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袁義說道。
上官勇衝袁義點點頭,往安府走去。
袁義站在客棧門口,四下裡望了望,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這才放心地走了。
對於上官勇又回來守靈,安府的人都沒說什麼。隻是內堂裡的老太君發話,讓下人把繡姨娘的棺槨和靈位移走,隻讓上官勇守他上官家的靈堂。
沒人來打擾的靈堂很安靜,上官勇一個人守在這靈堂裡從白天守到了黃昏。上官勇家裡有弟妹,軍營裡有兄弟,所以他幾乎沒有一人獨處的時候,他聽人說過,人得聚群,一個人呆著會胡思亂想,甚至還會招惹到孤魂野鬼。可是如今他一個人呆了這麼長的時間,腦子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想,更是看不到有孤魂野鬼來找他。
三具棺槨並排放在靈案的後麵,上官勇卻生不出這裡麵躺著他家人的感覺。上官勇是想不明白,守在家人的靈堂前,不是應該悲傷嗎?自己怎麼就什麼情緒也沒有呢?打仗打多了,殺人也就殺得多,這是自己手裡殺過的人太多,所以已經真正是鐵石心腸了?
靈堂外的天昏暗下來後,上官勇繞過了靈案,走到了這三具棺槨前,小聲說道:“睿子,寧兒,大哥去找你們大嫂,要是大哥救不出她,那我們一家人就在地底下見麵。”
靈案上的一盞燈燭突然被風吹滅,一方桌案刹時間便失了方寸間的光明。
上官勇一笑,伸手摸了摸就在身前的一具棺槨,說了一聲:“乖一點,下輩子我們還是一家人。”
身後有瓷器落地碎掉的聲音傳來,上官勇回頭,就看見安太師站在他的身後。
安太師還沒進靈堂來的時候,上官勇就已經聽到了他這個嶽父的腳步聲。有些話他不怕被安太師聽到,安錦繡在安氏庵堂的事,庵堂的家主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太師。”上官勇衝安太師行了一禮後,就往靈堂外走去。
安太師站在靈堂裡,看著上官勇從他的身邊走過,問道:“你要去哪裡?”
上官勇停下腳步,說:“我要去太師家的庵堂。”
安太師三日之間已蒼老數十歲的臉上露出了慘淡的笑容,“你是去送死。”他對上官勇說:“你要帶著她一起去死嗎?”
上官勇望著自己的嶽父,說道:“我會儘力救她。”
“如果她根本就不願再見你呢?”安太師問上官勇道:“你要怎麼做?殺了她?”
“她是個好女人。”上官勇說完這話,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給安太師一個,練武之人特有的,健壯的背影。
安錦繡在庵堂竹林裡的話,安太師每一句都記得,看著上官勇走遠之後,安太師是雙眼一閉,就讓上官勇殺了安錦繡也好,這樣這世上就能少了一個禍害。回頭再看看空無一人的靈堂,安太師是腳步虛浮地離去。
上官勇知道安錦繡的事,那這京都城裡,還有多少人同樣知道他安家的這樁醜事?下旨,大辦喪事,這些現在看來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戲!安太師想哭卻又想笑,京都城裡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皇宮,皇帝,太子,皇子,皇室宗親,高官大員,哪個能把壞事藏到暗處去?幼時讀書時,安太師就笑話過掩耳盜鈴之人愚不可及,現在呢?他老了老了,竟然也做起了掩耳盜鈴之事。
安錦繡這個晚上吃過了飯後,帶著紫鴛在竹林裡胡亂地走著。紫鴛幾次想開口說話,看安錦繡冰冷的臉色,就怎麼也不敢開口。走到了石亭這裡,安錦繡停了下來,問紫鴛道:“你說聖上今天會來嗎?”
紫鴛說:“不知道啊,小姐你還想著他來?”
“當然不想。”安錦繡道:“我隻是在想他來了,我要怎麼辦。”
紫鴛跑到了安錦繡的跟前,說:“小姐,要不我們跑吧,我看這裡也沒什麼人。”
安錦繡走進了石亭裡坐下,望著紫鴛歎氣道:“你當這些太監宮女是在這裡玩的?”
“可是他們也沒跟著我們啊。”紫鴛被安錦繡這麼一說,還委屈了,說道:”我今天看主持她們出去,也沒人管她們。”
“她們要走要留都沒人會問的。”安錦繡讓紫鴛坐下,不要在她麵前來回晃悠,“我們就一定出不去。”
紫鴛一屁股坐在了安錦繡的對麵,說:“那我們怎麼辦?進宮也進不了,走也走不掉,小姐,聖上不會是想讓我們在這裡呆一輩子吧?”
這裡是安家的地方,安錦繡就是出家也不會選這裡,看了紫鴛一眼後,安錦繡說:“我要你問的那個地窖你問到了?”
紫鴛說:“我問過主持了,小姐說的那個地窯是庵堂裡原先放過冬菜的地方,不過現在已經不用了。”
“為何不用了?”
