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如今的劉弘毅隻知道沉迷酒色,對於金陵城的軍務早已無心插手。自從杜玉嬈死後,他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成了浪蕩公子,其他的已經毫不在乎,連曾經的寶貝女兒,如今也不聞不問。
“所以說,****傷人心。”這句話是宋昊天說的,“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雷厲風行的金陵城城主,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趙無憂靜坐在院子裡,裹著厚厚的狐裘,神色略顯淡然的回望著宋昊天,“宋莊主如今還沒尋著中意之人嗎?已然執掌整個七星山莊,於這金陵城內也算是隻手遮天。劉弘毅不問城中軍務,不是正好給你一個機會?”
“趙大人說得輕巧,你身在其位,可覺得這是機會?”宋昊天反問,“殊不知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重。我本不願接手這七星山莊,然則已經身在其位,自然不能讓人失望。”
他徐徐站起身來,“這劉弘毅已經不管金陵城內的要務,很多官員也都是群龍無首,辦事兒都是畏首畏尾。我這七星山莊的產業現如今遍布金陵城,但我的確沒有覬覦之心。老百姓能過得好,那我這日子才算真的好,否則一旦開戰,饒是有萬貫家財,也難免顛沛流離。”
趙無憂斂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師父說,他已經把我與他的關係告訴了你,是故我也不必瞞著。”宋昊天道,“我不希望開戰,所以趙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我七星山莊必定全力以赴。”
“不怕得罪劉弘毅嗎?”趙無憂笑問。
宋昊天神情複雜的望著她,“得罪又如何?得罪一個劉弘毅,總好過得罪天下人吧!”
“宋莊主這是心裡話嗎?”趙無憂輕咳兩聲。
宋昊天蹙眉,“我總不能逢迎拍馬,說是怕得罪趙大人吧?”
聞言,趙無憂先是一愣,而後報之一笑,“宋莊主真會開玩笑,我趙某人不過是一介書儒,即便身在朝廷,也跟你們江湖人沒什麼乾係,說什麼得罪不得罪呢?”
“那便是了。”宋昊天輕歎一聲,話語低柔,“趙大人什麼時候走?”
“隻要確定這金陵城內的情況一切順遂,我就會出城奔赴邊關,跟東廠率領的三軍彙合。”她隻覺得冷,這金陵城裡頭,果然不適合她待著。
宋昊天點點頭,“師父已經去籌備藥草,你這身子……”
“宋莊主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應該習以為常才是。”趙無憂輕咳著,麵色微白的笑著,“若是有朝一日,我麵色紅潤,身康體健的站在你跟前,你才更該擔心。”
“師父醫術高明,一定會治好你。”宋昊天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昔日的情分,那一份心思都在某個地方徘徊不去,然則現在的趙無憂是以欽命監軍的身份出現,不再是當初病怏怏的趙公子了。
“看得出來,你跟溫故的感情很好。”趙無憂顧左右而言他。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宋昊天音色微沉,“沒有師父就沒有我的今日,我感激他。”
“久負大恩反成仇,不管什麼東西,都得有個度,都得適可而止。”她想起了穆百裡,又想起了簡衍。眸色微暗,她低頭苦笑兩聲,“多謝宋莊主陪我說話,我與宋莊主的話,也請宋莊主好生考慮。”
宋昊天點點頭,“若是有朝一日,真如趙大人所言,我七星山莊必定義不容辭。”
“好。”趙無憂輕咳。
素兮端著藥疾步過來,“公子,該吃藥了。”
趙無憂點點頭,伸手接過,一飲而儘。良藥苦口,可是長年累月的吃,便不覺得是利於病了。趙無憂蹙眉,無奈的看了宋昊天一眼。
“還好嗎?”宋昊天擔慮的望著她。
趙無憂報之一笑,“無妨,習慣了。”
“溫故說,該備的藥都備下了,分量暫時都夠了。到時候去了荒瀾遇著欠缺,能讓莊中的老管家酌情采買,再給咱們捎過去。”素兮道。
趙無憂點點頭,“溫故辦事慣來是仔細的,那便這樣吧!吩咐下去,整理行裝,明日一早便走。”她歇上這一日,這身子也算是緩過勁來,能逐漸適應關外的風沙與艱苦。
宋昊天斂眸,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看著有些心酸。可有些話,終究是不適合說的,即便到了嘴邊也得咽下去。
“宋莊主還有事嗎?”趙無憂問。
宋昊天搖搖頭,笑得溫和,“曾以為與趙大人此生再無緣分相見,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宋某很慶幸,也覺得很榮幸,能結識趙大人這樣的人物,乃宋某三生有幸。”
“宋莊主客氣,緣分這東西著實不可預料,隻希望這緣分能持久。”趙無憂意味深長。
宋昊天一笑,“那是自然。”
行了禮,宋昊天離開了院子。
老管家上前,“莊主?”
