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太尉更是以兒子為豪,舉凡朱家內外大事,必定征詢朱弦的意見,培養他成為家族的核心人物。
早在半年前,朱太尉就在為兒子的冠禮苦心準備禮物了,可是,看了諸多禮物,朱弦都不滿意,最後,他對父親說,生日那天,要由自己完全作主慶賀,就當父親送自己的禮物。朱太尉欣然答允,早早的吩咐了家人,這一天絕對不能打擾愛子,無論他想做什麼,無論他要請什麼人,都由他自行決定。就連他歡宴的地點,都定在了他的私人府邸——朱太尉為他的成人禮準備的獨棟大宅。
剛剛用上等花椒粉刷過的牆壁發散出辛甘的芳香氣味。身著宮裝彩衣的侍女、歌妓已經訓練完畢,正趕去大堂開始夜宴前的演奏。
她們身上的那種淡淡的高級脂粉味、她們那飄飄的衣袂,香風過處,就如一朵朵彩色的雲在群芳裡穿梭。
紫絲布為麵,碧綾為裡的錦步幛已經從大門外五十裡處連綿鋪開,迎接眾多士族青年才俊來參加這場無與倫比的盛宴。
夕陽剛剛西斜,外麵大花園的廣場上,就按照士族世家的等級官階停滿了油壁香車。因為有女眷參加,所以馬車的樣式和精致的程度較之往常更是彆出新意。
在門口迎接賓客的,是朱弦的堂兄朱順。從食物準備到賓客安排,都由他一手操辦。此刻,他正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因為,直到現在,今天的“壽星公”朱弦,因事外出仍未歸來。
一聲馬嘶,遠遠的,一個青年男子騎著一匹上好的棗紅馬飛奔而來,馬蹄踏在紅絲絨的地毯上,發出“得得”的如某種裂帛的聲音。
男子佩著罕見的玄鐵短劍,並非尋常士子的寬袍大袖,而是穿著裁剪合身的緊身裝束,在漫不經意中又透出低調華麗的精細與貴氣。
他的皮膚是十分健康的顏色,孔武有力的手攬住韁繩,整個人看起來英氣勃勃。可是,他的眼珠又特彆大,睫毛特彆纖長,看人一眼後,睫毛就闔住眼珠子,有些蒙蒙的,偶爾露出笑容時,看起來竟然有種妖豔而蠱惑的美麗動人。
在他身後,跟著八名一色青衣的少年仆從,皆高頭大馬,耀武揚威。
“大公子,您可回來了!”
來人正是今晚的主角,朱府的獨子朱弦。
朱順雖然是他的堂兄,但是也叫他“大公子”。
“嗯。客人到齊了沒有?”
“還差兩三位。”
問答間,兩人已經走進朱府。
客廳裡已經滿坐客人,左邊位置上,一個胖胖的男子一見朱弦,立刻畢恭畢敬地站了起來,行禮道:“朱公子,我來給您拜壽,不請自來,多多海涵。”
朱順低聲提醒朱弦道:“這位是陸貴妃的弟弟陸超。”
朱弦點點頭,忽然道:“以前在我們家趕馬的車夫陸大勇是你什麼人?”
陸超的臉漲得通紅,囁嚅道:“正是家父。”
“來人,撤座。”
朱弦揮揮手,兩名仆人立刻走上前去,撤掉了陸超的座位。
“立刻將座榻燒去,庶族汙染之物,決不能留在府中。”
陸超滿臉充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羞愧難當的拔腳奔了出去,背後傳來一陣七嘴八舌的譏笑:“庶族就是庶族,彆以為麻雀真能變鳳凰……”
“低下之人,竟敢上朱府大門,真是自取其辱……”
“士庶從不共處,堂堂朱府,怎允許庶族進入?”
……
天空的晚霞淡下去了,夜宴馬上就要開始。
朱順最後一次來到大門外,看看有沒有漏掉什麼朱公子的重要客人。他剛剛跨出門口,立刻看到一輛香車慢慢駛來。
駕車的四匹白馬皆高大健壯,無一絲雜毛。香車絕非尋常豪富家的描金飾漆,而是裝飾了一圈淡淡的銀色,搭配淺綠的緞子,門簾則采用了同等大小的珍珠,用流蘇串了,在最後的晚霞裡發出悅目的光彩。
兩個粉妝玉琢的小丫鬟掀開珠簾,嬌笑道:“小姐,請。”玉人無聲,先是一隻綠色的繡花鞋著地,接著,另一隻腳也輕輕踏在地上。她穿一身鵝黃精繡的百褶裙,身姿婀娜,苗條秀美,齒如編貝,吐氣如蘭。
她的一隻纖纖玉手搭在丫鬟的肩上,如弱柳扶風,卻又如臨水照花。然後,她抬起頭,妙目一轉,但見得麵如凝脂,眉如遠山,清而不寒,豔而不妖。
門口迎賓的侍從、管家都看得呆了,朱順雖然也有些發呆,卻不敢失禮,立刻迎了上去:“何小姐,請。”
何小姐一笑,這一笑正符合她的身份,不多不少,不露不顯,卻動人之極,高雅之極。
朱順更加絲毫不敢失禮,因為,何小姐是今晚最重要的客人之一,也是朱太尉私下吩咐了要好生接待的三個女賓之一。早有專門迎接女眷的女管家聞訊趕來,何小姐玉足輕抬,正要隨女管家進門,朱順也正在做最後的觀望,夜宴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按照朱大公子的脾氣,無論是什麼尊貴的客人,都是過時不候的。
他正要收回視線,忽見對麵走來一個女子。女子既不是坐車來的,也不是騎馬來的,她是走路來的。
女子十分瘦小,穿一身潔淨的月白窄身布衫裙,頭上身上皆沒有任何釵飾。那樣普通廉價的衣著,她那樣和男人一般走路的姿勢,一看就是庶族出身的,從未嬌養優容的女子。
兩名家丁立刻吆喝著跑上前去驅趕她,朱順也以為是走錯路的女子,不以為意地轉身正要隨何小姐走進去,忽然聽得“撲通”兩聲,他趕緊回過頭,隻見兩名家丁已經摔在地上,手腳亂蹬,一時之間哪裡爬得起來?
而那個女子依舊旁若無人地大搖大擺往大門方向走來。朱順大怒,卻不明白那兩名家丁因何倒在地上,手一揮,又是四名家丁撲了上去:“哪裡來的賤丫頭?快滾……”
“我偏不滾,你奈我何?”
幾名家丁縱身撲了上去,似乎一把就要抓住這個瘦小的女子撕成碎片,卻見她一個轉身,一抬手,那幾名家丁失去重心,胡亂衝撞,拳頭立刻招呼到了同伴身上,互相一陣猛攻,直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
而那個女子已經側身閃在了一邊,笑盈盈的看著他們互相毆打,竟似看得有趣,拍手歡笑道:“好啊,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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