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似乎是直接從後門進到了院子裡,反正陶君蘭撩開簾子下車的時候,是沒瞧見彆人。就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在旁邊候著。
李鄴本來是先下車的,然後伸出手來想要扶陶君蘭一把。可是陶君蘭假裝沒看見一般,連目光都躲開了。見狀,李鄴除了苦笑之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當然,也並不能說陶君蘭這樣不對,畢竟他們之間也的確是不應該這麼親密。隻是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心裡期盼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罷了。
而陶君蘭,看著李鄴麵上微微失落的神色。忽然就後悔起來:其實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跟過來的。
隻是這會子後悔卻是也沒用了,縱然覺得不妥當,她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李鄴顯然是這裡的常客,也不用人帶路,就徑直的進了一間偏僻安靜的雅間。周意很自然的就停在了門邊,並不跟上去。陶君蘭本也打算留在門外,可是被李鄴一看,卻是最終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桌上放著製作精美的金箔菜單,李鄴拿過來,隨手在菜單上點了幾處,旁邊的小廝認真記了,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陶君蘭看出端倪來:李鄴絕對是這裡的常客,不然的話,也不會如此的熟稔。而且小廝也不會李鄴如此熟悉。隻是,李鄴可實在是不像喜歡酒樓的人。以前在宮裡的時候,他向來都是安靜恬淡,也不喜歡熱鬨的。
陶君蘭這頭略帶疑惑的琢磨著,那頭李鄴卻是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看著。二人無聲的互動,倒是也挺有意思。
酒樓的手腳很快,隻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將涼菜和點心都端了上來。看上去倒是不錯,碗盤也十分精致漂亮。倒是一般世家也差不多的排場了。
李鄴用手指點了點桌麵,待到陶君蘭看過來的時候。又指了指盤子裡的什錦點心。
陶君蘭自然知道這是二皇子示意她吃的意思,忙搖搖頭道:“我不餓,王爺您用吧。”
李鄴卻是我一臉的執意,甚至主動撚起一塊做成蓮蓬狀的點心來遞給她。那塊點心做得很是精致,不過一枚甜杏大小,碧綠的顏色,就跟新鮮的蓮蓬沒有不同。蓮蓬上,還分布著幾點淺褐色的點兒充作蓮子。
不得不說,這糕點的確是做得夠精致了。就是宮裡,這樣的點心也不見得多見了。也怪不得李鄴會是這裡的常客了。
陶君蘭盯著那點心足足看了兩息的時間,最終還是目光一垂溫順的將頭低下將點心接了過來。她怕要是不接,李鄴就一直保持這樣的動作,那也太尷尬了。當然,她也明白這是李鄴的一片好意。
接過點心後,陶君蘭輕咬了一口,仔細的品了品後頓時忍不住笑了:“這糕裡放了磨碎的荷葉粉吧?還有乾蓮花蕊泡的水和麵。裡頭包上一點兒棗泥,蓮子是用葡萄乾點的。”作料不少,做工也細致,口感自然也好。不僅有荷葉的清香,聞起來還有蓮花的淡淡香氣。加上棗泥和葡萄乾,吃起來倒是甜而不膩,口感清爽。
其實陶君蘭說的這些,李鄴未必就都吃出來了,不過他還是笑了。笑得溫和而輕柔,頓時就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春天的風,已經悄悄的盈滿了人的心底。那種感覺,讓人禁不住的覺得放鬆而溫暖。
正因為這個笑容,陶君蘭本一直豎著的疏離之心,悄悄的裂開了一道縫隙。而且,麵對這樣的笑容,她更覺得自己無法再做到冷淡以對。
等到第一道菜上來的時候,二皇子又拿起一邊暖著的酒壺倒了兩杯酒。酒是石榴酒,淡淡的紅色,透明而澄澈,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十分享受了。這種酒陶君蘭以前也喝過不少,知道是不醉人的,當下也就沒有拒絕。
其實說句實話,她覺得這個時候再拒絕,就真的顯得矯情了。雖然她知道,其實她是真的不該坐在這兒,更不該和李鄴把酒言歡。但是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不該做的,她全都做了,也不差這一點了。
抱著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陶君蘭自己不知不覺的,已經不那麼拘束了,放開了不少。隻是她自己都有些糊塗了:她和李鄴之間,到底算什麼呢?朋友?顯然不是。可是要說彆的,那就更不是了。
既然想不出答案,陶君蘭索性也就不再去想,端起酒杯用袖子遮住口輕抿了一口,隨後抬頭衝著李鄴抬頭一笑:“很好喝。”這是實話,石榴酒本來味道就極好,而這一壺顯然更是上好的,味道甘醇,回味清甜,又帶著果香。讓人忍不住回味。
李鄴一直笑著,同時自己也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動作優雅裡,又帶著那麼幾分淡淡的貴氣十足。僅僅這麼一個動作,就已經和大多數的人完全分彆開來。
陶君蘭禁不住心裡歎了一口氣:其實孔玉輝的容貌已經非常出色了。可是李鄴的容貌,比起孔玉輝來,更是出色了不知多少。不過,兩人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孔玉輝雖然看上去溫文謙和,可是卻總有點兒氣韻不夠,然離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還差了點。而且,孔玉輝生的是桃花眼,好看是好看,看久了卻總讓人覺得不夠正派似的。而李鄴則卻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容貌和氣韻都是十分一致,淡然溫和,寧靜泊然,完全就是一個謫仙一樣的人物,出塵乾淨,完美得就像是一塊最無暇的美玉。當然,或許不能說話,就是美玉上那一點讓人覺得遺憾的瑕疵。
可是一點點的瑕疵,真正喜歡美玉的人,又怎麼會因此而嫌棄?隻會覺得遺憾罷了。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笑了:孔玉輝那樣的人,怎麼能和李鄴相比?一個是地上的泥,一個是天上聖潔的雲。根本就是天差地彆。或許容貌上還分彆不算太大,可是品行上……聖人不都說,心美而使容美?
