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14-08-19 作者: 樊新旺
第三章

金老太太被車拉走後,聚在這裡看稀罕的采風觀景的人們才像散戲似的漸漸離開。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此時日輪已經滾落下去。在這個傍晚,金老太太和山裡紅發生的事,無疑就成了陳家莊一個極為新鮮的話題。有人津津樂道地分析評論說,金老太太的四個兒子,如今可撲展開翅膀了。老大田青山,跟老三田青海的房班上當廚師,老四田青川,在城關工商所裡當股長,老二田青洲,前些年從縣科局下到鄉鎮裡,八年跑了三個鄉鎮,在鄉裡過夠了官癮,又跑到土地局當了個副局長。這幾年,田家這哥兒幾個,算是人強馬大了。村人們,誰不高看他們一眼?人家金太太,有這幾個強兒支撐著金身,那才活得滋潤呢。金老太太晚年享的清福呀,咱整莊的老人,哪個能比得上?逢五排十,人家金老太太老提個菜籃,悠嗒悠嗒地趕集,願吃啥就買啥……又有人分析評論道,人家金老太太,精神生活還豐富多彩呢。她性格爽朗,極愛唱歌,那些抗戰歌曲,她都會唱,一個接一個,半天也唱不完。時下這些流行的歌兒,她也學會了不少,有時還常湊到人們一起,卡拉OKOK……這金老太太,算是咱陳家莊老人們晚年幸福和快樂的一個標杆,誰不眼望那根標杆,垂涎欲滴?可山裡紅,就是不長眼,她怎麼就老敢給金老太太弄雜事呢?常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一個嘴巴子把金老太太打倒在地,那不等於打她兒子們的嘴巴嗎?金老太太的兒子們,能輕饒了她嗎?再說,她山裡紅是莊裡的一個老土鱉,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她就是使絕了勁兒,也鬥不過人家田家。山裡紅啊山裡紅,你這不是傻鱟魚咬鱷魚的嘴嗎?生硌也得把你硌爛呀……但山裡紅想的就不像莊人們分析的這樣。她在村裡,有兩個大靠山,一個是頂替了陳白水的村長陳大雨,一個是在村裡當電工的田老壞。山裡紅不服氣地對她粗大笨壯的男人霍四喜說,你聽著,他田家要給咱較勁兒,咱可得好好和他們拉拉長鋸兒,到時候,誰輸誰贏,那可很難說定。霍四喜說,你就是憑著耍窮骨頭唄,除此,你還有什麼招數?山裡紅搡了他一下,說,笨蛋,咱要真頂不住了,就搬陳大雨和田老壞。他們倆和田青洲有冤仇,咱要求到他們,他們準撅著小屁股給咱賣命。霍四喜噢噢了兩聲,信心頓覺強盛起來,他愁臉化作喜顏,勾脖摟住妻子,輕輕說道,翠亭,這下,我心裡就有譜兒了。

吃罷晚飯,馬二球就來找霍雲龍。他想有田青洲給他留的底話,他和霍雲龍去了,隻要動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把霍四喜兩口子說通了,他這件事就算辦漂亮了,今後,村裡再有些糾紛,便都會請他出頭露麵,這樣,他的威信,就在村人們眼裡樹起來了。但令他遺憾的是,當他來到霍雲龍的屋內,向他說明來意後,霍雲龍說什麼也不肯出麵說和這事。原因很簡單,他說那兩口子,非常死皮,神人都難給他們說進去。他還舉了一個例子,說去年山裡紅給玉米地裡打除草劑,噴頭滋了地鄰的幾十顆玉米,等枯乾了,人家劉大英找她來,她不但不認帳,還跳著腳吐罵人家。劉大英的男人不饒,非要讓她賠產,就托我去說,可我去後,就吃了她個燒雞大窩脖。她說,你這大大伯,今後少管這閒事,他們的玉米死了,是我打的嗎?他們摁住我了嗎?捉賊還要捉贓呢,他們拿住了我什麼?你說呀,你說呀?你這大大伯,怎麼胳膊肘兒,淨朝外扭?這連珠炮般的話,就把我嘣出屋來。二球老弟,我不是不給你麵,這家,我是進不得呀!要去,你自個兒去吧。

馬二球說,你們是當家子,霍四喜是你叔伯堂弟,你給他發句話,他總不能當成耳旁風吧?