宋昊天深吸一口氣,“派出去的人可信嗎?”
“是當年老族長的故友,跟那頭也都熟識,所以不會有事。”老管家低低的說著。
宋昊天點點頭,“師父吩咐的事兒一定要辦好,決不能有所差池。能讓師父如此小心翼翼的,這件事必定非同小可,務必要精準無誤。”
老管家頷首,“老奴明白!”
一聲歎息,宋昊天低語呢喃,微微眯起了眸子,“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有些事即將發生,心裡頭莫名的不安。管家,你說會開戰嗎?”
老管家歎息著,略顯無奈的笑了笑,“莊主,且不論會不會開戰,隻要問心無愧便是。老莊主在世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江湖之人,當以情義為先,當俯仰無愧。”
“是。”宋昊天抬步離去。
若真的到了趙無憂所說的那一日,他想著自己就算是拚得一死,也要為趙無憂謀得周全。
白日裡,該置辦的都置辦了。過午之後,趙無憂的身子也稍稍好轉,隻不過依舊覺得冷。夜裡的金陵城素來熱鬨,如同荒漠中的孤燈,雖然微不足道,卻是所有人的希望,能與星辰爭輝。
劉弘毅醉倚欄杆,左擁右抱,那情景好不愜意。醉生夢死,是老天爺跟世人開的一個玩笑。你以為這便是快樂,其實卻是痛苦的源泉。
因為醉了之後,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擁有的都是你曾經失去過,望而不得的。你****的沉淪,隻是因為得不到,在醉夢中痛苦的活下去。
眼睛裡看到的,心裡想到的,都是那個死去的女子。
天磊在房間外頭守著,無奈的同時,也覺得悲涼。曾經何時,那個雷厲風行的男子,執掌金陵城,生殺在握。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紙醉金迷中,早已沒了最初的模樣。
有一道黑影站在窗外,一聲輕歎。
天磊一愣,“什麼人?”
那黑影一閃即逝,天磊當即吩咐人守著劉弘毅的房外,顧自追去。
這陰暗的角落裡,站著一人,瞧不清楚容色,隻看得見一襲漆黑的背影。那人站在巷子轉角處,背影頎長。
天磊蹙眉,“你是什麼人?”
“劉弘毅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倒真有些出人意料。”那人笑意寒涼。
“你們……”天磊心頭一窒。
“當初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可最後呢?”那人冷笑,“劉弘毅功虧一簣,落得如斯下場,怪得了誰呢?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天磊握緊手中冷劍,“城主……”
“盯緊劉弘毅,謹防趙無憂下手。你當知道,如果劉弘毅出了事,這金陵城就會變天。”那人冷然,“記住,保住劉弘毅,務必要讓他清醒起來。趙無憂都殺到門前了,他還隻顧著那死去的女人,真是愚不可及。自己的腦袋都保不住了,還想著她。”
“是!”天磊俯首,唇線緊抿。
那人冷哼一聲,緩步走進黑暗中,然後徹底的消失不見。
“趙無憂?”天磊垂眸。
他知道趙無憂來了,可他沒想到,那些人也會跟著來。一聲歎息,也不知夾雜著什麼情愫,瞧一眼這喧囂無比的十裡長街,看著這些紙醉金迷的人們,不知這隱藏的危險。
天磊敲了劉弘毅的房門,然後進得房內。
地上滿是羅裙衣衫,床沿上的劉弘毅隻穿著一條中褲,半醉半醒的坐著。美貌的女子三兩個,各自玉-體-橫-陳的躺在床榻上。
見著天磊進來,劉弘毅隻是抬了一下眼皮,沒有做聲。
“城主,趙無憂那頭真的不用管嗎?”天磊隻能變著法的開口,“城主,趙無憂會不會對你不利?”
