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下午，春陽很好。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七十三歲的金老太太，口哼“二月裡來好春光”，來街心霍雲龍房前的娛樂場與人們同歡同樂，不料，她竟然倒在那裡……

這金老太倒下，卻怎麼也不肯從地上爬起來，她咬牙咧嘴，口吐白沫，緊閉著兩眼靜等兒子們到來，去找那個燈籠臉般的女人——山裡紅，替她出氣。這金老太，在陳家莊保養成金身玉體，她豈容一個糟糠女人隨意汙損？許多圍觀的人，心下猜測，一場村架，即將在他們眼前發生……

金老太太的四個兒子。都在外麵謀事。家中最先接到莊人報告這個不幸消息的，是金老太太的三兒媳黃書紅。黃書紅聽報信人慌慌地說，不知為啥，你婆婆倒在了藥鋪房前，口吐了白沫……黃書紅驚問，是病了還是……報信的忙說，我也說不清，在那圍著男女老少，那麼一大群人，我問了幾個，都搖頭不語，你快看看去吧。黃書紅心急火燎，連跑帶顛地來到出事地，見婆婆果真牙關緊咬，口吐白沫，還招惹來幾隻蒼蠅嗡嗡著在嘴角亂飛，就俯身緊叫，媽，媽，你這是怎麼啦？金老太太對兒媳的叫聲，仿佛充耳不聞，依然紋絲不動，直挺挺地硬躺著……

黃書紅站起身來，忙問身邊的圍觀者們，我媽怎麼啦？這樣連問了幾句，沒一個回聲。倒有人這樣指點她，快給你二哥他們打電話吧，叫他們回來，先拉著人去看病，等把病瞧好了，你們就什麼都清楚了。

黃書紅就跑到附近的一個小賣部裡，給他們的主心骨田青洲打通了電話。田青洲一聽就急猴了，他立刻電告三弟田青海，四弟田青川，要他們火速趕回陳家莊。爾後，他也沒來得急叫車，發動起摩托，帶上妻子朱美花，箭一般向陳家莊飛馳。

來到事發地，眼見四下散散落落的男女老少，不下三百人，像往常聽書看戲似的，田青洲馬上意識到大事不好。他急匆匆趕到母親身旁，見霍雲龍正拿血壓計，給母親試量血壓。田青洲劈頭便問，雲龍哥，我媽得了什麼病？霍雲龍沉默無言，收好醫療器物，返身回到室內。這使田青洲頓生一片疑雲。他托起母親的頭，聲音顫顫地問，媽……媽……媽……你……怎麼啦？金老太太還是守口如瓶，任憑怎麼呼叫，她都不露一聲。田青洲放好母親，急得衝圍觀的人們大喊，老鄉們，我媽這是怎麼啦？我媽這是怎麼啦？田青洲深情地呐喊，觸動了在一旁下棋的馬二球。他擺手招過田青洲，衝他耳語道，青洲哥，我聽說，幾個中老年人，在這來小牌九，你媽來後，在天門押了兩毛錢，坐莊的是個虎頭摟，天門是個大肚子一，坐莊的眼花，把人家的大肚一看成虎頭摟，就把天門的錢，來了個小貓洗臉——一呼啦。天門有人瞪眼道，我說福爾叔，你再細瞅瞅牌，我們這可是紅十配虎頭，你怎能吃我們的錢？莊家把牌細瞅後，忙道歉說，噢，怨我看花了。你們自報一下，誰押了多少，我連紅錢賠。你媽說，我押了兩毛。福爾說，賠你四毛。福爾剛要賠錢，山裡紅便插杠子說，你哪會兒押錢來？你一分沒押，想賴人家四毛錢，這麼大歲數啦，真是血不要臉！你媽急道，你更血不要臉，你怎知道我沒押錢？啊？是哪個褲襠破了，露出你個瞎蛛蛛絞來？老找我的邪碴兒，給我瞎絞瞎纏！山裡紅便撒開臭口，衝你媽破口大罵。你媽也不示弱，罵著罵著，山裡紅便一闖一闖地往前竄，一個嘴巴，把你媽扇倒在地……說過這緣由，馬二球又道，青洲哥，這老娘們的事，其實也不算什麼，你媽倒後，在這來牌的、下棋的、扭秧歌的人們，就勸山裡紅，讓她說幾句好話，把你媽拉起來就清了。但山裡紅不但不動，反而還跺腳拍屁股地瞎折騰，說你媽裝洋蒜，耍無賴，臨走還呸呸衝你媽吐了幾口唾沫……

聽罷這話，田青洲恍然大悟。他強壓住怒火，吩咐妻子朱美花，趕緊叫車，拉金老太太去縣法醫院看病。朱美花忙去找車。這時，一陣摩托響，田青川來了。熄火支好車，急問，二哥，媽怎麼啦？田青洲就簡要把緣由講給他。田青川年輕氣盛，抄起兩塊大磚，就衝衝撞撞著往霍雲龍的房後走，霍雲龍的房後就是山裡紅的家。田青川大喊著，我非把她個野母叉砸死不可。田青洲就大聲嗬斥他，你給我回來！又經人們攔勸，方才返轉回來。田青洲說，過去是瞎打亂捶，現在哪都講法了，咱要借助法律，把她這顆野山裡紅的酸硬勁兒擺弄熟嘍。

田青川接著就向鄉親們喊，這一個嘴巴，叫她出一萬！非把她家弄垮了不行！

這話剛落，朱美花領著一輛紅色長安，開到跟前，大家七手八腳把金老太太抬上車，由朱美花和黃書紅妯娌倆坐車服侍，哥兒倆騎摩托尾隨。剛發動起車，田青洲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馬上熄滅火，又找到馬二球，叮囑他說，兄弟，咱關係一向不錯，我們走後，你再找個伴兒，私下幫我管管這事，你們到山裡紅家，找找她男人霍四喜，咱男不給女鬥，雞不給狗鬥，山裡紅生酸硬冷，是個長長頭發的，隻要她男人霍四喜顧麵，明日上午十二點前到法醫院看看，我媽要沒什麼大事，我就不給他們鬥氣了，由你們出麵，咱在一塊兒說道說道，就算和解了。說真的，這打架的事，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村裡調不了，派出所解決也頭疼。兄弟，說心裡話，我真不想給村中這耍窮骨頭耍賴皮的人鬥真氣，隻要他們給個麵，讓我能在村人麵前下這個台階，說什麼都好辦。

馬二球勾頭思思，又想想說，這兩口子都是榆木疙瘩腦瓜，誰都知道他們又窮又橫，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恐難給他們說進話去。田青洲說，你叫上霍雲龍，他們是當家子呢，看你們倆的麵子，也許奏效。馬二球說，就這樣定吧，兄弟儘全力按你的意思去辦，行與不行，明日上午，咱再通電話。田青洲緊緊握住馬二球的手說，二球兄弟，你哥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