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石父之死

2016-02-29 作者: 月斜影清
第37章 石父之死

郭隗已逃,刁協已死,司徒將軍按兵不動處於觀望之中——進城已經基本上毫無阻力,按照朱敦最初的打算,是要破城而入的,但是,他想起郭璞的占卜和蕭卷的孤身探軍營,這些日子夜夜噩夢,總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大哥的強烈反對,便在城外停下了。

皇帝因為自己寄予厚望的“忠臣”刁協、郭隗的叛逃、喪生,眼見大勢已去,更無力阻止朱敦“清理朝綱”的行為,乾脆躲在深宮閉門不出。朱敦便也不進宮,乾脆熱火朝天的在城外乾起了自己冠冕堂皇的起兵借口——“清君側”。

他首先逮捕了在自己起兵時候曾罵過自己的石茗等三個大臣。其他家族因為他起兵時都未明確表態,而此時見朱敦陳兵門口,更無人再多說一句,無不戰戰兢兢、閉門不出,就連往常十分活躍的何延都整天在家裡念經拜佛,大啖各種“素齋”。

朱敦的大營已經快變成了一座公堂。朱敦摒退左右,隻剩下剛剛趕來的朱濤。

朱敦狠狠看著大哥:“你為什麼要一再阻止我?!”

朱濤淡淡道:“有些東西,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沒有就彆強求!”

朱敦瞪著眼睛:“你一直以為我想做什麼鳥皇帝?不,我是恨皇帝誤信小人,排擠朱家!他也不想想,是誰扶他坐上龍椅的!”

“龍椅也不是那麼好坐的!”

朱敦嗷嗷歎息兩聲,又道:“既然是‘清君側’,如今刁協、郭隗等群醜已滅,你覺得誰人可以擔任他們的位置?”

“暫未想到。”

“石茗雖然罵過我,但是他名聲極大,也算得當今人望了。是不是讓他坐個高位?”

前一個月,自己一家還在哀懇石茗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僅僅一個月之後,石茗的性命就懸在了自己的手上!朱濤暗歎世事無常,沒有回答。

“大哥,你覺得石茗如何?”

朱濤想起石茗“今年殺賊子,取個鬥大金印……”的嘀咕,還是沒有開口。

朱敦並不知道大哥和石茗是敵是友,連問幾聲,見大哥並不開口,忽然明白過來,目露凶光:“既然他不配當官,那就殺掉算了!”

朱濤還是保持沉默。

大半的朝中大臣都被“請”到了大營。營帳兩邊分列著上千名拿著明晃晃的大刀的精兵。

已經有三名刁協、郭隗的同黨被誅,各位大臣小心翼翼的列坐兩旁,尤其是朱家的政敵,更是無不兩股顫顫,禁若寒蟬。朱敦坐在上首,凶狠的目光掃過眾人,石茗接觸到他凶惡的目光,翻翻白眼,忽然大笑一聲:“頭頂的天空都被朱將軍的大手遮住了……”

朱敦早已起了殺機,如今聽石茗如此肆無忌憚的譏諷,更是怒從心起:“嘿嘿,其他人嘛,我也不為難了,隻想送石大人去看看那片沒有被遮住的天空……”

石茗依舊大笑不止:“朱敦,你狼子野心,必遭天譴……”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敦一揮手,兩名士兵揮刀向石茗砍去,石茗慘呼一聲,咽喉汩汩的流出血來。旁邊眾臣心膽碎裂,卻無一人敢開口勸阻。

“石大人……”

一柄長劍架開了那柄利刃,可是,已經遲了一步,石茗的身子已經倒了下去。

朱敦望著飛奔而來的朱弦,怒道:“弦兒,你這是乾什麼?”

朱弦扶住石茗的身子,這時,石茗的眼睛已經閉上。他怒瞪著叔叔,眼中流出淚來。

“朱弦,放開他!”

“你誅殺刁協餘黨也就罷了,為何累及石大人?”

一眾大臣看著他們叔侄激烈爭吵,無不麵麵相覷。朱敦的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大喝道:“你們快滾……”

誰也不敢多看一眼石茗的屍首,也不敢再看二人的爭吵,眾臣如遇大赦,落荒而逃,。

朱敦見朱弦依然抱著石茗的屍首,大喝道:“朱弦,你也快滾!”

“你說什麼‘清君側’,其實是大逆不道,隻手遮天,石大人是朝中少有的好人你也不放過……”

朱敦聽這侄子越說越激烈,竟至於聲淚俱下!他不由得勃然大怒:“畜生,再不住口,我今天就殺了你……”

一群精悍的士兵已經完全圍住了朱弦。

遠遠的,朱濤飛奔而來,他人胖,跑了一程,差點氣都喘不過來:“弦兒……弦兒,趕緊跪下……給叔叔賠罪……”

朱弦冷笑一聲:“我腳疼,見了太子尚且不跪,何況是朱大將軍!”

“畜生,我倒要看腳疼和脖子疼你是選哪一個?”朱敦雙目赤紅,揮揮手,“拿下……”

幾十名精兵立刻向朱弦攻去,朱弦提劍就砍,朱濤拉住了兄弟的手,沉聲道:“你是不是要我也跪下來求你?”

