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 詭計

2015-10-14 作者: Jane Eyre
640 詭計

黑暗毫無疑問是一種令人恐懼的東西,你永遠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去向何處,他飄忽的不可思議,又模糊的不可思議。總是在不經意之中攀上了你的眼眶,猶如一隻長滿了細密絨毛的手,不停地撩撥著,撩撥著你的眼睛。

“那是什麼東西?”

副官看見一道黑影,自己麵前一閃而過,他忍不住叫出聲來。士兵們麵麵相覷,他們什麼也沒看見。如果說在這些古老的城牆之間,存在的一些異樣的東西的話,那一定是副官他自己了。他顯得疑神疑鬼,那左顧右盼的模樣,看起來就像一隻驚恐的貓。

沒錯,他就是一隻貓。他的眼睛如綠寶石一般,在黑暗之中隱隱發亮。這雙眼睛裡的瞳孔此時此刻正在猛烈地收縮,他就像看見了什麼令人恐懼的事物一樣,眼神的深處充斥著莫名的恐懼。

他還算堅定,身體沒有被恐懼所擺布,他並沒有顫抖也沒有調頭,他隻是在一瞬間,停在了原地。

士兵們緊跟著他停下,他們並不知道在自己的長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要知道他平常,並不是這樣的。即便是在戰場上,也不會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恐懼。他是一名戰士,甚至是一名鬥士,還擁有著自己的尊嚴與實力,不會無緣無故的,停下前進的腳步。

身邊的士兵左右看了看,然後回答:“長官,什麼都沒有?”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詫異又帶著一種提醒,像是想要點醒副官一樣。

士兵的聲音闖進了副官的耳朵裡,他猛得驚醒了過來。就好像所有突然回神的人一樣,他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然後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左右,直到確定那黑影並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才鬆了口氣。

“你怎麼可能是我看錯了,繼續前進吧。”副官冷冷地說。

部隊繼續前進,現在那片古老城牆的儘頭前進,至少,這是他們認為的。城牆就好像一片沒有邊際的草原,在此前,他們已經向著嘈雜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很遠很遠。即便是以這些精英士兵的體力,也不自覺的感覺到疲憊。這不僅僅體現在身體上,還體現在精神上。

聲音好像越來越遠,越來越飄忽。副官的神情也越來越冷峻。士兵們開始騷動,他們交頭接耳,彼此之間討論著。這是龍格力西路軍的一大特色,普通的士兵是可以質疑長官的。這個平常很少有人這樣做,那是因為西路軍的長官,無論是龍格力還是他的副官,都很少出現指揮上的錯誤,但是現在看來,有些錯誤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長官,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嗎?好像方向不對了。”一名副官身邊的士兵,忍不住開口說。他的語氣雖然是垂詢,但毫無疑問,這種垂詢確實帶的肯定的,就好像在說:“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方向都不對。”

龍格力的副官並非一個剛愎自用的人,能在西路軍這支精英部隊爬上副官這個重要的位置所需要的很明顯不是戰功這麼簡單的東西。是的,戰功對於西路軍的士兵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由於西路軍駐守著的是狐狼帝國與人類帝國之間的邊境,所以經常有戰事發生,可以這樣說:每一名西路軍的士兵都是戰功赫赫的。

所以副官這個位置,看的並不是一名士兵的戰功,最主要的,還是他的頭腦。副官並不是一個傻子,也不是一個極度自負題目取他人意見的人。更何況他確實感覺到,那些喧鬨的聲音正在逐漸的遠離。

“看來我們確實走遠了。”他說,這是自言自語,又像是一種解釋,“可剛才明明是這個方向,我們應該是朝著這個方向沒錯的。”

副官有些不解了,他取出腰間的指南針,玻璃罩子中指針指向了正南的方向。城門是在東邊,他走的方向並沒有錯誤,至少大致是不會錯的。

雖然這片廣袤的迷宮一樣的逞強讓他頭暈腦脹,但他相信自己手中的指南針是不會騙人的,為什麼這聲音,喧鬨的聲音卻在逐漸的遠離。副官想不明白,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即便他已經絞儘腦汁了,可頭腦之中的疑問卻沒有絲毫的緩解,反而是越陷越深的。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的是手中的指南針,還是自己的耳朵。

士兵見副官還在猶豫不決中,忍不住繼續說道:“大人,按照我們行進的速度應該早已走出這座城牆了,但現在我們竟然連城牆的邊緣都沒有看見,那說明我們一定是走錯方向了,也許…也許是指南針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問題。”

聽了士兵的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在他還是一名普通士兵的時候,曾經跟著龍格力,一起深入草原的核心位置追捕一群人類的偷獵者,草原的核心不知為何大霧彌漫,就連指南針也錯亂了,失去了定位方向的功能。最後龍格力依靠自己的經驗,帶著部隊成功的走出了迷霧。這件事情對副官的影響很深,他也明白了,有些時候人不能太過依靠外物。所有的萬物對於人類來說不過是一個參考,人類更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

