡,等她笑夠了再說。
良久,趙無憂也覺得無趣,這才斂了笑意,抱著暖爐想著他哪來這好耐心?
“怎麼不繼續笑了?”他問。
“你都不笑,我一個人笑也沒什麼意思。”她掙紮了一下,想要下來,奈何方才趴得身子僵硬,這會子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穆百裡低頭望著她,“這人呢就得笑,笑一笑氣色都好多了。”
她白了他一眼,“千歲爺一身酒氣的闖入我這尚書府,就不怕被人當成刺客抓起來,然後送到五城兵馬司?到時候我爹一聲令下,咱們千歲爺就會被扭送到殿前。”
穆百裡想了想,“這倒也好!”
“好在何處?”她問。
他一本正經道,“當著皇上的麵,本座就跟丞相大人提親呢!”語罷,他伏在她耳畔低語,“生死一處,同穴而居,真當是極好的結果。”
她挑眉,“想得美。”
她掙紮了一下,終於從他身上麵下來,略帶無力的坐在他身邊。可這床柱有些涼,她乾脆又靠在了他身上。好歹他身上暖和,能借著肩膀休憩。
他乾脆伸手攔了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膝上,如此一來更舒服一些。做完這些,他便伸手摁在她的小腹處,驚得趙無憂當下握住他的手。
穆百裡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尤其是看到趙無憂這般緊張的姿態,他倒是顯露出幾分得意,“怎麼,怕本座這個時候折騰你?”
趙無憂抿唇,“你不就是想讓我告訴你,我是來了月信嗎?”
聞言,穆百裡一本正經的取笑,“趙大人終於像個正兒八經的女子了。”
她當下坐起身來,“穆百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瞧著她緊抱著暖爐的樣子,突然彆過頭忍俊不禁的偷笑。
下一刻,趙無憂捏起他的下顎,強迫他對著自己,“我自然是正兒八經的女子,可不像千歲爺,並非正兒八經的男兒,可腦子裡卻想著正兒八經的男子,想做的事兒。”
她一溜兒的順口溜,打著臉卻沒有半個臟字。
但戳在人的心坎上,還真是針針見血,偏生得你有找不出她話語中的錯處。她說錯了嗎?沒錯!一點都沒有錯!
所以錯在哪兒呢?
穆百裡想著,錯在她今天身子不適,所以這嘴巴上就更毒了一些。
無奈的輕歎一聲,穆百裡也不多說什麼,隻是拽著她躺回去,然後溫柔的替她揉著小腹,“這樣會不會好些?”他的手法自然是最好的。
趙無憂先是一愣,而後不敢置信的望著穆百裡。
他是想給她揉肚子?
“不然你以為本座閒得慌嗎?”他有些嗤鼻,“就你現在這身子骨,本座還怕一不小心把你給掰折了,到時候還得給你接回去。這斷胳膊斷腿的,來日落個疤,真當可惜了。原就長得醜,這麼一來就更醜了。”
趙無憂也不理他,他哪回不嫌她醜?
心頭一萬個腹誹:你好看,你好看!天底下就你好看!你好看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當了太監?我縱然不好看,可好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女兒家。
“又在心裡罵人?”他揉著她的小腹,享受著屬於她的眸色幽幽。
趙無憂快速斂了心思,“千歲爺肯屈尊紆貴,我這廂感激不儘,哪敢罵你呢!”
“好些嗎?”他又問。
“方才溫故已經給我開了藥。”她將手伏在他的手背上,眸中微恙,“穆百裡,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穆百裡望著她,而後斂眸道,“你且說說看。”
“我問你,你可知道我身上的蠱,到底是什麼蠱,有什麼用處嗎?”她問。
“溫故沒告訴你?”他反唇相問。
趙無憂望著他,“溫故有沒有告訴我,對我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來告訴我。”
穆百裡盯著她看了良久,許是在揣度著她這一次是說真話,還是在詐他?這丫頭的嘴裡總是半真半假,總是沒半句實話,所以她的話你得變著法的聽。可能要倒著聽,可能要橫著聽,也可能裝作聽不見。
“為何不敢說?”她問,“是因為蠱毒成熟之際,便是我死去之時?你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我身上的蠱不能為你所用?”
“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低吐一句。
趙無憂還是摁著他的手,“然後呢?”