霍雲龍說,你還不明白,這家是女的說了算,我四喜弟,在她手裡,是聾子的耳朵,她想怎麼撥拉,他就怎麼轉。

馬二球說,我也知道這樣,但這是你霍家出了事,你就是硬著頭皮,也得跟我說說去。

霍雲龍應道,好吧,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好回脖,咱這就去。

倆人就來到霍四喜家。馬二球快言直語道,我倆今天登門,是來說和你們和金老太太的事。你們兩口子,有什麼想法嗎?

山裡紅說,反正我也沒怎麼了她,讓他們看著鬨吧,他們不是人強財大嗎,想在法醫院賴我,沒門!

馬二球道,翠亭嫂,人家可不是那意思,人家田青洲說,隻要他媽沒大事,明天上午十二點前,去醫院看看,雙方說道說道,就算和解了。這樣,於你於他,都是好事。

山裡紅卻道,老虎拉碾子,我才不聽他們那一套呢。你沒聽田青川扔給村人們的那句話,要賴我一萬嗎?

霍雲龍插話說,那是氣頭話,說什麼人家田家也不會那樣的,人家要的是麵子,這理兒,你們還看不開?

馬二球連說,對喲,對喲,雲龍哥說到了點子上。四喜哥,翠亭嫂,你們明天去一下,隻要給了他們麵兒,我敢保,田家哥兒們,也把麵子還給你。

山裡紅被說得開了些竅,她說,要這樣,讓四喜跟你們去,反正我死都不去。

霍雲龍萬沒想到,今天的山裡紅,像變了個人似的,太陽竟從西邊出來了。這,給他心中的天地,浮掠出一片驚喜。

馬二球見山裡紅應諾了,心生大功初成之樂,他們站起身來,馬二球又道,就這樣定吧,明日九點,咱租輛車,一塊兒去縣裡。

事情往往是在不斷更迭和變化的。

翌日上午,馬二球走出家門,忽見霍四喜從田老壞大門洞裡閃出身來。馬二球便小跑著追上去,叫住他問,四喜哥,你乾甚去來?霍四喜道,還電費。馬二球說,都九點多了,咱該走了吧?霍四喜回道,你先在家等著,我回家拿點東西,再來找你。

馬二球複回家中,看著電視等他。過個把小時的光景,霍四喜才入了馬二球的屋中。馬二球說,你怎麼這樣撚遲,急得我心裡都橫蹦。咱快找車趕路吧。霍四喜卻道,兄弟,實在對不住你了,我們兩口子,又好好商量了一下,你嫂子說啥都不讓我去了。他說隻要去了,我們就算輸了,他田家見我們認了這個帳,不拿捏出我們屎尿來才怪呢。馬二球說,你們這是聽了誰的閒話吧?霍四喜打個愣,說,沒有哇,是我們反複惦量的。

馬二球對霍四喜兩口子突然變卦,極其惱火,他不由氣道,都五十大幾的人了,說話還像小孩子敲家家似的,說了不算,算了不說。四喜哥,我可給人家通了電話,說定了咱們去。你們這一變卦,讓我怎麼改口,怎麼回話?

霍四喜仿佛挺有主見似的,他很乾脆利索地說,你就這麼說吧,金老太太是被腳下的一塊磚絆倒的,與我們沒任何關係。讓他們看著辦吧,金老太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管!

馬二球又追問道,你們兩口子,當真就這麼鐵硬心腸?

霍四喜說,我們是鐵了心,沒什麼更改的。兄弟,你就按我說的,給田家回個音訊吧。你就說,我們後梢裡搭窩棚,在老河頭等著他們呢。說罷,霍四喜就告辭了馬二球。馬二球想,是哪個高壓氣管,給他們肚裡打足了氣?他猜測,肯定是田老壞,那個蔫蔥死辣的壞小子,四十大幾啦,沒乾過一宗好事,這幾年,他仗著他小舅子在縣公安局當了個治安科長,什麼歪事邪事都想乾。馬二球心說,田老壞這小子,真他媽不算人。我要告訴田青洲,非想法把他治治不行!於是,他掏出手機,心急火燎地把看見霍四喜從田老壞家出來,爾後又變了卦的鬥氣話,全盤通遞給了田家。田家弟兄不聽這話則已,一聽這話,心中怒潮,便湧蕩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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