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親人猶悲他人已歌

2018-04-15 作者: 梅果
第七十六章 親人猶悲他人已歌

安元誌甩開了袁義的手,紅著眼,走到了棺槨前,不親眼看看這些人的屍體,他不能相信他的這些家人已經死了。

“開棺讓他看。”老太君這時道。

“母親。”安太師忙道:“你不要氣元誌的胡鬨,他不懂事,讓元文扶您先回去休息,這裡有兒子在就行了。”

“我要帶她們走。”安元誌這時突然又道:“她們的喪事我不麻煩你們。”

“你帶她們去哪裡?”安元文這時忍不住跟安元誌發火道:“是聖上下旨讓我們家替上官家辦這場喪事,繡姨娘是父親的妾室,無論生死,她都不能離開安家,你要帶她走?”

安元誌瞪著安元文。

安元文對著安元誌沒有安太師的那種內疚之情,衝安元誌道:“你現在知道孝順了?她們出事的時候你人在哪裡?父母在不遠遊,你再不喜讀書,這個道理你也不明白?”

安元誌是在悔恨中,他要是知道他走之後,母親和安錦繡會發生這樣的事,打死他他也不會走。隻是這個世上沒地方買後悔藥去,安元誌這個時候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想去從軍,就是想混出個明堂來,讓母親和安錦繡都能過上好日子,現在這兩個人都沒了,十五歲的安元誌突然之間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什麼了,為之奮鬥的人沒了,前進的目標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這是她們的命。”安元文這兩天也被磨得氣不順,衝著安元誌口不擇言道:“你傷心也沒用。”

“你說她們的命不好?”安元誌腦子裡還殘存的理智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命有多好!”安元誌撥出腰間掛著的寶劍,直接就剌向了安元文。

“少爺!”袁義、袁威同時出手拉安元誌,這個安府的大公子說話是欠揍,可他們也不能看著安元誌因為殺兄,把自己的這條命也丟掉。

安元文一個讀書人,這輩子被人用劍剌還是頭一回,看見安元誌撥劍他就已經呆愣住,安元誌一劍衝他胸口剌過來,他更是不知道要躲。看著安元誌手中的寶劍停在自己的胸前,安元文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小子是想要他的命,一點也不帶摻假的。

“反了,你是要反了!”老太君是在場的人裡最先回過神來的,衝著安元誌大喊道:“你要殺你的哥哥?!混帳東西!我們安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混帳東西!”

“少爺,你把劍放下!”袁威拖著安元誌往後退,袁義就搶安元誌手上的寶劍,“你不能在這裡動武!把劍給我。”

安太師這時喝令趕到靈堂來的安府護院們道:“把這個逆子給老夫拿下!”

“安氏算個什麼東西?”安元誌這個時候完全就已經情緒失控,一邊拚命要甩開袁義、袁威兩個人,一邊跟安太師喊:“你當我願意姓安?我娘和我姐沒了,這裡對我來說就是個屁!都是給人做奴才的,誰又比誰高一等?我不會放過你們!”

老太君終於是受不了這個剌激,站著就往地上倒去。

“太君!”安元文衝過來一把扶住老太君,卻聽見自己胸前的衣襟發出一聲響,低頭一看,這衣襟從下往上斜著裂開了一條長縫。

安太師看見長子衣襟上的這道長縫,頓時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安元誌身旁的那兩個人拉著,安元誌真能把安元文給一劍捅死,這一劍明顯就是用上了力道,“混帳,混帳東西!”安太師手指著安元誌氣急敗壞道:“不敬兄長也就罷了,一言不和你就要殺他?!老夫沒有你這個兒子!”

安元誌一腳踢翻了兩個上來要抓他的護院,跟安太師道:“這個家從此以後跟我再無關係!”

安太師氣得手腳冰涼,一邊讓安元文將老太君帶走,一邊跟護院們道:“你們不用跟他留情,把這個混帳給老夫拿下!老夫要家法伺候他!”

袁義和袁威不能看著安元誌被在安府當護院的這些武師們抓住,也不能真在安錦繡等人的靈堂上殺人,隻能是幫著安元誌打,又要看著安元誌,不讓這個這時已經大腦不作主的人開殺戒。

上官勇帶著慶楠等人來到靈堂的時候,靈堂裡麵剛打開沒一會兒。靈堂裡桌倒椅歪,香燭掉地,一幫人在靈堂裡揪成一團,已經將莊重肅穆的靈堂弄得一片狼藉。

“住手!”上官勇進了靈堂就大喊了一聲。他是個護短的人,不管這裡麵誰對誰錯,上官勇是上前就把圍在安元誌身遭的護院,連扔帶踹給弄一邊去了。

安元誌見了上官勇,呆呆地看了上官勇一會兒,他也就是安錦繡成親之時跟上官勇相處過,明明是沒有說過幾句話的人,卻讓安元誌感覺自己見到親人了,“姐夫。”安元誌望著上官勇大哭道:“我姐她們都沒了!”