劉弘毅起身,晃晃悠悠的到了桌前,拎起酒壺就往嘴裡灌,“有本事,讓趙無憂來殺了我。隻要我不死,他也彆想有好日子過。”
醇厚的烈酒,從唇角滑落,悉數沾在身上。
劉弘毅笑了,笑得何其凜冽,“我這一身的仇和恨,正愁沒地方安置,他卻眼巴巴的回來了。這是老天爺給我機會?要我為玉嬈報仇嗎?”
天磊一怔,“城主?如今趙無憂是欽命監軍,若是城主貿貿然出手,萬一被京城知道,是要掉腦袋的。何況這一次,趙無憂是來議和的。監軍一死,難免會開戰。”
在金陵城內出了事,那可不是小事。何況,還是趙無憂這樣的京官,這樣的欽差大人。
聽得這話,劉弘毅的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因為酒精上了腦,整個人都神情呆滯,一雙眼睛通紅充血,“嗬,你以為我是要殺了趙無憂嗎?我沒那麼蠢,會拿身家性命卻跟趙無憂抵命。”
“那城主的意思是?”天磊不解。
劉弘毅趴在桌案上打著酒嗝,闔眼昏睡。
天磊一聲輕歎,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城主,醉得厲害。
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趙無憂的軍隊便開拔出城,由宋昊天親自護送至邊關。畢竟趙無憂人生地不熟,七星山莊對附近比較熟悉。
一路上,宋昊天一直策馬隨著馬車,隔著一道車壁,他時不時的扭頭去看車窗簾子。風過窗簾,偶爾撩起了簾子,能看見裡頭靠在車壁處,闔眼歇息的趙無憂。
素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與紅潤。在陰暗處,她如同璞玉雕琢,安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心疼。靠在那兒,闔眼不語,單薄得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吹出窗戶,然後消失不見。
“宋莊主在看什麼?”素兮策馬上前,擋在了車窗前,扯了唇笑得涼涼的,“宋莊主總是盯著咱家公子的車窗看,是打算看著咱家公子能突然長出個蘑菇來,給宋莊主下飯嗎?”
宋昊天笑得有些勉強,臉上訕訕的,有些不太自在。
車內的趙無憂自然也不是傻子,素兮這提醒的,她當然聽見了,當即叩了叩車壁,“素兮,歇一會吧!讓大家都吃點東西再上路。”
已經是午後時分,人餓馬乏。
隊伍停了下來,趙無憂緩步走出了車輦。一路上的顛簸,讓她格外不舒服,整個人虛弱無力,走路也是氣喘得厲害。
趙無憂靠在樹腳下,瞧著這極好的天色,已經看不見金陵城的所在。
深吸一口氣,溫故遞上乾糧和水,略顯擔心的望著她,“可還撐得住?若是受不住,咱們可以就地休息,反正已經在路上了,不怕耽擱這一兩日。你若是累壞了,反倒不劃算。”
輕歎著搖頭,趙無憂咬了一口乾糧,眸色微沉的瞧著前方的路,“我沒什麼事,好像離開了金陵城之後,這身子就慢慢的好轉了。”她猶豫著去看溫故,“你說,慕容是不是對金陵城有些顧忌?所以愈靠近金陵城,這蝴蝶蠱就愈發不作為?”
溫故想了想,“不好說,畢竟當時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起身,意味深長道,“我去四周看看,你好好歇會。”
趙無憂頷首,小心駛得萬年船,讓溫故與素兮四處轉轉,看看有沒有多餘的尾巴,也是好的。
宋昊天上前,“沒事吧?”