這說起來有些虛幻飄渺了,但事實確實這樣。那個感覺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他總能指引你,找到正確的方向,正確的道路。隨便你心中有些懷疑,但很多時候,那就是正確的,準確的讓你啞口無言,無法辯駁。

天色逐漸沉澱下來,太陽似乎徹底的落下了山坡,就連夕陽的餘韻也開始消退。火紅的雲彩,躲進了山的那一邊,連帶著最後一抹陽光。

黑暗籠罩著大地,籠罩了整片草原,那些嫩綠的青草披上了一層暗淡的顏色。你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置身於,一片黑暗的迷霧之中,前後左右,所有的地方,所有能看見的能感覺到的地方,一絲一毫每分每寸,都充斥著黑暗。

就像一隻隻黑色的觸手,撫摸著所有他們能撫摸的東西。黑暗總是這樣,總是能夠令人產生各種奇妙的遐想,也總是這樣,能夠讓人毛骨悚然。

副官正麵臨著一次選擇,這次選擇極為重要,也許並不關乎他自己的生命,但卻關乎整支部隊的命運,關乎他所敬佩的長官的命運。還知道此時此刻,龍格力手下,是一支怎樣的部隊。那隻是一群城防軍,甚至是城防軍裡的老弱病殘。他們並沒有多少戰鬥的經驗,而且基本的戰鬥素質,也是匱乏的。

在執行收斂屍體的任務的時候,副官就看出,城防軍是一群缺乏訓練的部隊,他們連最基本的屍體都不敢麵對,更不用說,用自己手中的長矛弓箭,或者鋼刀刺穿敵人的身體了。

副官有些焦急,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一路滑過那堅毅的麵龐。此時此刻,這張臉上所著的,惟有焦急兩個字了。他覺得,這是自己一輩子中所需要作出的最重要的一個決斷,同時也是最艱難的一個決斷。

麵對這樣的情況,一向冷靜的他,也免不了緊張了。這種緊張的情緒是顯而易見的,他瞪大了眼睛,虹膜裡充斥著瘮人的血絲。

“長官,我們需要快速作出決定,時間已經不早了。”士兵在一邊說道,他的眼神裡同樣寫滿了焦急。他同樣擔心著龍格力的情況,這裡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擔心著龍格力的情況。他們愛的龍格力,因為是他,將西路軍這支已經陷入深淵的部隊拉出了泥沼,重新拉回了正軌。

他們相信龍格力能帶領這支部隊重新走向輝煌,所以他們跟著龍格力來到了羊城,來到了這個布滿漩渦與危險的地方。他們相信自己的將軍有能力處理好一切,有能力在夾縫之中帶領著他們繼續前進。

西路軍的士兵們,並不忠於狐狼帝國,也不忠於準女王琳琅,他們忠於的惟有龍格力而已。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情感,而不是利益的結合。更不是龍格力用職業的高低來碾壓的結果。

他們是發自內心的效忠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做作,這一群漢子,一群有良心也有血性的漢子。

“向後吧,我們總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副官一咬牙狠狠的將指南針摔到了地上,精致的物件因為碰撞的力量,瞬間被摔成了兩截。玻璃罩子整體與底盤脫節,歪歪斜斜地滾落向了一邊,繞著一個詭異的圓圈滾動。

副官連看都沒有看指南者一眼,他轉頭就向自己感覺的方向走去。士兵們跟在他的身後,同樣沒有去看一眼那依舊在滾動的玻璃罩子,他們心中充斥的情感,也惟有堅定而已,這是一種莫名的堅定,仿佛隻會存在於那些古老的傳說之中。但毫無疑問,這樣的堅定,足夠讓人作出很多很多的瘋狂的事情。

古老的城牆中央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士兵在現在一片黑暗前進,他們剛剛脫離了一片黑暗,又走向了另一片黑暗。城牆中的世界裡城牆外的世界更加的暗淡,光線仿佛是一種奢侈的東西,它很難透過那厚重而古老的城牆,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城牆的滄桑感,他仿佛天生就是如此了,天生就是如此的滄桑,如此的令人難以理解。

從最開始的陰影中,走出了一個人。他的整個身心都沐浴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麵貌,僅僅能夠看出一點點,細微的輪廓。這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至少從輪廓中能夠看出來。他緩步走到唯一就在滾動的玻璃罩子麵前,輕輕一躲腳,玻璃罩子停了下來。

“結束,還是開始,誰又能知道呢?”厚重的男聲在陰影之中蕩漾著,飄忽的,仿佛沒有痕跡。就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一樣,處處透露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身處夢境之中,耳邊回蕩起的那些淺唱低吟一般。