“庵堂裡有錢,主持說她們現在每天吃的菜都是當日去市集上買的。”紫鴛說到這裡一噘嘴道:“是老太君讓她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了。”
“我們去看看。”安錦繡突然就起身道。
“去看地窯?為什麼啊?”紫鴛忙也站起來說:“那邊的佛堂都沒人去了。”
“這又是為什麼?”
紫鴛靠到安錦繡的跟前,神神密密地說:“那邊不是靠著山嗎?說是會有山裡的野獸跑進去。”
“有牆擋著,怎麼會有野獸?”安錦繡搖頭不信道。
“是主持說的。”紫鴛說:“說是早些年那個地窯她們還用著的時候,有個小尼姑就是去那邊取菜的時候,被狼叼到山上去了!”
“故事你也信?”安錦繡真懷疑她把這個傻乎乎,彆人說什麼都信的丫頭帶進宮去,這丫頭到底能幫她多少。
紫鴛把知道的都說了,看安錦繡不信,那她也沒辦法,跟在安錦繡身後問:“小姐,你現在要去哪裡?”
“我不進地窯,就去那邊看看。”安錦繡往地窯的方向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問紫鴛道:“我沒走錯路吧?”
紫鴛走到了安錦繡的前麵,說:“我給你帶路。小姐,你也沒來過這裡幾趟,竟然還能記得這裡有個地窯。”
安錦繡當然記得這個地窯,上一世裡她被白承澤棄了後,可是在庵堂的地窯裡關了好些天。安家的這座庵堂供著些什麼菩薩,安錦繡不清楚,不過對這個就著山體挖出的地窯印象深刻。
“小姐?”紫鴛看安錦繡又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了,拉了拉安錦繡的袖子,“你又在想什麼?”
安錦繡回過神來,這會兒她跟紫鴛已經走出了竹林,“出了竹林就彆說話了。”安錦繡跟紫鴛說:“到處都是耳朵,小心一點。”
紫鴛忙四下望望,沒看到一個人影。
“走吧。”安錦繡說:“我不跟你說過隔牆有耳嗎?你這樣跟我進了宮,還不被人害死?”
紫鴛打了一個寒戰,把嘴緊緊地抿上了。
主仆二人快走到庵堂地窯的時候,吉利帶著四五個小太監追了上來,一直追到了安錦繡的麵前說:“夫人,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
安錦繡臉上露出些迷惑之色,說:“吉總管,出什麼事了?”
“守庵堂的一個侍衛被人打了。”吉利說:“奴才就是擔心夫人出事,所以過來看看。”
“被人打了?”安錦繡忙說:“那他傷得重嗎?”
吉利聽了安錦繡的問話,險些沒仰倒,這個女人真是傻到家了。現在是關心那個侍衛傷重傷輕的時候嗎?有點腦子的人,不是應該想什麼人會打傷侍衛跑進庵堂裡,這人跑進庵堂裡要乾什麼嗎?
“很重嗎?”安錦繡還站著問吉利,怯生生的表情,軟綿綿地語氣,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就是個傻乎乎的老好人。
吉利深吸了一口氣,跟安錦繡說:“那個侍衛受得傷不重,夫人不必關心他。”
安錦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他沒事就好了。”
“那夫人就在這裡再散散步吧。”吉利帶著人就走了。
“小姐?”紫鴛要問安錦繡。
“沒事。”安錦繡轉身還是往地窯走。
什麼人會打傷侍衛潛進來?安錦繡跟吉利想的一樣,也許是宮裡的哪個娘娘沒了耐性出手了。
安錦繡走了兩步後,又回頭往吉利帶著人走的方向看了看,這個太監還是想她死。庵堂裡進了外人,吉大總管卻讓她繼續散步,看來她安錦繡在這個大總管麵前裝傻裝得太成功了,吉大總管連這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借刀殺人都用出來了。
“小姐,我們還去嗎?”紫鴛在安錦繡身後道:“有人跑進來了,我們還是回客房去吧。”
“沒事。”殺意沒有在安錦繡的眼中多做停留,回過頭繼續往地窯的方向走去。宮裡的人就算是派人進來,也不會在今天就要了她安錦繡的命,現在這個時候能知道她安錦繡之事的人沒幾個,安錦繡若真死了,想查凶手一點也不難。
隻是吉利這個太監要儘快處理了,安錦繡在心裡想著,這樣一個一心想自己死的人在世宗身邊,還是一個親信,這種人就是一隻攔路虎。養虎尚且為患,更何況這隻虎還是跟自己為敵的?要怎麼處理掉吉利?安錦繡心裡最先想到的就是她不能動手,讓世宗親自動手將吉利殺了最好,吉利也不能白死,這個太監的死她出了力,就應該在吉利的繼任者那裡討得一點好處才行。
“小姐,又下雨了。”走在前麵帶路的紫鴛突然又停下來,雙手手掌向上攤著,跟安錦繡說。
安錦繡抬頭看看天,天空上明月繁星都在,隻是雨滴滴在了她的臉上。
“下雨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紫鴛又勸安錦繡道:“這雨要是一下大,我們也沒帶個燈,連路都看不到。”
Copyright 2021 樂閱讀t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