陶君蘭這麼莫名其妙的一笑,讓李鄴有點兒狐疑。忍不住疑惑的挑了挑眉。
陶君蘭見了,笑著解釋一句:“忽然想起了一個可笑的人。”
瞧著陶君蘭並不想說的樣子,李鄴自然也就沒多問。
這頓飯,在陶君蘭放下了彆扭疏離之後,倒是吃得格外的融洽平和。甚至,陶君蘭還習慣性的幫著李鄴布菜了,又習慣性的在布菜的時候絮絮叨叨了一回。
李鄴也不見不耐,反而似乎很是歡喜,一直唇角帶著彎彎的弧度。
或許是喝了一點酒的緣故,陶君蘭漸漸的活潑起來,暫時的忘卻了什麼禁忌什麼不應該。隻是笑著和李鄴將自己出宮後的平靜生活,以及一些發生過的有趣瑣事。李鄴也饒有興致的聽著,雖然不能發問,不過用手指寫字的方法,卻也不耽誤交流。
一頓飯倒是吃了不短的時辰。反正等到驚覺時辰不早了的時候,陶君蘭才發現,現在儼然天都快要黑了。頓是一驚,意識到自己該回去了——那會子和青棗說的是一會兒回去,結果卻拖到了現在,此時也不知青棗到底擔心成了什麼樣子。
當下,她也不敢再耽擱,也放下了不好意思,抬頭有些羞澀的對李鄴道:“時辰不早了,可否勞煩王爺借了馬車給我一用?再不回去,隻怕家中丫頭擔心了……”
李鄴自然不會拒絕,反而理所當然的跟著陶君蘭一起上了馬車。那架勢,就是要將她送回去了。
陶君蘭覺得有些不妥,可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便是被李鄴的目光看得有些說不出口了。想了一想,最終還是牙一咬:橫豎飯也吃了,酒也喝了。也一起坐過馬車了,此時還計較靦腆個什麼?
這麼一想,頓時她就覺得坦然了不少。大大方方的衝著李鄴行禮道謝:“那就多謝王爺了。”
見陶君蘭如此不見外,李鄴唇角的弧度顯然更是愉悅了。若不是不能說話,此時李鄴是真想孟浪的說一句“你我之間,何須見外”的。甚至,他還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真說出這句話之後,陶君蘭會是怎麼樣一個羞窘的姿態。
如果陶君蘭知道此時李鄴心中的想法,隻怕會瞬間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個出塵汙無垢的謫仙形象崩塌了。
不過其實李鄴如此也沒什麼奇怪的——又不是真的神仙,再像是神仙,李鄴他也隻是個凡人,還是個男人。男人在麵對自己心儀的女子時,又有幾個真的能做到一點心思沒有的?相比於吃飯時候的融洽活躍,此時再坐在狹小的馬車裡互相對視著的時候,氣氛頓時就又顯得有些冷清無措了。或許是因為彼此之間距離太近的緣故,畢竟馬車裡就那麼大的空間,又相對封閉,所以似乎互相之間都能聞見對方身上的氣息。自然也就不那麼自在了。甚至於,孤男寡女的,多少也有點兒曖昧了。陶君蘭一路胡思亂想,搜腸刮肚的找了些話題說了幾句後,就實在是黔驢技窮了。她一沉默下來,頓時就覺得這氣氛更讓人尷尬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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