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皇子看見那碗醒酒湯的時候,一時間竟是忍不住微微怔神起來。然後,偷偷的看了一眼陶君蘭,接著就忍不住的翹起了唇角。當下端起碗來,細細緩緩的喝下肚去。
醒酒湯算不上好喝,可是二皇子卻是覺得,今天的醒酒湯,出奇的好喝。和以往喝過的都是不一樣的。今天的,特彆的甜一些。當然,這個甜,並不是說口味上,而是來自於心上的一種感受。甜蜜蜜的,像是泡在了蜜水裡,讓人心情大好,幾乎都要飛到了雲端上去。
他自然知道這肯定是陶君蘭親自熬的。專門替他熬的。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克製不住的露出歡喜來。
當然,以往二皇子喝了酒肯定也是有醒酒湯喝的。可是二皇子心裡清楚,這不一樣。很不一樣。
若是以後每次喝酒之後,都能喝上這樣一碗醒酒湯,不管怎麼樣他都是願意的。隻想著那種情形,二皇子便是覺得這醒酒湯似乎又甜了幾分。
不過,隨後想到陶君蘭那日在書房說的那一番話,最終這些甜蜜還是都化成了苦澀。終究,也不過是奢望罷了。
陶君蘭在一旁,看著二皇子麵色複雜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殿下,飯菜都要涼了。且睡覺的時辰也到了。”若是再折騰一會兒,隻怕今晚就要睡得晚了。關鍵還怕存了食。當然最重要還是,她不想看見二皇子這樣的一副神情,好似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二皇子回過神來,衝著陶君蘭淺淺一笑,又看一眼已經在狼吞虎咽的七皇子,這才提起筷子來吃飯。不過心情沒回恢複過來,到底有些食不知味就是了。
陶君蘭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憂心忡忡:難道是在皇後那兒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兒?
心中雖想著,可是到底礙著身份,陶君蘭還是沒問,隻沉默的站在一旁。
隨著天氣漸漸轉涼,宮裡送來第一批新鮮蓮蓬的時候,皇帝也終於是頒了封王的旨意。大皇子被封了康為封號,也就是康王。而二皇子,則被封了個端,也就是端王。一起賜下來的,除了王爺朝服之外,也就是一座王府了。大皇子的王府算不得頂好的,可貴在離宮近,出入皇宮方便。而且那一段的地界,住的更是王公貴胄。至於二皇子的,雖然地方大,景色好。可是卻有些稍嫌幽靜了。至少,是沒在熱鬨的地界。
不過,在陶君蘭看來也算是皇帝深思熟慮的結果:大皇子作為皇後嫡出的兒子,既長且嫡,將來就算不是當皇帝的命,那也肯定是身居要職的。所以,離皇宮近便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二皇子麼,估計以後也就是個閒散王爺的命,幽靜點避開是非也是挺好的。
除了宅子的差彆之外,另外的東西都是差不多的:比如固定資產,俸祿,珍玩古器的之類,當然,還有真金白銀。這個肯定是不能少的。
至於將來王府的下人,一部分是直接從宮中調撥,另一部分就直接是內務府采買了。反正到時候二皇子搬出去的時候,肯定王府裡那時候是已經全都妥帖,一樣不差的。
接到聖旨那天,德安宮上下自然都是沸騰了。幾乎都是由衷的高興——當然也有不舍的。畢竟出宮之後,隻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進宮了。宮裡相熟的姐妹們,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幾麵了。
陶君蘭也有些惆悵:二皇子封王,她自是替他高興的。可是想起陶芯蘭來,又覺得舍不得。心中像是有兩人在拔河,拉鋸戰似的。
二皇子似乎也是有些高興,示意陶君蘭拿出銀子來打賞一回。一人賞了一兩銀子。
陶君蘭見狀,心頭的那一點點陰霾也就暫時的散去了,忍不住的笑道:“以後就不能再叫殿下了,該改口叫王爺了。這麼突然要改口,奴婢倒是有些不習慣了。到時候喊錯了,殿下可彆惱奴婢。”
二皇子搖頭示意不會,麵上一直帶著笑。末了又伸出手指來,示意陶君蘭將手掌攤開,他有話要說。
陶君蘭依言攤開手掌。隻感受道二皇子在手心寫:你若喜歡,不必改口。”
陶君蘭心中一暖,有些開心。可是卻又搖頭:“這哪成?若是不改口,胡亂叫了,成什麼樣子?也讓人覺得奴婢不懂規矩。慢慢來,也就習慣了。”
二皇子又寫:出宮後,亦可進宮見親。
陶君蘭這下便是真正的欣喜了,雖然二皇子寫得簡練,可是意思卻是明顯的。這分明就是在說,以後哪怕是出宮了,他也會讓陶君蘭進宮探親的。
陶君蘭忍不住的抬起頭來,看著二皇子帶著和煦笑意的唇角,心中一酸眼睛裡竟是不受控製的就蒙上了一層水霧,一開口,才發現連聲音都哽咽了:“多謝殿下。”心中,自是說不出的高興。這股高興,不僅是為了以後還能見陶芯蘭,更是因為二皇子如此貼心的舉動。
隻是歡喜之後,她卻又是心中一動,忍不住的生出一股狐疑來。幾乎是衝口而出的,一句話便是問了出來:“殿下為何對奴婢這樣好?”
