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陶君蘭才回過神來。掀開簾子一瞧,果然是到了自己家門口了。當下如釋重負的悄悄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後,她幾乎是有點迫不及待的便是對李鄴笑道:“時辰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兒麻煩王爺了。”
李鄴深深的看了陶君蘭一眼,陶君蘭忍不住避開了他的目光。李鄴那深邃的目光,讓她覺得仿佛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一點兒也沒被瞞住。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愧疚和不自在。甚至有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事實上,陶君蘭也的確是打算這麼做了。不過,卻沒想到李鄴竟是一伸手攔住了。
陶君蘭不解的看向李鄴,低喚了一聲:“王爺……”
李鄴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讓陶君蘭忍不住輕輕的一顫,下意識的將手往回縮了一縮。
李鄴卻是沒鬆手,牢牢的握住了,甚至有些過於用力,捏得陶君蘭的手腕都有些疼痛起來。不過很快他似乎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忙又鬆開了一些,略帶歉意的看了陶君蘭一眼後,又用另外一隻手將她的手掌攤開了。
陶君蘭這才意識到,興許李鄴是想寫字。這麼一想有些釋然,可是臉頰又有些滾燙:就算要寫字,也不用抓著她的手腕啊,他隻要一個動作她就能明白的不是麼?
陶君蘭心裡隱約有些明白李鄴為什麼要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又有些不敢想下去。一想就覺得不僅臉上滾燙得厲害,就是心也跳得更厲害了。還好雖然馬車裡點了蠟燭,可到底不甚明亮,朦朧中倒是也不擔心讓李鄴瞧見了她的羞窘。
陶君蘭以為李鄴會說幾句客氣的話,畢竟馬上這就是要分彆了。結果,李鄴突兀的問了一句:“還可再見否?”
陶君蘭愣住了。心思複雜的凝視李鄴半晌,李鄴也回視他。那樣的目光,讓人有點兒不敢與之對視。她也差點兒一衝動點下頭去,可是最終還是咬牙狠心的搖搖頭。她心裡明白,若是真的一衝動點了頭,那麼以後隻怕牽扯就真的是斬不斷了。她剛見到李鄴的時候,還以為畢竟過去這麼久,以前的那些情愫怎麼也都淡得差不多了。可是她現在才發現,那樣的念頭,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那些曾經以為能忘懷的情愫,其實不過是壓在了心底,不曾翻檢出來罷了。而那些情愫,根本就是已經鐫刻在了心上,怎麼也擦不掉忘不了了。
李鄴的手有點微微發緊。麵上的笑意也在此時一點點的涼下去,溫潤的臉龐上,漸漸的浮上來一種惱怒和淒涼之色。幾乎是咬著牙壓住了心底彌漫上來的怒氣,他用力的在陶君蘭手心寫到:“你就如此狠心絕情?”
狠心絕情四個字,幾乎是徹底的擊潰了陶君蘭豎起的盾牌。就在那一刹那,雖然隻是寫字,可是她卻是覺得她已經聽見了從李鄴心底發出來的那種咬牙切齒的怒意。
李鄴會生氣,她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的確是她狠心絕情了。這四個字,用得一點兒也沒有錯。要知道,李鄴作為一個王爺,在麵對她的時候,姿態已經是放得十分低了,甚至帶著那麼一點兒哀求的意味。可她呢?一直沒有任何回應,還屢屢的說些話來傷他,讓他死心。任誰來看,都是她的錯吧?即便是她自己,也是有些驚愕自己的冷心絕情了。
眼底瞬間有酸澀的淚意湧出,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頭去。咬著牙將那些淚一一點點的逼進了眼裡,再抬頭的時候,她又是那一副恬淡溫和的樣子:“王爺這話,我卻是不明白了。你我男女有彆,身份雲泥,實在是不適合來往,不是嗎?若是真再來往,到時候讓旁人見了,會怎麼看我?到時候,我成親了,又如何在夫家立足?還請王爺見諒。”
一字字一句句的從口中吐出,最後陶君蘭自己都有些麻木了。機械的說著這番話,心裡木木的疼著。這些話,就想象是一把雙刃劍,傷了李鄴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傷了她自己?她不是木偶也不是泥塑,她也是人,一樣的疼一樣的痛不是嗎?而且,揮慧劍暫情絲這樣的事情說來容易,可真做起來,哪裡又有那樣輕鬆?甚至,她比起李鄴來,更疼更難過。
可是她有選擇嗎?陶君蘭苦笑一聲:時至今日,她沒了選擇。當初選擇離宮的時候,太後就說過,日後她不許再和李鄴有任何的來往。今日如此,已經是違規了不是嗎?
