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穿著大紅色的曳地長袍,長發齊腰,就這般隨意地披散著,從這兒看過去,她隻看得到他的背影,若非那身材過於高大,這般打扮真會叫人誤以為是一名女子。
兩人麵對麵,顧玦微偏著臉,這麼遠的距離,她看不出他是何表情。
男子傾身,離他很近,很近,那種距離就同他常常愛貼在她耳畔說話那般近。
若非是兩個男子,倒真會讓人以為兩人是在卿卿我我。
“夫人,該走了。”皎月冷聲催促。
風挽裳收回視線,對她微微點頭,朝府門走去。
有些事,不該她知道的,她也不強求。
橋上,顧玦一掌將紅袍男子震開,鳳眸陰冷,“再靠近,就不是一掌了。”
“嘖,當真是一點兒舊情都不念。”紅袍男子拂了拂被掌風掃到的衣袍,邪魅地勾唇。
“霍總管,送客!”顧玦冷然下令。
“惱羞成怒?似乎,能看到你惱羞成怒也是極好的。”雲中王愉悅地笑了,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瞧,“聽聞你有一座鬼宅當銷魂窟,我順道來瞧瞧。”
說著,他掃了眼四周景致,笑意悠悠,“果然不同凡響,很適合……玩樂。”
顧玦沉著臉,對著湖麵負手而立,一雙鳳眸不屑瞧他一眼。
“聽說你這裡調教出的美人個個天下無雙……”雲中王不怕死地又走近他,卻在看到那雙天下間最惑人的鳳眸裡閃著冷芒後,止步,笑道,“尤其是我愛的那種。”
顧玦已不想再聽他說廢話,轉身便走。
“前陣子我受邀去了趟北嶽國某王爺府邸,有幸見到除你之外的另一個絕色。”
聞言,離開的腳步驟停。
雲中王笑意加深,似乎能感覺得到那身影瞬間僵硬,“那男子可真是少見的絕色,有男子的傲氣,也有女子的嬌媚,不,比女子還要嬌媚三分。”
“聽聞,就是九千歲你一手調教出來的,不如,也替我調教一個吧?”
顧玦緩緩回過身來,鳳眸仿佛染了血般,嗜血陰鷙,猶如來自九幽地獄的深冷,“你出現在我麵前已經是找死了!”
“沒辦法,就是忍不住想來看一看你,你倒是一點兒也不念舊情。”雲中王略顯失落地笑了笑,也知再待下去是真的找死了,他收起笑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看著那人離開,拳頭一點點攥緊,然後狠狠一掌打向橋下的水麵,激起千層浪花。
看著翻天的浪花,仿佛這樣就能蒙住一些不願麵對的過往……
開年頭一日,大街上也是喧鬨非凡,小攤上都是五花八門的年貨。街上都是穿著新衣的小孩子跑來跑去。
風挽裳看著那些可愛的小孩子,心裡忍不住有些遺憾,自己這一輩子是沒法當娘了。
既然他要她出來逛逛,那她就隨便看看吧。
收回目光,她走向那些小攤,東瞧瞧西看看,那些攤販許是瞧她穿得體麵,個個都努力鼓吹她買。她都是淡淡地頷首而過,直到,一本書冊映入眼簾。
她清淡的雙眸登時發亮,快步走過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皎月有些詫異她的反應,這個女人很淡,跟她的冷有得拚,所以,從未見過她為一樣東西如此激動過。
她跟上去一瞧,也不過是一本書而已,有何值得高興的?按理,她愛繡東西,應該是對繡品比較感興趣才是。
風挽裳輕輕翻開麵前這本書,雖然有些舊了,但裡麵的建築圖都還齊全。
這是最著名的建築圖,是曆史上某位著名的建築大師所畫,聽說他所畫出來的屋子在世間都是獨一無二的,甚至是彆人捧著千金登門求給設計一套屋子他都要看心情。
這本書讓她想到綴錦樓裡那一棟棟由竹片貼成的屋子,讓她想到那個不惜花很多時辰在上頭的男子。
他給她壓歲錢,那她也當禮尚往來,買這本書回去給他好了。
隻是……她好像沒錢。
“這位夫人,這可是最有名的建築孤本,天下間隻剩這一本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您若喜歡就買了吧。”書攤老板口若懸河地說。
他也實在是看這位小娘子撲過來的那股激動勁,以及她翻閱書時淺淺上揚的嘴角,就知她極為喜愛。
風挽裳看向皎月,“皎月,你可帶錢了?能否先借我點兒?”
皎月冷硬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下,拿出沉甸甸的荷包,“爺交代過,夫人想買什麼可儘情買。”
聲音同樣冷硬,沒表情。
風挽裳訝異,不是說,他的姬妾花了他一兩銀子都被活活打死了嗎?
她轉身看向老板,“多少錢?”
“五十兩。”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底氣十足地說。
皎月正要付錢,風挽裳輕輕擋下。她平靜地看向老板,平心靜氣地道,“老板,五十兩委實多了。”
“夫人,五十兩可是最低價了,您沒瞧見我這寫的是什麼,賣的是什麼嗎?”