朱敦冷哼一聲,強壓下怒火:“這就是你溺愛的好兒子!好好管教管教吧!”

他一聲令下,帶著眾人走了出去。很快,營帳中就隻剩下了朱氏父子。

朱弦冷冷的看了父親一眼:“原本隻要你一句話,他就可以得救的!可是,你懷恨石大人當初沒有為我們美言,所以連一句話也不肯說……”

朱濤看著老友的屍首,長歎一聲,無法回答兒子的指責。

“即使他沒有為我們美言,他也不失為一個好人!一個直臣!你們難道想把所有不曾為我們美言的人趕儘殺絕?”

“弦兒……”

朱弦尚未開口,忽然聽得帳外一聲慘呼:“父親、父親……”

他探出頭去,隻見石良玉在一眾士兵的追趕下,跌跌撞撞的向大營跑來。

……

“父親……”

一名手拿鐵槍的士兵,槍頭幾乎要挑中石良玉的肩膀,忽然槍頭一晃,朱弦橫在麵前,怒道:“退下……”

他話未說完,石良玉已經搶身抱住了父親的屍首,痛哭失聲:“父親,你快醒醒……”

他伸手摸摸父親的鼻息,轉眼,看到朱濤。朱濤幾乎不敢對視他的目光,趕緊移開看著地麵,隻低聲道:“良玉,你快走吧……”

石良玉雙目赤紅,嘶聲道:“就是你們害死了我父親……”

朱濤無法回答,前麵,兒子已經和一眾圍上來的士兵混戰起來,而朱敦已經聞訊其勢洶洶的追了上來:“快拿下這小子,斬草要除根……”

又是一群士兵衝了過來,朱濤橫在石良玉麵前,看著朱敦:“朱敦,你快放人……”

“都這樣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朱濤加大了點聲音:“好,朱敦,今天你將我一起拿下吧!”

朱敦畢竟對大哥還是有幾分懼意,恨恨的看著石良玉:“小子,饒你一條狗命,滾吧……”

朱弦雖然見一眾士兵收手,但是他清楚叔叔的為人,生怕他那些親兵暗下殺手,趕緊跳到石良玉身邊,仗劍護衛周全,低聲道:“石良玉,快走吧!”

石良玉抱住父親的屍首,擦了擦眼淚,大步往前走去。他悲傷之下,又抱了那麼沉一個人,腳步有些搖晃,朱弦追上去,想扶他一把,他怒瞪朱弦一眼,那眼裡燃燒的瘋狂的仇恨的火焰實在太過強烈,朱弦閉了閉眼睛,不敢正視,隻是仗劍跟在他身後,直到他走出大營……

直到石良玉的背影消失良久,朱弦依舊站在原地,此時,天色已晚,一陣風吹動肩頭劃破的衣服和深深的傷口。他看看手裡的寶劍,因為和士兵的兩場惡鬥,染上的鮮血已經被太陽曬乾,就如肩上的傷痕也快凝結,如今靜下來才覺察出深刻的疼痛。

朱濤看著兒子肩上的傷口,關切道:“弦兒……”

朱弦回過頭,看著父親,淡淡道:“石家算是家破人亡了吧!”

朱濤不敢看兒子的眼神,自從朱敦兵臨城下後,每次和朱敦會麵,他都避開了兒子。他知道,在兒子眼中自己向來是一個正直的人,這次石茗之死,他潛意識裡更是生怕打破兒子的這種崇敬,所以一直不敢正視兒子的目光。

“弦兒,你的傷口……”

“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朱弦淡淡的看他一眼,轉身正要離開,忽然聽得一聲怒喝:“朱弦,石良玉呢?”

是藍熙之!

藍熙之提著“紫電”,看看四周,哪裡還有石良玉的影子?

朱弦還沒開口,她又大聲道:“石良玉也被你們殺了?石良玉呢?”

“他已經離開了……”

藍熙之驚惶的盯著他,似乎在猜度他說的究竟是真是假。朱弦看看她半信半疑的神情,黯然道:“他父親死了,他還活著,已經離開一會兒了……”

藍熙之猛瞪他一眼,提劍就往石良玉離開的方向追去。

黃昏時分的石府。

大門開著,沿途橫七豎八的遺失著各種物件,顯然是眾人倉促逃竄的時候掉下的。

藍熙之快步跑了進去,諾大的院子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了。

“石良玉……”

“石良玉……”

她裡裡外外的看,裡裡外外的找,都看不見一個人影,這時,天色已經越來越晚,群鴉亂飛,陰氣森森,顯然,眾人早已逃離多時。

石家的宗族風聞朱敦逼近時已經開始逃竄,隻有石茗這支,因為石茗性子剛直不肯逃走,朱敦兵臨城下,立刻拿了他開刀。一眾士兵包圍石府,帶走石茗後,石夫人知道無幸,很快便服毒自儘了。而那時石良玉正好去了外麵遊蕩,已經離開了快半個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巨變,才僥幸逃過一劫。

天色已經黑了下去,依舊沒有石良玉的蹤影。藍熙之呆呆的站在門口,想起石良玉一介公子哥兒,根本不知世間險惡,如今遭此大難,孤身一人,他能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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