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誌搖頭,說:“我沒事,姐夫,我們還要繼續殺下去嗎?”
撕殺一夜之後,他們如今仿若站在屍山之上,浴血之後的兵將們,個個凶神惡煞,臉被血糊著,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願降者不殺。”上官勇轉身對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中軍官道。
安元誌看看已經被他們拿下的北城城樓,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身體也脫了力地往地上倒去。
上官勇伸手就把安元誌抱住,安元誌的身上全是血,他也看不出安元誌傷在了哪裡,隻能是命左右道:“將元誌先送回軍營去,讓大夫好好給他看看。”
安元誌在昏迷中被人送回了連營。
而雲霄關之戰,連戰了三天三夜。不肯降的項家軍,在關內的大街小巷裡跟朝廷兵馬搏命,整座雲霄關最後全城火光衝天,成了名副其實的修羅場。
上官勇在此時沒有什麼慈悲心腸,不肯降那就隻有殺。在項氏的三將帶著一隊殘兵打開南門逃出雲霄關後,上官勇還親自帶著人追出關外百裡之後,手刃了項氏三將,將這千人的軍隊斬殺數百之後,其餘人都押解回關。
等三日過後,雲霄關的百姓們聽著耳邊的撕殺叫喊哀嚎聲消失之後,才戰戰兢兢地打開家門,看到的就是滿地的屍體,和凝成紅冰的血。
八萬雲霄鐵騎,此役被殺近四萬人,血染整座雲霄關,引來無數的寒鴉啖屍。屍山血海,遮天蔽日的黑鴉,從此成了數代雲霄關人的夢魘。
上官勇這個名字,也因為雲霄關的這場風雪之中的殺戮,而被標上了凶戾之名。
兩月之後,項氏僅存於世的兩人被上官勇親率大軍押解回京,其實一人是項莫深最小的孫兒,現年隻有八歲。
在離京城還有百裡之遠的官道上,太子與白承澤奉了世宗的皇命,前來迎接上官勇的大軍。
“太子殿下。”看了看囚車裡,一路上都被妥善照顧的小孩子,白承澤問太子道:“你要在這裡處理掉他嗎?”
就站在兩位皇子麵前的上官勇一愣,他聽不懂白承澤的話。
太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囚車裡的小孩,這小孩他沒有見過,但既是項氏子孫,那這個小孩兒就是他的小表侄了。
“太子殿下?”白承澤態度很恭敬地催太子道。
“殺了他。”太子從牙縫裡吐出了三個字。
太子身後的侍衛上前來,從囚車裡拎出了項家的小公子。
“就在那裡吧。”太子手指了一下他們身旁的一座六角石亭。
侍衛拎著在他手裡哭鬨不止的小孩子站到了石亭裡,任憑小孩對他又踢又打也不鬆手。
“聖上有令。”太子看著麵前的兵將們道:“用項氏子孫的血,祭此戰死去的將士英靈。”
“白承諾!”另一輛囚車上,項氏的一位公子大喊起來,“你這麼待我們項氏,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我們項氏滿門,就因你而亡,你竟然來親手殺我們?你還算得上是人嗎?!”
太子看一眼自己的這個表哥,臉上的表情還是木然,道:“動手。”
侍衛手起刀落,項氏小公子的人頭滾落在地上,血將石亭的欄柱地麵全都染紅。
“白承諾!”項家的公子怒吼了一聲太子的名字後,體內氣血翻滾,昏迷了過去。
安元誌因為身上有傷,此時坐在一輛馬車裡,他看著石亭裡屍首分家的小孩屍體,對高高在上的皇家又有了新的認知,原來皇家的人為了自己,什麼人都可以殺。
“你很高興?”上官睿坐在安元誌的身旁,他看著那具屍體卻是一陣惡心,看安元誌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便小聲問道。
“項氏是你上官家的仇人,那小東西死了,你不高興?”安元誌反問道。
上官睿道:“那不過是個孩子。”
“孩子?”安元誌說:“十年之後他便能長大,到時候你還能當他是孩子嗎?”
“你想跟我說什麼?”
“小睿子,你還跟我裝什麼純良?”安元誌望著上官睿一撇嘴,“斬草要除根,你不懂?項氏不就是這麼對上官家的?連平安他們也沒有放過。要不是姐夫攔著,我早弄死那個小東西了!”
“太子殺了那個孩子,還活著的那個一定會咬死太子的。”上官睿小聲道:“我看真正高興的人是那位五殿下,聖上讓他來監視太子,看來在諸皇子中,聖上最信他了。”
“你是說太子殺人是被逼的?”
