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耳環

2018-04-15 作者: 顧婉音
第二十五章 耳環

因本朝開國皇帝向來奉行勤儉之道,所以宮中主子們平日的開銷都是有一定規矩的。譬如,飯菜上就不像是前朝,好幾十個菜色一起端上來。不說前朝,就是那些商家富豪們,也未必比得上。

不過這樣的好卻也是巨大無比的:每年據說光是宮中的開銷,就能節省許多。

青姑姑定了十五個菜色。從開胃小菜,炒菜,蒸菜,湯菜等等一應俱全。

陶君蘭指著那個涼拌爽口木耳道:“做個這個吧,大夏天的,估摸著主子們胃口都不大好,這個開胃最好不過。”

青姑姑點點頭,很是讚同:“我也是這個意思。”

“湯也可以做個酸筍雞皮湯。”陶君蘭想著以往夏日的時候她最喜歡喝這個湯,便是也提了出來。“油星撇得乾乾淨淨的,喝一碗都不夠的。裡頭除了酸筍,再加些火腿片和青菜,香菇。”

青姑姑側頭看了陶君蘭一眼,有些驚奇:“沒想到你對吃的倒是很有見地,也十分了解。”

陶君蘭勉強一笑,不願多說:“以前家裡做過,覺得很好就一直記著。”

青姑姑見陶君蘭如此神色,便是壓下心中那一點好奇,點點頭不再多問了。

接著又商定了其他的菜色,也俱是清淡或是爽口的。又熬了一大鍋的酸梅湯來解暑,點心做的是芙蓉香酥糕。這時節荷花多的是,倒是不缺原料。

一切議定後,青姑姑就開始忙碌起來,活脫脫的像是個陀螺一般停不下來。陶君蘭也同樣差不多,不過比青姑姑又好些。最可憐的是燕兒,大熱天的在灶前燒火,汗水一直就沒乾過。

剛到午時,前頭秋芷就過來說準備傳膳了。

陶君蘭將菜送到屋外頭,水碧就接過去上菜。倒是不必陶君蘭去露麵。

隻是大太陽底下這麼來回跑了幾回,陶君蘭隻覺得腿都酸了,身上的汗也打濕了裡頭的衣裳。臉上更是似乎曬傷了,火辣辣的刺疼。

不過這個時候誰也沒功夫就管這些,等到最後一道菜上上去了,陶君蘭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覺得解脫了。上完菜,基本也就沒有廚房的事情了。她們就能歇一口氣了。

青姑姑也累得夠嗆,陶君蘭回廚房的時候,青姑姑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擦汗,燕兒打了水給青姑姑洗臉。

陶君蘭也擰了一帕子仔細的擦了擦臉,結果一碰臉皮就“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姑姑聽見看過來,頓時也吸一口氣:“曬傷了。紅得厲害。”

陶君蘭唯有苦笑;“也沒多大的功夫,怎麼就曬傷了。”她自己估摸著,可能是以前曬得少,皮膚太嬌嫩所以才會這樣。

“我那有藥膏,回頭我給你尋出來,你擦一擦看有效果沒有。”青姑姑的話裡帶了幾分憐惜:“可惜了你這好皮肉,隻怕得一段時間才能好。”

“不礙的。”陶君蘭倒是不怎麼在意:“橫豎也不見人,藏幾日不曬太陽也就好了。”

青姑姑也沒多說了,笑了一笑道:“今兒隻怕她們吃飯還要好長的功夫,咱們就先吃吧。”說著打開櫥櫃,從裡頭端出幾碗菜來。一碗涼拌木耳,一碗紅燒肉,一碗炒肉片,一小盆的酸筍雞皮湯。

陶君蘭多少有幾分驚奇:她沒想到青姑姑竟然特地留了這個。

青姑姑看陶君蘭這樣子,就笑:“到哪兒也虧不了廚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不過這是剩下的,是比不上主子們吃的那些,不過也能嘗味兒。”

陶君蘭點點頭,想到酸筍雞皮湯的味道,早已經是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燕兒也是又驚又喜,連忙去盛飯。

陶君蘭卻是舀了一碗湯先喝了。嘗到熟悉的味道,她隻覺得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又微微有些遺憾:可惜陶芯蘭是嘗不到了。以前她們兩姐妹都是極喜歡這個湯的。

青姑姑見陶君蘭麵上並無多少歡喜反而有些遺憾,多少猜到幾分,便是勸了一句:“你妹妹那頭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悄悄替你做一回,你讓她來喝。”

陶君蘭回過神來,感激的看一眼青姑姑:“多謝姑姑了。”青姑姑的確是個熱心的好人,在這宮裡倒是不多見。

青姑姑擺擺手,“嗨”了一聲:“進宮的都是苦命的,咱們本該互相憐惜才是。再說,這也不算什麼。”

