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僥幸(12)

23天前 作者: 扶搖微影
第三百五十九章 僥幸(12)

由於織田家是客場作戰,麵對著一南一東兩支解圍的援軍,又不得不分出相當數量的部隊去打援。此消彼長之下,對岡崎城的攻擊力度也沒有前幾日那麼凶猛了。一直到天文十四年7月11日,織田軍才終於突破了二之丸的城牆,開始在二之丸後的街巷裡展開新一輪的巷戰。

眼看織田軍距離攻克岡崎城的目標越來越近,南線的山田景隆等人再也不坐不住了,幾乎是全線攤開地壓上,在每一寸陣地上和阻擊的織田軍血戰。與此同時,武田軍同樣沿著乙川北岸一路西進,來到了岡崎城東二十裡處紮寨。隨著時間的流逝,織田軍的壓力也日益增加。不僅僅是攻防兩端的消耗,空虛的領內同樣讓織田信秀擔心——誰知道齋藤道三在回到領地後,會不會撕毀盟約進攻尾張呢?蝮蛇的承諾可是信不得的。直到現在,織田信秀都沒得到織田信長率軍平安回歸尾張的消息,也指望不了他的部隊幫忙補防——天知道他走到哪裡了。

每每想到這些焦心的事情,織田信秀都會用複雜的目光抬頭望著岡崎城圖書館上飄揚的赤鳥馬印——要不是那麵馬印的出現鼓舞了全城鬥誌,織田軍應該早就攻入本丸了。

「真是煩人的馬印。」織田信秀不鹹不淡地歎了口氣。

隨後,他轉過身去望向南部的平野,轉換心情的同時,繼續思索著攻城和下一步的策略,但是赤鳥馬印的色彩卻在眼中揮之不去。他眨了眨眼,確認了一下,並不是剛才的畫麵還留在眼睛裡,而是岡崎城南部的平原上——確實升起了另一麵赤鳥馬印。但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城外織田家的武士和士兵們或早或晚地都發現了那麵馬印,陸陸續續有傳令兵和家臣們趕往織田信秀身邊,向他請求指示。

「彥右衛門,去看看。」織田信秀點出了瀧川一益的名字,示意他再帶50騎前去偵查。瀧川一益立刻領命離開,織田信秀的馬廻眾也跟著他奔馳出營。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他們遠去,直至他們的馬蹄塵距離那麵赤鳥馬印越來越近——隨後,那麵赤鳥馬印居然向著瀧川一益所帶的馬廻衝了過來。

一陣人仰馬翻的騷動和煙塵後,有經驗的武士已經明白了遠處發生了什麼——那是騎兵對衝——簇擁著赤鳥馬印的那隊騎兵剛剛和瀧川一益帶著的馬廻眾衝了一輪。而他們在從馬廻眾陣中衝過後並沒有減速掉頭再衝一次,反而是開足了馬力,徑直朝著織田信秀馬印所在的本陣衝了過來。織田信秀的旗本們匆忙列陣戒備,織田信秀也趕忙又調了幾支圍城部隊出來增援。

約莫小半盞茶的時間後,馬蹄塵便已經來到眼前。織田軍們都有些驚訝,因為人數實在是太少了——一共也就三十餘騎。但當這隊騎士更近了一些後,織田家武士的驚訝之情也更進一步——因為這隊騎士的領頭者——赤鳥馬印下的武士——正是如假包換的今川義元本人,他就這樣策馬大搖大擺地來到了織田軍本陣前一箭之地。

而他身後,跟著的則是今川家最精銳的馬廻和今川義元的貼身侍衛們。從他們刀口和衣甲上的血跡來看,剛才那輪對衝,織田家的馬廻眾怕是損傷不小。

「回來了?這麼快?」織田信秀瞪大了雙眼,周圍的織田家武士們也都是目瞪口呆,「不是說他們坐船回來的嗎?這是從陸上硬闖來的嗎?」

當然,織田信秀不知道,如果按照原定的安排,今川義元在好幾天前就應該回到三河了——這個速度還是因為在伊賀遭遇意外伏擊而遲到了的結果。

但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沒有多餘的時間給織田信秀考慮今川義元是怎麼回來的。他很想抓住機會,立刻派人包抄圍剿今川義元。可是隨著赤鳥馬印在南方的出現,整片戰場上的今川軍、東鬆平宗家軍和武田軍都興奮起來,不約而同地發動了反攻,讓本來

就已經捉襟見肘的織田信秀根本調不出足夠的部隊去構建包圍圈。

今川義元似乎也無意置身險境,在織田家大軍麵前耀武揚威般地掠陣而去,隨後就徑直向西南而去,奔向了還在纏鬥中的今川軍主力解圍部隊與織田軍阻援彆動隊。

「備馬,追過去。」織田信秀不能放任今川義元親臨戰場指揮——看到今川義元出現後,今川軍定然會士氣大振,再加上今川義元卓越的指揮能力——這可不是織田信光和織田信廣能獨自應付的。

緊隨今川義元的馬印之後,織田信秀的馬印同樣向西南方奔來。看著這兩麵追逐的馬印,岡崎城南方阻擊戰場上的氣氛也逐漸變得焦灼。山田景隆立刻搖動自己的旗幟,向今川義元請求指揮。今川義元隨即下令,讓他們收縮戰線,轉而向西北方向移動——這是要封鎖乙川和矢作川渡口的動向,作勢要將織田軍困在三河。

織田信秀隻覺得心底「咯噔」一下。今川義元仿佛絲毫不覺得今川軍在戰場上處於弱勢,不想著給岡崎城解圍,反倒是想要把織田軍包餃子?那這是什麼意思?今川義元有什麼底氣?從遠江駿河又來了新的援軍?武田軍又派來了援軍?還是說,上洛的甲駿聯軍已經跟著今川義元一起回來了?是誰給他們放開了陸上通道?六角家還是淺井家?