“我能想到的事,太子也應該想到,隻是他要不殺,聖上不會信他與項氏無關,他的處境就更艱難,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安元誌的目光在太子與白承澤的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後,跟上官睿笑道:“要說還是你們讀書人心裡的門道多,我就不會想這多。”
“你閉嘴吧。”上官睿沒好氣道:“隔牆有耳,彆說話了。”
“將人犯押去大理寺。”白承澤這時在前麵對上官勇道:“上官將軍隨我們進宮見駕,此次將軍立下大功,我父皇要重賞將軍,我在這裡先恭喜上官將軍一聲了。”
“沒錯。”太子也乾巴巴地開口道:“將軍立保雲霄關不失,誅殺項氏諸將,如此大功,孤也要先行謝過將軍為國儘忠。”
“衛朝,你還不快謝過太子殿下?”白承澤在一旁笑道。
上官勇跪謝太子,同樣乾巴巴地說了一些謙虛的話,無奈他到底是武人,說這些場麵上的話,說得顛三倒四。
太子勉強一笑,心裡卻恨不得一腳踹死上官勇。聽白承澤這麼隨意地喊著上官勇的字,太子就懷疑上官勇已經被白承澤收買了,他失了項氏,白承澤卻養出了一個大將?太子差點就吐血。
上官勇命慶楠押送項家最後的族人前往大理寺。
太子道:“上官將軍隨孤進京吧。”
趁著太子轉身的工夫,白承澤小聲問上官勇道:“慶楠可靠嗎?人犯也許會被劫殺。”
上官勇小聲道:“可靠,五爺放心吧。”
白承澤重重地拍了拍上官勇的肩膀,這會兒他沒辦法站在官道上,跟上官勇說,為了上官勇的官位,他這些日子費了多少的心力,要說服他的父皇重用上官勇,簡直難如登天。”走吧。”白承澤跟上官勇笑道:“正三品的衛國將軍。”
上官勇一愣,站在上官勇身後的諸將官反應的都比上官勇快,這一仗打下來,他們的上官大哥成了正三品的衛國將軍了?諸將官全都麵露了喜色,都衝著上官勇擠眉弄眼,就差當場恭賀上官勇了。
白承澤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上官勇在軍中的人緣好,單憑這一點,日後這個人絕不止一個衛國將軍的將職,“走吧,不要讓太子殿下久等。”白承澤先轉了身,往太子身邊走去。
大軍在京都南城下停下,上官勇帶著一隊人馬跟隨太子與白承澤進城。
“安五少爺也要跟著我們進宮去。”白承澤都打馬進城了,突然又停下馬來道。
上官勇忙道:“元誌受了傷,無法騎馬。”
“沒事。”白承澤說:“就讓他坐在馬車裡好了,我父皇不會怪罪他的。”
太子道:“元誌也是此次的大功臣之一,帶著他一起走吧。”
馬車裡,上官睿聽了太子的話後,望著安元誌咧嘴一笑,跳下了車去。
皇宮門前,安太師等朝中重臣都在門前列隊站立。
安元誌被人從馬車裡扶下來的時候,安太師還擔心地望兒子這裡看了看,見安元誌四肢都在,這才鬆了一口氣,隻要有命不殘就好啊。
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躺椅到了安元誌的跟前,其中一個小太監跟安元誌說:“安將軍,聖上準您坐著入宮。”
安元誌對於世宗的這個恩典還不樂意接受,他隻是不能騎馬,但走路不是不能啊,沒必要坐著躺椅進宮,讓人看他虛弱的樣子。安元誌衝兩個小太監搖頭,說:“我自己能走。”
安太師險些沒昏過去,這個兒子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聖旨不可違?
“元誌!”上官勇回頭瞪了安元誌一眼。安五少爺在回來的這一路上把他給折騰的夠嗆,上官勇是再也想不到,安元誌還有怕喝苦藥這個毛病,想讓這人喝一碗藥下去,不知道要浪費他多少口水,跟安錦繡,上官勇都沒費心說過這麼多的好話。
安元誌被上官勇一瞪,老實了,坐上了躺椅。
太子看安元誌這麼聽上官勇的話,冷哼了一聲後,邁步步入宮門。
世宗照例還是禦書房見的眾人。
吉和當眾宣讀了世宗的聖旨,封上官勇為正三品衛國將軍,賞金千兩,並令上官勇著手重組雲霄鐵騎。而安元誌被封為了四品武官職,雖然比上官勇少了一個衛國將軍職,但也讓人感覺到了世宗對安元誌的偏愛,立下大功的主將受封三品,安元誌這個領副將職的人,直接就受封四品,隻比上官勇低了一階。
白承澤笑道:“父皇這是要派上官將軍去守雲霄關嗎?”
世宗倒是真想將上官勇趕得越遠越好,可是雲霄關世宗不敢讓上官勇去守,那是祈順南疆的門戶,萬一有一日上官勇知道了安錦繡未死,羞惱之下帶兵叛出關去怎麼辦?殺了上官勇?現在更是不可能的事,先彆說安錦繡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怎麼樣,就是朝中這些聯名力保上官勇的將軍們,世宗就無法交待,上官勇無錯,你為何要殺他?
“衛朝是北方的將軍。”世宗坐在禦書案後麵,也是笑道:“雲霄關那種南蠻之地,還是讓南方出身的將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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