喝了一碗湯,又吃了半碗飯,陶君蘭也就飽了。菜她也隻動了木耳和炒肉片,紅燒肉雖然看著油光紅亮十分吸引人,可是到底有些油膩了,這麼熱實在是沒胃口。

不過一大碗的紅燒肉還是被燕兒一個人吃光了。陶君蘭注意到,燕兒對肉食特彆的鐘愛,一點兒也不嫌油膩,反而吃得心滿意足。

青姑姑見陶君蘭看得出神,嘲諷一笑;“燕兒小時候差點餓死,餓得厲害的時候,吃過草根樹皮。進宮之前,她一回肉也沒吃過。”

陶君蘭沒想到燕兒竟是有這樣悲慘的過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良久歎了一口氣:“可見眾生皆苦,這句話果然是真的。”

“這話說得對。”青姑姑微微眯起眼睛,自嘲一笑:“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也未必就幸福了。”

這個話題太過沉悶,最後誰也沒再繼續下去。不過自從那之後,陶君蘭對燕兒這個小丫頭,倒是多了幾分憐愛。

下午大皇子等人出德安宮大門的時候,陶君蘭遠遠的看了一眼,隻覺得大皇子不管從哪方麵看,其實都不比二皇子出挑。若是二皇子能說話的話,隻怕肯定比大皇子更有光彩。隻可惜……

總的來說,這次的宴會辦得十分成功,據說二皇子也是十分滿意。尤其是那個酸筍雞皮湯,晚上點名又讓做了一回。

陶君蘭於是又跟著偷偷享了一回福。

唯一的遺憾,就是靜靈中暑了:忙了一天,誰也沒顧上喝幾口,中暑也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為這個,靜靈隻能歇了兩日,暫時讓秋芷在二皇子身邊伺候。第三日,隻怕還沒好利索,靜靈就強撐著爬起來了繼續當差了。

陶君蘭見了,隻覺得有些沒意思:又是何必呢?這樣勉強著自己,將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果……若能求仁得仁也就罷了,可若是不能呢?

陶君蘭不是靜靈,自然也無從知道靜靈心裡到底覺得值得不值得,所以這個念頭也隻像是夏日裡偶爾吹過的一絲涼風,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比起這個,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月珠借了她的耳環,至今也沒還回來。倒不是她斤斤計較一點兒東西,隻是那東西有些彆的意義,她想留著做念想。

然而問起月珠的時候,月珠卻是含糊其辭。

陶君蘭一顆心沉下去,麵上自然也就好看不到哪裡去了:“月珠,不管是怎麼樣,你總要給我一個說法才是。這耳環雖然不值什麼錢,可到底是我的東西,總不能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吧?”看月珠的表現,要麼是不想還了,要麼就是彆又隱情。

月珠咬咬牙,露出幾分歉疚,小心翼翼的和陶君蘭打起商量;“那耳環多少錢?要不就算是我買的吧?”

陶君蘭微微搖搖頭。“這東西是個念想,不能賣。”

月珠的麵色頓時也難看起來:“說起來,自從你進了德安宮,我也算是照顧你,難道還真要為了一個耳環生分了?”

一聽這話,陶君蘭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然,月珠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畢竟她和月珠住在一個屋子,真鬨得不愉快了也不妥當。

陶君蘭心底有過片刻的遲疑,隻是最後到底還是又摒去:“若是彆的,我不要也沒關係,隻是這個耳環……”

月珠頓時心頭就多了幾分羞惱,隻覺得陶君蘭未免太過咄咄逼人了一些,很是不痛快道:“我若是能還你,我還用這樣說?我也不瞞著你,你那耳環,我不小心弄掉了一隻,實在是不能還給你了。”

月珠不痛快,陶君蘭也痛快不到哪裡去,不過到底最後她還是強行將怒氣壓下去,隻道:“那就將剩下的那一隻還給我就是。”

月珠隻得將耳環取了出來,果然隻剩下一隻了。

陶君蘭小心的收起來,鎖進了自己的櫃子裡。

月珠見狀又變了臉色,隻覺得陶君蘭這分明是在防備她。當下心頭冷哼一聲,摔了臉出去了。

陶君蘭隻覺得莫名其妙:明明錯的是月珠,怎麼的月珠還竟是衝著她甩臉子起來!

接下來一連幾日,月珠也沒再理會陶君蘭。陶君蘭自然也不必要去巴結著月珠,隻當是什麼都沒看見,該做什麼仍是做什麼。隻是心頭也到底有幾分火氣,儘量不去和月珠呆在一出,如此一來,每日倒是在廚房和青姑姑以及燕兒相處的時間更多些。

這日午後,燕兒拉住了陶君蘭,笑眯眯的掏出一個大瓷碗:“君蘭姐,咱們去摘葡萄吧?”

陶君蘭驚訝的瞪大眼睛:“去哪裡摘?”

“就在小花園裡,我知道。”燕兒一副口水都要落下來的樣子:“都紫了,再不摘鳥雀也吃完了。白糟蹋了。”德安宮是有個小花園的。

陶君蘭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被燕兒拉去了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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