“真當想知道嗎?”他問。
“是!”她點頭。
也許是月信的緣故,讓今日的她變得格外的多愁善感。也許女人來了這個東西,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格外的脆弱,是故在某些東西上便形成了一種執念。
“聽說過蝴蝶蠱嗎?”他問。
趙無憂點點頭,“聽過。”
穆百裡望著她,眼睛裡的光有些銳利,可想而知這溫故應該是給了她一些心理準備的。深吸一口氣,穆百裡徐徐起身,緩步朝著不遠處的窗口走去。
負手而立,駐足窗前,他隻是將背影留給她。
趙無憂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心裡頭有些莫名的微恙。恍惚間,她覺得這個時候的穆百裡跟平素都不太一樣,似乎有些悲涼,隱約透著一些感傷。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穆百裡,可她看不見他的臉,是以不知道此刻的穆百裡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有那麼一瞬,趙無憂突然後悔了,後悔不該去試探,後悔不應該問太多。
該說的溫故已經透露了不少,她已經做到了心裡有數,其實真當沒有必要再去試探穆百裡。
“蝴蝶蠱是巫族的至寶,是巫族曆代的傳承,隻會傳承給聖女,而聖女在老去之後將死之前,傳給下一代的聖女。這是巫族的傳統,是不可更改的族規。聖女必須要有極高的悟性,對蠱有極好的控製力。巫族能控製蠱創造蠱,但堅決不許濫用蠱毒害人。”穆百裡娓娓道來。
他的音色之中透著一種沉重的悲涼與滄桑,帶著讓人極不舒服的壓抑,“巫族的最後一代聖女叫慕容,想來溫故肯告訴你蝴蝶蠱的事情,必定也會告訴你有關於慕容此人的存在。我見過慕容,雖然隻有數麵之緣,可我對她印象深刻。”
“那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聰慧過人,天賦過人。她承載了蝴蝶蠱的宿主,成了巫族的聖女,那一日還是我父親親自賦予了她聖女的位置,她對著神明發誓,將永遠守護巫族與皇族。”
眉睫陡然揚起,趙無憂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皇族?
巫族與皇族?
這皇族是哪個皇族?
難道眼前的穆百裡,還出身皇族?他的父親到底是誰?有一個皇族的父親,那他豈非……頓了頓,趙無憂眯起了危險的眸子,難道他在編故事?
否則,他怎麼敢告訴她實情?不要命了?縱然她喜歡他,可他們之間還隔著趙氏一族,權力的紛爭,他如何敢這樣大意的放下戒備?
也許正是抱定了趙無憂不會輕信的心思,所以穆百裡所說的那些東西,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回眸的時候,帶著那意味深長的笑意,眸光涼涼的落在趙無憂身上。
“你這樣看著我作甚?”趙無憂凝眉。
“巫族的至寶在你身上,這便是命中注定。”他邁開步子,緩步朝著她走來,最後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麵前俯看著容色蒼白的趙無憂,“懂?”
趙無憂嗤笑兩聲,“就因為這個東西,你便覺得我也該跟巫族一樣守護你們皇族?穆百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這蝴蝶蠱非我所願,卻落在我的身上,我恨它憎它還來不及,你覺得我會聽從這蝴蝶蠱的支配,心甘情願的當你的狗腿子嗎?”
“你難道不知這巫蠱之禍嗎?”穆百裡笑得涼涼的,“這世上有無數的蠱,很多蠱能吞噬人心。這活人蠱你不是見過了嗎?時日長久,蠱毒深入骨髓,人性逐漸抹去,最後取而代之的是蠱的思想。”
“你的意思,這東西是活的?”趙無憂斂了麵上所有表情。
穆百裡坐在床邊上,輕柔吻上她的薄唇,“那你以為呢?蠱已成蟲,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一旦蠱進入到人的身體,就會逐漸影響宿主的意識,時日長久便會取而代之。”
“你少嚇唬我,這世上豈能有這樣的東西。”趙無憂彆過頭不理他。
穆百裡輕歎一聲,“那便請趙大人,拭目以待!”
下一刻,她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隻覺得胸腔裡的一顆心噗噗跳得厲害,“我問你最後一句,若我真的被蠱毒吞噬,你當如何?”
他斜眼睨著她,“你覺得呢?”
她翻個白眼,“回答。”
穆百裡瞧著她素白的手,死死扣著自己的手腕,隻覺得心裡發笑,“那本座隻好勉為其難的收了趙大人為自己所用,趙大人隻好充當本座的狗腿子。”
“說了等於沒說。”她撇撇嘴。
“那你想聽什麼?”他問,“你想聽什麼,本座就與你說什麼。”
趙無憂想了想,“說說你是怎麼進宮的吧!”
