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音?”趙無憂疾呼,無力的跌坐在地。她是怎麼都沒想到,含音竟然會——會在這樣的時候,拚死救自己一命。方才如果不是含音,那麼此刻躺下的,應該就是自己。
“如今欠你的,算是還清了吧?”含音躺在趙無憂的懷裡,唇角不斷有血湧出,“你救了我們姐妹兩,我還你……”
“還得清嗎?”趙無憂冷了眉目,“素兮,不惜一切,拿下王少鈞。”
素兮當然知道,含音如此,必定是中了劇毒,所以此刻最關鍵的不是派人去找溫故,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抓住王少鈞,讓王少鈞交出解藥,才是重中之重。
王少鈞身上藏著毒,方才那一招不但讓含音中了毒,也讓不少人受到牽連。
此刻,沒有人敢貿貿然上前。
“我會死嗎?”含音問。
趙無憂搖頭,“有我在,死不了。”語罷,趙無憂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地上,“撐著,我給你找解藥,你信我一回。”
含音合上雙眸,唇角揚起笑,“我信你。”
這約莫是最好的開始!
“來人,去把知府夫人的棺槨給我抬出來。陽光這麼好,也該曬一曬了。”趙無憂站在那裡,方才的事情似乎壓根沒有影響到她。她還是那個清醒而理智的禮部尚書,站在所有人麵前,永遠是病怏怏的樣子,卻也是最危險的所在。
穆百裡已經製住了雪蘭,封了雪蘭幾處大穴,讓她無法動彈。他眸色微恙的盯著不遠處的趙無憂,終是一言不發。
她會處理得很好,他相信她的能力。
不管什麼局麵,趙無憂永遠是那個運籌帷幄,不擇手段的趙無憂。
一聽趙無憂這話,王少鈞徹底瘋魔了,“誰敢動我娘!”
“束手就縛,把解藥交出來,我就放過你母親,否則挫骨揚灰,就是她的下場。”趙無憂指著雪蘭,“還有她的命,你也不要了嗎?”
王少鈞僵在當場,所有的氣勢頃刻間消弭殆儘。他定定的望著雪蘭,陸國安手一揮,當即有人上前將其摁在了地上。
他身上有毒,誰也不敢輕易靠近。
如今王少鈞束手就縛,這些人才敢上前擒拿。
事實上,就算將知府夫人挫骨揚灰,這王少鈞都未必能束手就縛,事情的關鍵是在雪蘭身上。雪蘭被擒,王少鈞才會放棄困獸之鬥。
趙無憂咳得厲害,她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抬頭冷颼颼的望著穆百裡,“多謝督主。”
穆百裡望著她,誰都沒有後話。
“把解藥交出來!”素兮一腳踩在王少鈞的臉上,“我數一二三,如果不交出來,我就畫花那小美人的臉。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雪蘭冷眼盯著素兮,而後將視線落在趙無憂身上。
是她救了趙無憂,可沒想到趙無憂的身份竟然如此厲害。如今自己落在趙無憂手裡,竟也未見得趙無憂手下留情,可見此人是個鐵石心腸之人,比自己更冷更狠更無情。
“解藥?”王少鈞被素兮踩在腳下,整個人動彈不得,“沒有!”
聞言,素兮拔劍,“那就對不起雪蘭姑娘了!”
“慢著,你敢!”王少鈞想要掙紮。
“你倒是看看,我敢不敢!”素兮有什麼不敢的,如今是公子要解藥,饒是天王老子,素兮也得給你剮下一層皮來。
“十年苔三錢煎水,佐以我腰間的解毒丸,便可解毒。”王少鈞切齒,眸色猩紅的盯著不遠處的趙無憂。
趙無憂麵色慘白的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子,仿佛風一吹便會迎風消散。她咳嗽著,吩咐影衛,“去通知溫故,找十年苔煎水,馬上回驛館!”
音落,影衛抬起暈死過去的含音,疾步離開。
見狀,趙無憂沒有回頭看任何人一眼,包括穆百裡,隻抬步緊隨著影衛離開。
穆百裡定定的站在那裡,單手扣著雪蘭的肩胛,製了她體內的真氣,讓她無法動彈,可也因為這樣,在趙無憂最危險的時候,他沒能挺身而出。
人就是這樣,在某個時候你所在乎的在意的東西,沒有達到那種程度,就不會豁出命去。抉擇與被抉擇,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時候。
趙無憂走了,這一場戰役,以無極宮的全軍覆沒而告終,活捉了不少無極宮子弟,包括王少鈞的隨扈廖峰,也被生擒。
一場廝殺,誰都跑不了。
當趙無憂帶著還剩一口氣的含音轉回時,溫故的臉都白了,急忙上下打量著趙無憂,“你怎樣?你是不是傷著哪兒?是王少鈞對你下毒了?”