“沒事!”趙無憂報之一笑,可一轉頭,簡衍也靠了過來。
這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了。雖然簡衍一直沒說話,可隻要一看到他,她這心裡頭就會不舒坦,總覺得有塊石頭擱在心口上,讓人憋悶得喘不上氣來。
是故吃上幾口乾糧,喝上幾口水,趙無憂便急忙上路了。
簡衍定定的望著趙無憂上車的背影,眸色微沉的苦笑著。
一旁,宋昊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簡衍,眸色微沉。
策馬而行,素兮與溫故一左一右的隨著馬車,這代表著宋昊天被擠出去了。自家師父擋在前頭,他當然不可能再上去搶位置,隻好在前麵時不時的回頭望。這視線,偶有落在簡衍身上,總有些意味深長。
“暫時沒有發現可疑的。”素兮靠近窗口稟報。
趙無憂斂眸,“那是最好。”
“隻不過這劉弘毅一點都沒作為,公子能放心嗎?”素兮回頭看了一眼金陵城的方向。
“金陵城不是隻有一個劉弘毅,還有七星山莊。”趙無憂揉著眉心,“咱們的影衛也留了一些在裡頭應付,隻要盯緊劉弘毅,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素兮點點頭,“卑職明白,左不過還是小心為上。”
趙無憂當然知道要小心為上,否則一旦金陵城動亂,他們就成了孤家寡人,在金陵城外變成荒瀾的俎上魚肉。孤立無援的情況,是戰局大忌。
車隊繼續往前,直到翻過那個山坡,馬車停了下來。
遠處,有塵煙彌漫而來,好像是有軍隊行進的痕跡。也不知是什麼人,到底是荒瀾的軍隊,還是自己人?這裡是兩國邊境,荒瀾與大鄴開戰在即,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全部警備。”素兮一聲喊,當即握緊了手中冷劍。
如果是荒瀾的軍隊,那麼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隻能交手了。橫豎是不可能讓公子落在荒瀾的手中,否則公子性命堪憂。
溫故屏住呼吸,提了一口真氣,若是真的要動手,他想著第一時間就得帶著趙無憂逃命。畢竟交手這種事,難免有所損傷。但是論腳盤功夫,不管是誰,估計都抓不住他。
所有人的精神狀態都是高度緊繃,直到素兮一聲驚叫,“公子快看,是大鄴的旗幟。”
趙無憂不言語,如果是大鄴的軍隊,那麼必定是穆百裡無疑。麵上毫無情緒波動,可這心裡頭卻是澎湃萬丈,是他嗎?明知道他為了避嫌,是不可能親自來接的,腦子裡卻還是隻想到他。
來的是陸國安,領著一乾軍士,前來相迎趙無憂這位皇命監軍。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陸國安上前對著趙無憂行禮,“卑職參見趙大人。奉千歲爺命令,著卑職陸國安前來迎接趙大人歸營。”
趙無憂皮笑肉不笑,涼颼颼的剜了陸國安一眼,“你們家千歲爺想得還真是周到,讓一個千戶來迎我這皇命監軍,真是看得起我!”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自然是嘲諷無疑。
然則在眾人眼裡,這樣的氣氛才是正常的,畢竟趙家和東廠慣來勢不兩立,若是太過交好,反倒不合適。是故趙無憂的刻意刁難與嘲諷,才是人之常情。
陸國安賠笑,“趙大人寬宥,前兩日千歲爺已經向荒瀾奉上了文牒,是故今兒一早便收到了荒瀾朝廷的消息,請了千歲爺與使團入荒瀾朝廷去了。”
趙無憂心下一怔,“你是說,穆百裡去了荒瀾?”
“是。”陸國安行禮,“是故不能親自相迎皇命監軍,還望趙大人多多包涵。”
趙無憂不言語,心頭盤算著,這穆百裡這一次入荒瀾朝廷,會不會動手呢?轉念一想,這什麼準備都沒有,憑著穆百裡如此謹慎之人,怎麼可能貿貿然動手。
明知道她即將到來,現在動手,難免會置她於危險之地。
鬆了一口氣,趙無憂冷笑兩聲,“既然如此,還是趕緊回營要緊。我倒要看看,你們家千歲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陸國安當然知道趙無憂的意思,麵上一個勁的賠笑。趙無憂能演戲,可他在演戲的同時,還得賠笑,否則到了千歲爺跟前,鬨不好得吃苦頭。
宋昊天瞧了一眼這東廠來人,心裡頭自然不痛快。誰不知道這東廠那幫東西,慣來不安好心,都不是什麼好人,誰知道會不會半道上對趙無憂等人下手。
是故宋昊天也不敢貿貿然轉回,執意要送趙無憂到營寨才能放心。
溫故與素兮知道趙無憂在演戲,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必須得保持與東廠的對立。宋昊天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的,所以溫故與素兮也不敢做得太明顯,宋昊天要跟著就跟著吧!