穆百裡笑了,“這麼快就像嫁入千歲府了?”
她似有些惱,“不說便不說吧,誰稀罕跟你那寶貝疙瘩搶什麼千歲府夫人之位。”
他笑得溫和,如同摸著小貓小狗般,輕柔的拂過她有些淩亂的發,“都醋了還說不稀罕,你若不稀罕,那本座明日再來。”語罷,他作勢起身。
“我明日就出發了。”她道。
他點點頭,“知道。”
“齊攸王要回來了,你可知齊攸王與我父親一樣,最恨你們閹黨。”趙無憂抿唇,“他是皇上的弟弟,昔年也是他一力幫扶先帝,才會有今日的親王待遇。”
齊攸王迄今未娶,是故皇上對他足以放一百二十個心。趙無憂深知這齊攸王不簡單,可有些話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穆百裡也不是傻子,對於趙無憂的擔慮,他早就想到了。
“你怕嗎?”他問。
趙無憂輕咳兩聲,“你覺得是你的威脅大一些,還是我的威脅更大?我有什麼可怕的,最不濟上頭還有個丞相父親,就算要禍連九族,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那倒是!”他點點頭,“此行黎陽城,自己路上小心。”
趙無憂苦笑兩聲,“你還是好好想著,該如何與我爹平起平坐吧!等我從黎陽城回來,就該來問千歲爺討杯喜酒喝了。”說到這兒,誰都沒有再說話。
屋子裡,漾開詭異的沉默。
“你該走了!”趙無憂下了逐客令。
穆百裡望著她,“你穿嫁衣的樣子很好看。”
而後,便什麼都沒了。
燭光搖曳,某人又竄出了屋子。趙無憂靠在床柱處揉著眉心,這尚書府的牆還是不夠高啊!哪天修得難如登天,看他還敢不敢進來。
雖是這樣想著,可心裡還是暖暖的。雲箏進來的時候,有些狼狽,方才被丟出去的時候,肩膀撞在外頭的廊柱處,現下還疼得厲害。
“沒事吧?”趙無憂問。
雲箏搖搖頭,麵色有些泛青,“公子覺得如何?”
趙無憂將暖爐遞給她,“都涼了,讓奚墨去換個!”
“是!”雲箏轉身將暖爐遞給奚墨,奚墨便屁顛屁顛的離開。
“素兮回來了嗎?”趙無憂問。
“是!”雲箏俯首,“已經在準備上路事宜。”
趙無憂點點頭,伸手去揉著小腹,方才他便是這樣做的。這廝八成是知道她犯了什麼病,也難為他一個太監,知道女人月信的時候,最難受的便是小肚子疼。
“公子?”雲箏張了張嘴,“讓奴婢跟著去吧!此去黎陽城路途遙遠,奴婢不放心公子。”
“陳平明日就會把藥送來,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此去黎陽城雖然有些路程,但有素兮陪著,她那一身功夫,你還有什麼信不過的?”
雲箏抿唇,“奴婢不是信不過,奴婢是擔心公子的身子。”
“沒事!”趙無憂望著她,眸色微恙,“倒是你自己,注意分寸。”
雲箏行禮,“奴婢明白!”
趙無憂長歎一聲,闔眼安睡。
而千歲府那頭,卻有人徹夜難眠,有人不安於室。
當穆百裡回到自己的房間,瞧著桌案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大紅喜服,便想起了那一夜。那一夜的嫁衣如火,那一夜的女兒紅妝。
他仔細想了想,好像也就那麼一次,看到趙無憂恢複女兒身的模樣。指尖撫過喜服上的紋路,誰也不知道此刻的穆百裡,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
趙嵩回來了,東廠要辦的事兒,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紮木托如今隨在趙無憂身邊,他自然也不怕人跑了,畢竟趙無憂身上有蝴蝶蠱。
隻是穆百裡不明白,這麼多年了,什麼蠱都該徹底發作了,為何趙無憂身上的蠱,卻始終保持著最初的狀態,始終沒有開化呢?