有些晦澀的語言,難以被人們所理解。甚至人們認為,那是屬於魔鬼的語言,他們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甚至不應該存在於,所有人的夢裡。他們應該被銷毀,應該被徹底的毀滅,至少應該被流放在那永恒的深淵之中。

但實際上,這些聲音卻能夠在草原上自由馳騁,無論它是飄忽的還是清晰的,他都能夠傳遞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隻要他們能夠聽見,能夠收到這樣神秘。

龍格力冷冷的看著麵前所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骨肉相殘,自相殘殺。他的心中想到了這樣兩個詞語。他讀書不多,雖然認得字,詞彙確實貧乏的,但此時此刻他卻能從自己貧乏的詞彙中,找到兩個如此貼切的形容詞。

身邊戰友們的陣亡,讓聯合部隊的士兵們陷入了瘋狂之中,他們不要命的衝擊著城牆,不斷有雲梯塔起,然後被推下。不斷有箭矢,刺穿瘋狂士兵的胸膛,血液與屍體堆滿了護城河。堆滿了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

叫喊聲,咆哮聲不絕於耳,仇恨的種子正在士兵們心中,慢慢的發芽。也許本來大家隻打算裝裝樣子隨意打一打然後就撤退,但現在卻變成了你死我活的一場戰爭。

塔西克的心在滴血,如他所料那最先倒下的一批士兵就是屬於他的嫡係部隊。他們瘋狂地攻擊的城牆,然後被箭矢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此時此刻什麼兵源素質都成了一句空話,人類的血肉是無法抵擋箭矢的攻擊,更加無法抵擋那些最無情的東西。

“天已經暗了,我們是不是先把士兵撤下來,明天再繼續攻城。”狐無德在一邊小聲地說道。他注意到塔西克的嫡係部隊已經死傷了很多了,現在開始衝擊城牆的,這是他的部隊,他並不希望自己的部隊損失太多,於是希望能夠暫時停止攻城。

塔西克猛地側過了臉,麵孔上布滿了慎人的猙獰,他對著狐無德大聲地咆哮著:“事已至此哪有什麼停手的可能,看看他們城牆上守城的部隊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如果不趁此機會拿下羊城的城門,你認為我們還有多少機會?”

狐無德啞口無言了,他並非一個純粹的酒囊飯袋,當然知道現在的局勢是什麼樣,他知道現在正是攻破城門的最好的機會,錯過了,也許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再次出現在他們麵前。可以讓他的士兵上去做這樣的消耗,他是打心眼裡不願意。

於是麵對著塔西克猙獰的臉,他用同樣的聲音咆哮了起來:“塔西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你自己的部隊消耗光了就想來消耗我們的部隊,難道是要我們和你一樣變成光杆司令嗎?”

狐無德已經徹底拋棄了曾經的唯唯諾諾,他確實是被家族架空了沒錯,但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權利欲,相反他的權利欲是三人之中最重的一個。他曾經擁有過權力,但有失去的權力,所以對於權力的渴望是三人之中最深的一個。

他知道在這支混合部隊中,所有權力的源頭,都在於各自的士兵,如果他手下的士兵全部死光了,那他必將被排擠出在權力的核心,他不希望自己機關算儘最後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

塔西克冷冷的看了狐無德而已,這樣的眼神就好像大高加索山脈千年不化的冰山,如此的深邃,又是如此的耐人尋味。但有一點就是顯而易見的,這樣的眼神沒有絲毫的人類感情可言。

“我……”狐無德變得有些吞吞吐吐,在這樣冰冷眼神的注視下,他終於想起了麵前這個強壯男人的綽號:血腥屠夫。那可不是鬨著玩的事情,也不是好事者隨意編撰出來的綽號,而是實實在在的,依靠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血腥作為所得到了一個綽號。

狐無德毫不懷疑,塔西克會突然揮舞手中的寶劍,刺穿他的胸膛或砍掉他的腦袋;他毫不懷疑這個瘋子,能夠作出任何事情。他相信所有的東西都沒有那麼簡單。

狐無德用求助的眼光盯著狼坤,他希望在現在這種時候狼坤能夠站出來為自己說一句話,哪怕僅僅是一句緩和氣氛的話也可以。但最後的結果,確實讓他失望的。狼坤抱著兩隻手,臉上掛著優雅的微笑,靜靜地站在一邊。

這樣的微笑於那張醜陋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狐無德絕望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來真正算計他的,並不是讓他的士兵去衝擊城牆的塔西克,而是那個莫無聲息的,始終安靜的站在一邊的狼坤,他才是幕後的那隻手。

狐無德怏怏的低下了頭,他知道事已至此便不會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一絲一毫都不會有。他的士兵注定會損失殆儘,至於能否最終登上城牆,那一切,都在看對麵的抵抗情況,那些老弱病殘是否能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最好連你的士兵也一起消耗掉,這樣我們大家都玩完!”狐無德望著狼坤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心中惡狠狠的詛咒著。他現在所能做的也惟有詛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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