風挽裳看向他掛著的旗幟,上麵寫著古玩字畫,她淡笑,“看到了,倘若這些是真的,五十兩委實過低了。”
蕭璟棠時不時愛帶她在身邊,所以對於經商之道她也算是略懂皮毛,這些東西看起來很古董,卻處處是破綻。
老板沒想到本以為好忽悠的女人居然是個識貨的,他看了眼她看中的書,那書都泛黃了,若賣得出去也是幸運了。
“那夫人說該是多少?”
“一兩。”風挽裳神情淡淡地說出心中的價格。
“什麼?才一兩?不賣不賣……”老板徹底變了臉,生氣地趕人。
“這書已陳舊破爛,何況還是這種圖冊,老板覺得會很好賣嗎?這一兩銀子是因為在我心中覺得它值,但在彆人眼裡,那是一文不值,老板不妨再考慮考慮。”風挽裳也不惱,好聲好氣地道,靜靜地等老板的決定。
老板確實被她說中了,誰會沒事買這種書來看,屋子又不是那麼好造的,的確是一文不值,彆說一兩,隻怕十個銅錢都沒人要。
“算了算了,賣給你了。”揮揮手,很惋惜地說。
風挽裳微微勾唇,拿起那本書,讓皎月付錢。
皎月付了錢後,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這女人,好似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麼柔弱。
“皎月,我們繼續往前走走吧,我想買些針線。”風挽裳把書卷好放在袖子裡,朝前方的繡莊走去。
皎月靜靜地跟在身後走。
很快,兩人途經一個說書的攤子,攤子前圍滿了人,甚至給過路人造成了不便。
“九千歲一聲令下,數十條人命瞬間去見了閻王,你們說,他是不是比閻王還要可怕。”
“是!”
“連前來探親的表親都不放過,若昨夜有路人經過,隻怕也是難逃一死。”
風挽裳停下腳步,臉色刷白。
連表親也沒放過?
可是,他昨夜不是說他殺的人裡麵沒有那個女人嗎?
他,騙她?
可是,完全不需要啊,他殺人就殺人,何需騙她?
“劈裡啪啦……”
突然,一串鞭炮從上空拋下來,炸開了人群,人們嚇得驚恐的尖叫,彼此推搡。
她也被推開了,一下子就跟皎月分散。
“皎……”她剛想喊皎月,肩上一痛,便昏了過去。
等皎月以最快的速度撥開眾人的時候,那抹淡然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風挽裳緩緩睜開眼,肩上還在微微疼著。
她被劈昏了,有人製造那些混亂隻為帶走她。
是誰?
大長公主嗎?
還是,又是另一個如意?
她從地上爬起身,鎮定地環顧四周。
一片花海,梅花爭先綻放,紅的,白的,美不勝收。
原來她已身處梅林深處,前方,是琴音幽幽。
她循聲而去,不久就看到一個涼亭,亭子四周都是紗幔重重,風吹起,裡麵彈琴的人若隱若現。
她看到了,是一個穿著紅袍的男子,雖沒看到他的臉,但是她可以肯定,那是在幽府橋上與顧玦交談的那人。
她正想上前問個明白,隻是才向前走了幾步,四周忽然跳出來幾個粗野的市井男子。
他們個個流裡流氣,對她摩拳擦掌,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她微微後退,臉色一點點發白,一雙清眸卻仍是力持鎮定地看著他們,不讓他們看到自己內心的恐懼。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在麵對這樣的惡人時,要做的不是哭哭啼啼,也不是顫抖求饒,而是鎮定地尋找可以逃走的機會。
“你們是誰?”她真的很努力克製自己的聲音不顫抖了。
“能讓你快活的人。”其中一個男子邪惡的笑道。
風挽裳身心俱震,直接看向亭子裡的那個男人,“你為何這般對我?”
近似纏綿幽怨的琴聲停止,飄拂的紗幔裡傳出陰柔的聲音,“不過是憐千歲夫人守活寡,想要幫夫人一把罷了。”
這種陰柔與顧玦的不同,娘裡娘氣的,陰陽怪調,讓人聽了極不舒坦。
“你的目的為何?”她知道沒有人會沒有目的的去做一件事。
“目的?”那聲音沉思了下,笑道,“隻要你將顧玦的秘密告知於我,我便放過你,如何?”
顧玦的秘密……
是指幽府嗎?
她不知道他是二十年前被殺的異族裡麵的哪一族,但她知道,即便是死,她也不會說。
因為,她已無法置身事外,已無法。
“我不知道他有何秘密,我隻是他的妻子。”風挽裳堅定地告訴他。
“妻子?”他笑了,很可笑的笑,“你是嗎?”
風挽裳隻當他是在笑他們無法有夫妻之實,拳頭緊攥,聲音更加堅定,“我是!”
“嗬……既然不肯告訴我,那就親自來驗證好了。”那男子嗤笑,對那些男人交代,“好好伺候她,記得溫柔些。”
風挽裳拔腿就往回跑,可是,才跑出幾步就被包圍了,她後退,退到包圍圈的最中間,退到自認為最安全的距離,淡然的清眸凜冽不可欺地瞪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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