二皇子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慢慢的竟是又浮出了一絲窘迫來。不過好在他不能開口說話,所以抿著唇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情況,也讓人覺不出異樣來。
好半晌,二皇子鎮定了心神,緩緩的在陶君蘭手心寫到:“因為是你。”
寫下這四個字的時候,二皇子是覺得他自己整個人都是在忍不住輕輕戰栗的。心中充滿期待的同時,更是充滿了恐慌和惴惴。他其實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腦子一熱就這麼唐突的寫下了這四個字。按理說,他是不該表露出任何情緒的。
陶君蘭疑惑了一下,才反映過來二皇子這四個字的意思。登時,隻覺得轟的一聲之後,麵上就滾燙起來。**辣的似乎都要燃燒起來。
巨大的驚訝讓她整個人都錯愕了,呆呆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甚至連表情也沒了變化。這四個字,實在是讓她有一種預料不及之感。不僅讓她無措,更讓她覺得恐慌。
她之前是一直認為,她和二皇子之間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情愫的。尤其是二皇子,那樣一個豐神俊秀,宛若謫仙的人,怎麼會對她一個罪臣之女有什麼情愫呢?更何況,她也從未發現過二皇子對她有任何的異樣之處。先前,二皇子更似乎抗拒過她做司帳女官的事情吧?
怎麼的,現在卻是突然對她說了這麼四個字?
這四個字,帶來的不僅是滿心的歡喜和無比的甜蜜,更多的,還是重如泰山的壓力。
陶君蘭有些慌了,更有些怕了。以至於她一直手足無措的愣在那兒,不知該有什麼反應才好。
而隨著陶君蘭呆滯得越久,二皇子心中的忐忑不安,就更加深得越多。到最後,就連一點點的期盼也都不曾剩下,全被忐忑給淹沒了。
就在二皇子以為陶君蘭再也不會有所反應的時候,陶君蘭卻是忽然笑了,接著眨了眨眼睛,脆生生的笑道:“殿下彆和奴婢開玩笑了。”
就這麼一句話,二皇子心中最後一點期盼也徹底的消失了。一種說不出的失望和難過籠罩上來,幾乎讓他臉慣性的微笑也無法保持。不過,多年的習慣早已經養成,在他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笑得溫和自然了,然後竭力的表達出一種,我就是開了個玩笑的感覺。
陶君蘭隻是笑著說了那一句話後,就不敢再和二皇子對視了。笑容也漸漸的消失了。最後胡亂尋了個理由,趕忙就逃開了。
二皇子自然沒有阻攔,事實上,這會子他也是想獨自冷靜冷靜的。甚至,他是有些懊悔的。他不該一時衝動,腦袋發熱就直接寫了那麼四個字。這下,陶君蘭心中該怎麼想?雖然她看著似乎並沒有相信,可是……卻不代表對她們之間不會有影響。
事實上,也有了影響不是嗎?不然,她也不會桃之夭夭。那急匆匆離開的樣子,活像是被人追趕一般。
二皇子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隨後攥緊了拳頭,有些懊惱挫敗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杯子都是一跳。
而陶君蘭這邊逃也似的出去後,才覺得臉上的滾燙漸漸的消退了。隨即,她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絲苦笑。
說真的,她是真的很意外。縱然後頭二皇子附和了她的話,表示那就是個玩笑。可是她不信。她真的不信。她知道,二皇子那話,應該是真的。
二皇子,或許真的對她,是很在意的。不然,也不會在她手心裡鄭重其事的寫下那麼四個字,更不會等著她回答。二皇子當時臉上那種緊張和期盼,她都是看見了。正因為看見了,才更覺得不敢相信。如果有得選,她情願不要知道這個。她情願這的確是個玩笑。因為知道了,心中就會有奢望,會有情不自禁的貪婪。想要獲得更多,更多。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想衝動的回應二皇子的那句話,然後就這麼一直陪在他身邊,什麼也不去計較:名分,未來的艱難,都暫時的被她忘在了腦後。滿腦子裡叫囂的,都是永遠的,和他在一處,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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