上官勇進了這個靈堂後,頭也是一陣暈眩,這會兒聽見安元誌哭,他也想哭可是他沒當場落淚的習慣,隻是伸手將安元誌抱住,拍了拍安元誌的後背。

方才還在耍蠻鬥狠,瘋虎一般的兒子,這會兒又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倒在女婿的懷裡痛哭,安太師說不出自己這會兒是個什麼心情。

慶楠幾個也沒動手,隻是默契地將安府的護院們和上官勇、安元誌隔開。

袁義和袁威聽安元誌喊來的這個高個兒漢子姐夫,就知道這個就是上官勇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這兩位就退到了棺槨前守著。

安太師讓護院們都退下去,問上官勇道:“你何時到的京?”

上官勇鬆開了安元誌,上前來給安太師行了一個大禮,道:“嶽父,我今日剛回到京城。”

安太師歎氣道:“是我女兒福薄,你節哀吧。”

上官勇看了安太師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安元誌這時候還是喊:“我要把我娘跟我姐她們都帶走!”

上官勇把安元誌拉到了身邊,說:“彆鬨,這裡靈堂!”

“我……”安元誌的眼又紅了。

上官勇彎腰跟安元誌耳語道:“就是帶走,也不是現在!”

安元誌猛搖頭。

上官勇隻得又說:“你姐不在了,我不會不管你,你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

安元誌扭頭擦了一把眼淚,不言語了。

慶楠這時說:“大哥,來靈堂不能不上香不燒紙,我們還是先顧著大嫂她們吧。”

有安府的下人進來,把靈堂快速收拾了一遍,然後又給上官勇幾個人送上香燭紙錢。

上官勇走到了棺槨前,除了繡姨娘的棺槨他不好去碰外,其他的三具李棺槨他都一一摸了一遍。

靈堂裡響著安元誌的哭聲,慶楠幾個人神情悲傷,袁義和袁威兩人蹲在火盆前不停地往火裡丟著紙錢和冥幣,安太師在一旁默然無語地背手站立。

上官勇背對著眾人站著,沒人能看到他此時的神情,悲傷絕望似乎都已過去,手撫著家人棺槨的上官勇,神情平靜,如一潭深水,波瀾不驚。傷口在心的深處,潰爛流膿,也許有一天,這傷會將他的整個心都腐蝕,但外表已然長好,外人看去完好無缺。

“你是為了何事回京?”安太師在上官勇複又走到了自己麵前後,問道:“是奉軍令回京來的?”

上官勇點頭,道:“我奉周大將軍的將令,回京上書的。”

“那你把周大將軍的折子遞進宮去了?”安太師忙問。

“還沒有。”上官勇說:“我剛回京就聽說家裡出事了。”

“你應該先國後家啊。”安太師搖了搖頭後,對上官勇道:“你快些先去遞折子,晚上就回我這裡安頓好了。”

上官勇問安太師道:“那我能麵聖嗎?”

安太師說:“你有何事要麵聖?”

“周大將軍讓我最好能將他的折子麵呈聖上。”上官勇順嘴胡謅道。

安太師如今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上官勇去麵聖啊,他現在都不知道世宗還能不能讓上官勇再活著。”想麵聖談何容易。”安太師隻能對上官勇道:“更何況你是有孝在身的人,怎能帶孝入宮?”

那周大將軍的折子怎麼辦?”上官勇問安太師。

安太師說:“奏折我可以替你上呈。衛朝,你還是要儘快在京都把新家安起來。”

安元誌冷道:“把新家安起來?父親不會是要再替姐夫定一門親事吧?”

“你閉嘴!”安太師無力再喝斥安元誌什麼了,上官勇來了後,明顯就是要護著這個逆子的,安元誌可以任他打罵,但這個女婿,他能打還是能罵?安錦顏說過,可以把安顏曲下嫁給上官勇,但安太師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慶楠這時走上前來道:“太師大人,我大哥不能進宮麵聖,那末將無孝在身,不知末將可否入宮麵聖?”

太師也不問慶楠是什麼人,隻是問道:“周大將軍有話讓你們當麵稟報聖上?”

幾個人都看向了上官勇,這要他們怎麼說?把周宜也拉水裡來?

上官勇搖一下頭,說:“都是一些軍營裡的事,大將軍想知道他下麵是返回白玉關,還是回京。”

“這個老夫可以替他問。”安太師道:“上折的事就交給老夫去辦。我讓下人去準備,你們在府裡用過飯菜後,就歇息吧。”

安元誌冷冷地哼了一聲,抬腿就往外走。

“嶽父,我去追元誌。”上官勇跟安太師說了一聲後,邁步就追安元誌去了。

慶楠幾個人看這兩位都跑了,忙也跟安太師告辭。

靈堂裡一下子就隻剩下了安太師一人,上官勇說有要上呈的奏折,也沒丟下來就這樣跑了。安太師想叫這人回頭,上官勇卻早就跑得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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