今川義元如此肆無忌憚地孤身掠陣,若是沒有主力在後撐腰,怕是不敢的吧?

無論是那種情況,對孤軍深入三河、又在岡崎城下久攻不下的織田軍而言,都是糟糕的消息。織田信秀不敢拿織田軍全軍主力的安危,去賭今川義元是在虛張聲勢。簡單的權衡後,織田信秀立刻下令全軍收縮,交替掩護從岡崎城內退出。織田信光和織田信廣所部也匆忙後退,往西北方向確保織田軍進出三河的退路。

所幸岡崎城內的守軍已經是筋疲力儘,在將織田軍反擊出城後,也沒有繼續追擊的實力了。武田家的援軍倒是躍躍欲試,但麵對佐久間盛重和佐久間信盛周密的撤退布置,也是沒能找到什麼機會。

天文十四年7月11日傍晚,織田軍全軍退至矢作川畔,開始組織渡河。今川義元倒是也沒有逼迫的意思,而是讓激戰半月、人困馬乏的部下們好好休息,將織田軍全軍禮送出境,收複了矢作川以東的全部失地,自己則率軍退回岡崎城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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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前些日子的通信不是說,您和雪齋大師都要坐船繞路回來,沒有個把月到不了嗎?大軍在哪裡?」見到今川義元本人後,山田景隆、大澤基相、鵜殿長持這些今川家的武士們都是難以置信。

「大軍還在海船上飄著呢。我是從伊賀-伊勢-伊勢灣硬闖過來的,中間遭遇了伊賀忍者和三好家的襲擊,耽擱了幾天,不然還能更早。老師的原計劃是讓我悄悄回來親自指揮這一仗,給織田軍"迎頭痛擊"。奈何回來晚了,變成了"收拾殘局"。」今川義元站在岡崎城三之丸的城牆上,一麵和部下們閒聊,一麵打量著城內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和本丸裡飄著的另一麵赤鳥馬印。

「說起來,那麵"冒牌"馬印是怎麼回事?」今川義元抬手指向天守閣。

「是少主在打。」鵜殿長持拱手向今川義元彙報道,「此役少主親征三河,兩度在大軍危急之時打出馬印壓陣,鼓舞士氣,對勝利功不可沒。」

「啊?五郎?」今川義元聞言大吃一驚,他可不知道今川五郎居然會被派到三河來,瞬間就是後怕的滿頭大汗,「他那嬌生慣養的性子,哪裡上的了戰場?就算要來,待在吉田城也差不多了吧?怎麼會跑到前線?又跑進岡崎城去了?」

「這……」家臣們都是麵麵相覷,這可就說來話長

了。

「而且他那膽小怕事的孩子,居然敢在戰場上打出馬印?真的假的?」今川義元仿佛聽到了傳奇故事一樣,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是他自己乾的嗎?還是你們幫他吹噓的?」

「殿下還是自己去問少主吧。」家臣們沒有一個人願意挑頭把這幾天的實情說出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決定把鍋甩給原主——今川五郎的年輕侍衛隊們。

今川義元一肚子問號地走下城牆,向天守閣走去。中間遇到了正在指揮部下搬運傷員的鬆平廣忠,還和自己的義兄弟寒暄了幾句。

「廣忠,此役辛苦你們了。若是沒有你們堅守岡崎城,局麵可就不可收拾了啊。」

「兄長過譽了,多虧了少主入城鼓舞士氣,岡崎城才能堅持這麼久。」

「說起來,廣忠,犬子這次在三河到底是怎麼了?我印象裡他一直是個唯唯諾諾的孩子啊,怎麼這麼英勇?我問我的家臣們,個個三緘其口不肯說,是發生了什麼嗎?」

「額……」鬆平廣忠自然也是聽到了今川五郎尿褲子的傳聞,不由得有些尷尬。

看到一向坦誠正直的鬆平廣忠都沉默了,今川義元更加納悶。他加快了步伐,來到天守閣裡今川五郎休息的地方,離得好遠就聽到了今川五郎的嚎哭聲。今川義元剛焦急地拉開門,就看到岡部元信、朝比奈泰朝、小田切彥次郎等今川五郎的侍衛們都是自縛雙手、上身赤膊,跪坐在門前,背上的血印子把今川義元給嚇了一跳。

「你們這是乾什麼?」

隨後他抬起視線看向屋裡,早他一步入城的銀杏此時也坐在蒲團上,懷裡抱著的正是今川五郎——而今川五郎正撲在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銀杏則輕輕地拍著兒子,低聲安慰著什麼。

看到今川義元來後,今川五郎嗚咽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大聲了:

「父親!父親!爸爸!」

「五郎,這是怎麼了呀?」今川義元確認了一下今川五郎沒有缺胳膊少腿後,暫時放下了心,但還是擔憂地關心道。

「孩兒差點死了!被馬馱著跑,被人追著殺,被困在城裡圍著打,還尿了褲子啊!以後孩兒再也不要上戰場了!再也不要上戰場了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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