簡衍對於東廠的態度也是冷到了極點,雖然沒有開口,可這冰冰涼涼的視線,總歸是不友好的。默默的跟著趙無憂,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
到了營寨,已經是入夜時分。
四下黑漆漆的,趙無憂領著人進去的時候,並沒有見到穆百裡。素兮與溫故讓眾將士安營紮寨,趙無憂便隨著陸國安朝著穆百裡的營帳而去。
簡衍跟在後頭,似是不放心。
陸國安攔下了簡衍,“簡公子這是想乾什麼?千歲爺吩咐了,不許閒雜人等靠近他的營帳,違令者立斬不赦。”
“我如今是軍中知事,自然得跟著監軍大人。”簡衍眸色微冷。
陸國安笑得涼薄,“這兒是千歲爺的營帳,知事大人恐怕不便進入。”手一揮,這東廠的錦衣當即上前,這陣仗自然是不許簡衍靠近。
隔著人牆,趙無憂麵色無溫,“簡衍,你先回去!我已經身在營寨,難不成穆百裡還能吃了我?皇命在身,他就算敢動我,難道敢動皇上的聖旨嗎?”
簡衍深吸一口氣,定定的望著她。
趙無憂決定的事情,慣來不會有所更改,是故——他隻能作罷!瞧了一眼四下眾人,此刻就算他想跟著,也是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趙無憂走進了穆百裡的營帳。
營帳內沒有燃燈,是故誰也瞧不清楚裡頭的動靜,穆百裡連半個燭光影都不肯留在任何人。
“這黑燈瞎火的,千歲爺可真是好情調!”趙無憂冷哼,“明知道我這廂是奉了皇命而來,還敢如此怠慢,就不怕來日我一份折子上稟天聽,治千歲爺一個大不敬之罪嗎?”
營帳內沒有回聲,四下都安靜得出奇。
既然陸國安說穆百裡在這裡,約莫不會騙她。可為何沒人回答?這寂靜而漆黑的帳子裡,穆百裡身在何處?這廝該不會不在吧?
難道是陸國安誆了她?
正想著,突然腰上一緊,還不等她驚出聲來,已被人堵住了唇。
淺喘低吟,她已被人抱坐在了膝上,端坐在某人的腰處。這交叉的姿勢似乎有些不太雅觀,一顆心噗噗亂跳。
耳畔,是某人略顯磁重之音,“怎麼,趙大人剛到,就想治本座的罪?豈不聞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會就像操持大局,也不怕反受其害?”
音落,是某人厚顏無恥的五爪金龍,肆意-遊-走的動靜。
驚得趙無憂當即摁住他的手,低聲嗬斥,“你瘋了,簡衍在帳外,若是教人聽到或是察覺,你我都會有天大的麻煩。”
黑暗中,聽得某妻奴嗤嗤一笑,“什麼麻煩?皇上驚覺自家的奴才愛上了外臣?還是說,這外臣自甘-墮-落,與這閹黨糾纏不清。暗度陳倉,或者有一天,冷不丁的珠胎暗結?”
“呸!”她啐了他一口,“沒個正形,與你說正經的呢!”
他一笑,“我何時與你說假?這不也是正經事嗎?”
天道蒼蒼,混沌生乾坤陰陽,當相輔相成,生生不息。
這廝於她慣來是輕挑無比,這嫻熟的舉止,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若雪花落唇,淡然清雅。輕嗅著她身上的淡淡梨花清香,果然是世上最美好之事。
唇-齒-相-濡,各自心慌慌。
突然的擠-進去,讓她心下一窒,當即抱緊了他的脖頸,“你這人……”
“擔心了一路,好歹是囫圇個的來了。”他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可這功夫,一刻也沒停著。
“你、你去、去了荒瀾?”她氣息微促。
他低低的應一聲,“想說什麼?”
“你——”她說不出話來,顛簸得她如同騎乘白馬一般,真當是半點說話的氣力都接不上,“議、議和的事……”
“這不是正在議和嗎?”他笑聲-魅-惑,埋首在前。
趙無憂的指尖,生生的掐著他的肩胛,隻能極力的隱忍著,“你、你停一下,我、我有話說。穆、穆百裡,議和之事到底、到底談得怎樣?你可查清楚雪狐、雪狐的所在?”
他掐著她纖細的腰肢,“議和之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諸多條件還得與眾隨軍協商,如今你來了,自然也得教你過目。然則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她不能呼吸了。
“秋後算賬!”他低喝。
她的身子駭然一僵,陡然間想起了那一日在迷霧陣中,與簡衍的這三口之家……心下一窒,卻是為時已晚。某妻奴一路上的隨行相護,礙於不敢現身,隻得極力忍耐。
而現在,這送上門來的小媳婦,又豈能輕易放過。
正所謂,夫妻和睦萬事興!
果然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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