“不是我。”趙無憂眉目無溫,“是含音救了我,幫我救醒她,我留著她還有大用處。”
一聽這話,溫故便明白了趙無憂的意思,“放心吧,我能救。”
“多謝!”趙無憂掉頭就走,素兮小心的攙著她。
此刻的趙無憂看著格外虛弱,曆經這一驚一乍的,她隻覺得頭疼得厲害,腦子裡暈暈乎乎,腳下也是輕飄飄的。
溫故擔慮的望著趙無憂,他是大夫,自然知道趙無憂如今的身體狀況,十分不容樂觀。她是身子越來越虛弱,再這樣多思多想下去,早晚有一天會油儘燈枯,回天乏術。
這先天不足之症,本就是無藥可醫,得好好靜養。然則趙無憂是個閒不下來的人,一慣的思慮太多,所以要養病實在是難上加難。
溫故想著,總該想個辦法,讓她好好歇一陣,他得給她好好養一養才是。
不過眼下,還是得救了那女子才是。聽送回來的人說,這女子叫含音,具體是什麼人,大家都不太清楚。
進得房內,溫故按照趙無憂的吩咐,讓人給含音喂了藥,而後才坐在床榻前為含音把脈。這不把脈還好,一把脈便將溫故嚇了一跳。
指尖一縮,溫故蹙眉,當即起身往外走。
溫故急急忙忙的趕到趙無憂的房門前,素兮剛伺候趙無憂躺下,見著溫故火急火燎的闖進來,當下不悅的攔在跟前,“公子要休息了,就算天塌了也彆打擾公子。”
如今王少鈞被擒,這瘟疫的解藥也已經研製出來,就等於雲華州的瘟疫事件至此完結。到時候,隻要讓王少鈞將活人蠱的配方吐出來,或者殺了王少鈞,便算是萬事大吉。
事情業已平息,趙無憂便沒有繼續辛勞的必要。
“我是想說那姑娘的事兒。”溫故瞧著趙無憂緊閉的雙眸,自覺的壓低了聲音,隻極微弱的聲音與素兮交流。他也不想打擾趙無憂,畢竟趙無憂的確需要休息。
素兮示意他出去,溫故便安安靜靜的退出了房間。
二人關上門,免得驚擾了趙無憂的休息。
“什麼事?”素兮問。
溫故道,“那女子是什麼人呢?公子這麼急著要我救她,是否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你問這些乾什麼?”素兮瞧一眼緊閉的房門,“公子的事情,你最好彆打聽。雖然你是大夫還救了公子的性命,但說到底也隻是一介草民,公子能留下你已是你莫大的緣分。記住一句話,管好自己的嘴,就是管好自己的腦袋。”
溫故連連點頭,“我當然知道,不該亂嚼舌頭,隻是那女子有孕——”
“有孕?”素兮的眉睫陡然揚起,“你說什麼?有孕?”
“是!”溫故道,“我這急急忙忙的過來,就是想告訴公子這件事,這女子懷著身孕,此番中毒隻怕會有所影響。方才我與她探脈,倒有幾分滑胎跡象,是故我得問一問公子的意見。這孩子,是誰的?到底該留還是、還是不該留?沒有個答案,我也不好診治。”
素兮也不知這孩子該不該留,這倒是真得讓公子拿主意才是。
溫故壓低了聲音,“這事兒得儘快,那姑娘脈象不太好,胎像不太穩固,再拖下去若是有所差池,我不好更公子交代。素兮姑娘,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辦?”
“我、我——”素兮哪知道該怎麼辦?
趙無憂留著含音是有大用處的,這點素兮很清楚。可含音懷孕了,這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該留還是該殺,素兮便不得而知了。畢竟有些東西,她也做不了主。
“實在不行,隻能問一問了。”溫故道。
素兮猶豫,“可是公子在地宮裡吐了血,又被王少鈞襲擊,如今公子虛弱得很,實在需要休息。我怕她再多思多想下去,再來一次祠堂裡的事兒,那就是大事兒了!”
溫故深吸一口氣,“那我隨你一道進去,若是公子扛不住,我便趕緊救治,你看如何?”
“好!”素兮點頭。
推門而入的時候,趙無憂睜開了眼睛。其實她沒睡,被窩裡冷得很,她睡不著。可身子虛弱得一點氣力都沒有,那種懨懨的沒有精神的狀態,又讓她覺得倦怠不堪,這樣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渾身乏力,腦子卻格外清楚,毫無睡意。她甚至覺得,自己沒有一點氣力來支撐身子的軀體活動,好像這副身子不是她的。
這大概是趙無憂此生,最悲哀的事情。
“公子,你覺得如何?”素兮低低的問。
趙無憂望著她,“說吧,什麼事?”
素兮抿唇,回眸看了溫故一眼。
溫故上前,“那位姑娘有孕在身,且有滑胎的跡象,敢問公子,這孩子當不當留?”
“你說什麼?有孕?”趙無憂也是一怔,突然想起,當日她為了博取含音的信任,刻意免去了最後一道關節,沒給含音喝避子湯。所以含音有孕,也是可能的。
倦怠的揉著眉心,趙無憂頭疼得厲害。
“趕緊決定吧,晚了怕是想留也留不住的。”溫故提醒,“她受了毒,脈象不穩,直接影響到了腹中的孩子,已有小產跡象。我擔心就算留下孩子,恐怕對孩子的健康也會有所影響,要不就算了吧!”
“留下。”趙無憂眸色微沉,口吻堅定。
素兮一愣,“可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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