所以這些話,她是無論如何也應該說出口的。
李鄴緊緊的盯住了陶君蘭。他看見她眼角的淚意,也看得見她麵上的苦澀,可正是因為看見了這些,才會更加的惱怒:為什麼就不能說實話呢?為什麼就一定要咬牙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呢?他甚至想抓住她的肩膀使勁的搖一搖,質問她:“你就不敢大膽一點,誠實一點?”
最終,李鄴卻是並且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隻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倏地一笑,頗有些狂放的味道,然後在她手心寫下三字:“我不管。”
短短三個字,實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以至於陶君蘭幾乎一下子愣在了那兒。他不管?不管什麼?陶君蘭有點兒不敢往下想。
而李鄴,則又趁機寫到:“你若願意,一切有我。”
陶君蘭驀然用力的抽回了手,根本不敢再看李鄴一眼,然後不管不顧的就跳下馬車去。她怕再呆下去,李鄴再說出什麼讓她心動搖擺的話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李鄴一下子都是沒能反應過來,愣愣的直到陶君蘭跳下了車去,才苦笑了一聲。其實,陶君蘭會是這麼個反應,他早也猜到了幾分。她可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相反的,她隱忍淡泊,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不肯輕易的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和情緒來。謹慎到甚至有些膽小的地步。隻這一點,總讓人覺得有點無力。
怕嚇到了陶君蘭,李鄴並未再窮追不舍。
而陶君蘭心慌意亂之下,也甚至連道彆都忘了,跌跌撞撞的就推門進去,又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末了整個人都有些虛脫的靠在門上,險些軟倒下去。嚇得一直守在門邊的青棗一陣心驚,忙上去扶住了她。
陶君蘭的形象實在是太過狼狽,又是這麼個氣喘籲籲的樣子,青棗狐疑的打量了一回之後,便是忍不住的生出懷疑來:莫非,君蘭姐受了什麼委屈,被人欺負了?
頓時青棗就有些慌了神。可是她哪裡又敢多問?隻忙亂的將陶君蘭扶著進屋坐下,又倒水泡茶什麼的。
而門外的李鄴也沒久留,聽見門關上落栓後,便是吩咐周意離開了。
周意聲音壓得極低:“王爺,今兒從聚賓樓出來,有輛馬車在咱們後頭跟了很長一段,當時我怕打草驚蛇隻裝作不知。您看現在是不是去查查?”
“嗯。”李鄴的聲音隔著車簾傳來,顯得有些冷冷的。
周意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自家王爺心情怕是不怎麼好了。想想也不覺得有多奇怪,畢竟陶君蘭那態度……能好就怪了。想起陶君蘭,周意都忍不住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又有些納悶:陶君蘭真的是和彆的姑娘很不一樣。若換成彆人,王爺這般表態了,女子又哪裡還會義正言辭的拒絕?自家王爺除了不會說話之外,哪點不吸引人?怕是早就被迷得芳心大亂了吧?以前隻覺得陶君蘭是個有主意的,如今倒是沒想到,竟是如此的有主意,而且心性堅定非一般人能比。
隻是,周意也覺得陶君蘭有些鑽了牛角尖了。其實這人哪,有時候真還不必計較那麼多。因為很多時候,計較來計較去,最後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人算,不如天算。與其想著以後,不如隻珍朝夕。
當然,也不能說陶君蘭就是錯的。畢竟,人各有誌。興許陶君蘭和一般姑娘一樣的話,王爺也就根本不會瞧上她,更不會將之放在心上了吧?陶君蘭這樣的,算是個奇女子。這樣的女人還真不算多——不過王爺居然就遇到了兩個。除開陶君蘭來說,家裡那個王妃,也是個奇的。
至今,周意覺得自己都沒想明白,到底端王妃哪裡瞧不上自家王爺。
因為李鄴的心情不佳,周意倒是沒再多說什麼,一路安靜的回了端王府。
下車的時候,周意特地看了一眼李鄴的神色。頓時就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今兒王爺的心情,怕是糟透了。李鄴今兒難得的不是往日溫和的摸樣,而是一直沉著臉,一路上看見的人都嚇住了,同時又奇怪得要命:王爺這是怎麼了?被誰招惹成了這個樣子?不過不管是誰,都挺厲害的啊!要知道,端王妃那副樣子,可還沒將王爺觸怒成這個樣子呢!一時間,端王府的人,對這位能將李鄴氣成這樣的人好奇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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