這其中,想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兒。
第二天一早,趙無憂便整理了行裝,先入宮跟皇帝此行,而後再去調了錦衣衛,其後便是休整軍士等待出發的吉時。昨兒下了雨,可今兒卻是陽光明媚,真當是出發的好時候。
趙無憂跟著父親坐在校場外的休息閣中,心裡微微有些異樣。
“父親可有何吩咐,需叮囑無憂?”趙無憂俯身作揖。
“你給我跪下!”趙嵩音色低沉。
聞言,趙無憂心頭咯噔一聲,難不成昨兒個穆百裡翻牆頭,被父親知道了?以為他們私相授受?還是說父親以為她背叛了趙家,與東廠同流合汙?
趙無憂跪在地上,“無憂謹遵父親教誨,願聆聽父親訓導。”
“為父不在京中的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麼好事,還以為我不知道嗎?”趙嵩冷哼一聲,端著一副威嚴的氣勢,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地的趙無憂,“夏家之事,你處置得極為妥當,可你縱容東廠肆意擴張,豈不知這東廠勢力一旦擴展開來,來日若要收網亦是難上加難。”
“父親容稟。”趙無憂磕頭。
“說!”趙嵩端起杯盞。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我也想過,如果肆意縱容東廠的勢力擴張,來日可能很難收拾局麵。可是爹有沒有想過,為何我與父親在皇上跟前總是小心翼翼?爹說過,君始終是君,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是以無憂以為,孫子曰,若欲擒之必先縱之。唯有讓東廠的勢力無限膨脹,皇上才會感知來自東廠的威脅。”
“臣不臣,君不君的時候,便是咱們趙家的機會。如今後宮沒有子嗣,皇上於東廠尚有依賴。等到後宮有了子嗣,皇上便會開始思慮百年之後的朝堂安穩。是以那個時候,東廠就會變成眾矢之的,皇上第一個想除去的便是東廠。”
趙嵩冷哼,手中的杯盞重重置於案頭,“這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
趙無憂不敢吭聲,跪在那裡沒敢抬頭。
“穆百裡是什麼人?你這點心思,還能瞞得過他嗎?他既然有本事擴張勢力,就有本事在皇上那兒坐得穩穩的。有朝一日,閹黨橫行,便是連皇上都壓製不了,那時候便是你我的死期將至。”趙嵩憤然起身,“簡直是胡鬨透頂!”
趙無憂伏跪著,父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當時她也隻是賭一把。這夏家當初便是趙家與皇家這般慣出來的,如今夏家覆滅,也算是恣意張狂惹出來的禍害。
對付東廠,卻拿夏家的計策來故技重施,確實不太明智。
“為父還聽說,你最近跟東廠走得很近。”趙嵩突然俯身蹲在趙無憂身前,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死死盯著眼前的趙無憂,“你跟穆百裡,似乎頗有交情。”
“父親從何處聽來的胡言亂語,無憂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魂。咱們趙家跟東廠鬥了那麼多年,無憂絕對不會跟穆百裡有任何的牽扯。上一次隻是皇上吩咐,讓無憂與他一道前往平臨城,為的是瘟疫之禍。父親彆聽信讒言,誤以為無憂真的生了旁心。”趙無憂磕頭,“請爹明察。”
“是不是事實,我一問便知。”趙嵩徐徐起身,“不過為父還是相信你的,畢竟你我是至親骨肉。但是無憂,你必須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端正自己的職責。這丞相府,尚書府,偌大的家業產業,一旦有所差池,那便是九族之害。你總不希望你我趙家,有所閃失吧?”
趙無憂俯首,“無憂明白,必定恪儘職守,絕不敢恣意妄為。”
“無憂,你要知道咱們趙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若是來日你敢背棄趙家,爹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說這話的時候,趙嵩難掩歎息,“趙家也隻有你這麼一個孩子,你娘還在雲安寺修行,為的便是你我之孽。可身在朝堂,多少身不由己,誰的手上不曾染過血呢?”
“既然染了血,就斷沒有獨善其身的可能。無憂,如今你是禮部尚書,又是太子少師,你該知道在皇上跟前,自己的分量有多重,肩上的擔子有多沉。”
趙無憂斂眸,“是!”
“你明白最好!東廠的事情,你便不必再插手,我會自己解決。”趙嵩瞧了一眼外頭,“去準備一下,莫要耽擱了出行。”
“是!”趙無憂行了禮,這才起身往外走。
目送趙無憂離去,趙嵩眸光漸冷,隨扈陳平從外頭進來,“相爺,藥已讓人帶過去了,公子出行不成問題。”頓了頓,陳平有些不解,“相爺為何要試探公子?相爺當真懷疑公子生有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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