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哦，故鄉的月光……

我從鄉下的“清風居”搬到縣城來，總覺得丟失了月光。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當我看到滿城的燈火，把潔白的月光幻化成赤橙黃綠青藍紫的時候，我的心，就登時在故鄉的月夜裡甜蜜的飛翔……

故鄉的月夜，是一幅美麗淡雅的水鄉風景畫。你看吧，一輪暈紅的圓月，從那棵柳梢頭，慢慢地爬上來，漸漸地升上雲天，把明亮清醇的月水，無私地傾瀉到大地上，我的北方小村，頃刻間，便忽地被那月水，蕩漾出一股水鄉之情來……

故鄉的月光，清寒白亮，悠遠聖潔，靜謐安詳；故鄉的月光，溫情脈脈，柔媚醉人；故鄉的月亮，仿佛一隻美麗的白天鵝，煽動著薄翼，閃動著銀光，在天宇間自由自在的飛翔；故鄉的月亮，又像一個俏麗的美女，時而在藍融融的天毯上輕盈地漫步，時而在蓮花般的雲朵裡羞澀著躲藏，這個神秘的美女，曾勾引我多少貪婪求美的目光？

回想兒時，不識月亮，是奶奶常抱著我來到院中，忽噠著竹蒲扇，搖出一首古老的歌謠：母兒爺，亮堂堂，開開門，洗衣裳，洗的白，漿的白，一個仙女飄下來……奶奶的歌謠，使我對故鄉的月亮產生了美好的初識。從那時起，我的一顆童心，便彌漫在故鄉的月光下。我們在月下摔元寶、捉迷藏、拉夾子、打土坷拉仗、滑冰涼船；在月下的樹林裡，找知了猴，逮鳥兒；在打穀場的麥秸上摔跤、翻跟頭……故鄉的皓月，給了我生長的瓊漿，幸福和快樂了我的童年。

後來，我長大成人，就常坐在我家南麵的的河坑邊，看淡淡的水煙，朦朧在平如鏡麵的河水上，仰頭，望一個月兒在天上，低頭，瞧一個月兒映水中。眼前的兩個月亮，一樣的皎潔一樣的美，是天上的月亮掉到水裡，還是水中的月亮飛上了雲端？天上月，水中遊，亦真亦幻美悠悠……那情、那景，真把我醉入她的懷中了……

那晚，我靜靜地獨坐河邊，等蛙鼓敲停了，知了不叫了，我的小村在月手的柔撫下，安詳地睡熟了，我就深情地麵對空曠深遠的禾田，獨自望月，放飛月下情懷。這時的我，就羽化成老莊，陡然浮冒出月人合一的仙氣。我深情地凝望著一輪圓圓的月兒，忽爾穿過雲層，我在月之巔，聆聽人世間的滄海桑田；忽而飛越薄霧，我在月之上，感念故鄉的快樂與憂傷；忽爾又從月上飄飛下來，情思月中那個美人。思緒飛天，情脈湧動，於是，我就猛然想起奶奶歌謠中所說的月裡那位洗衣女，我忽然感到月中那個洗衣的仙女，就是我意念中的戀人，於是我就天真爛漫地對月，放飛美妙的幻想，我日思夜想的姑娘，你快從月宮走出來，快快飄落到我的身旁……

故鄉的月亮裝扮我五彩斑斕的童年，給我萌動的青春留下了美好和神奇的幻想。當我真的把一個臉如玉盤、溫柔漂亮的姑娘想來，成為我的“清風居副主人”後，我的心，又融進院中的鬆竹和清風明月的意境裡了。

我和妻子在村裡田園牧歌般生活了二十年，我倆曾“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倆常邀明月做伴，乘月澆麥、割麥；我倆一同在瓜棚裡看瓜、看鄉野的蒼茫，聽草蟲的淺吟低唱，攬一望無垠的銀光；我倆來河邊賞月，聽“咕呱咕呱”的蛙聲，品鄉間的天然野趣；我倆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踩著月光悄悄流動的溪水，悠閒地散步；我倆還常在中秋澄澈的月光下，在院中鬆竹透瀉的斑駁花影中，妻陪我舉杯邀月，把月光盛進酒盅，像李白那樣豪放詩情……

更多的時候，我倆便在堂前，看幾道月水，從院中的鬆竹間悄悄地瀉下來，流淌到房前的台階上。每每見這，我便陡升“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的詩情。這時的我，就攜妻閒坐台階上，或說“夫妻夜話”，或捏起橫笛，吹一曲《籬笆牆的影子》，放流在故鄉的月水裡，用笛音來漾動柔媚的月水，給小村增添歡樂和甜美的情韻……

溫柔的月光輕輕地傾泄在故鄉的大地上，充滿了靜謐與和諧，舒展了愜意和人生的歡樂。在鄉下居住的幾十年時光裡，我賞月、拜月、崇月，有月的羽翼，就能煽動我的想象，故鄉的遍地月光，就是我心靈的天堂……

月光啊月光，故鄉的月光，你給我的童年留下了美好的記憶，給我的青春留下了神思妙想……我曾在你的光下勞作，也曾在你的光下幸福和哀傷；你滋潤、蕩滌了我的靈魂，使我淡泊、心靜的如水一樣；故鄉啊，美麗的月亮！你高懸在我的心頭，讓城市的霓紅，變的黯淡無光。我走了，丟失了你，但我還經常回到我的“清風居”來，深情地看望你，就像看望我的情人一樣……

哦，故鄉的月光，你像醇情的玉液瓊漿，我要把你裝在我人生的行囊，時時品你的韻味，甜醉我這個離鄉的兒郎……

2007年9月16日寫於清風樓

2007年11月14日《保定日報》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